殺人
暗巷里貼著五顏六色的小廣告,市井小民把內衣內褲全部晾在電線桿子上。路面是黑色的,偶爾能看見凝結在上面的痰液,令人作嘔。游俠蹲在旁邊一個水槽洗臉,冰涼的水流撲打在臉上幫他驅散了困意。 昨天為了解決其中一個嘍啰,他埋伏了八小時,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尸體扔到護城河里。 還剩一個。 暗巷盡頭是個隱秘的付費場所,低劣的打手常來尋歡作樂。里邊有個身材矮壯,骨架粗大的男人,左耳到下巴有月牙形的疤。這人永遠是一副兇相,殘忍的手段令人生畏。因此經常有人買他殺人,他野心壯大,只管干又不擦屁股,經常給雇主留下許多麻煩事。雇主礙于其名聲又不敢找他麻煩,讓他久而久之橫的無人可敵。 兩個稍小的打手留著油亮的平頭,正聽他講那些英雄事跡。 “莽哥,后來呢?” “后來,那條老狗剛干完壞事,拖著褲子跑了好長時間?!泵Ц缧α讼?,肥厚的嘴噴出煙霧,“最后我崩了他,子彈穿透力有榔頭那么大,他當時就攤手攤腳了?!?/br> “哈哈是青蛙那樣嗎?” “差不多,后頸骨都碎的稀爛?!?/br> 聽得其他幾個打手既害怕又興奮,簡直將莽哥奉為神明。 “莽哥最后得了多少錢?” 莽哥比了個手勢,在訝異和羨慕的眼光中輕哼,“這個金主可好欺負了,要多少給多少?!?/br> 關鍵還是個女的,一個爸爸不疼沒有mama的女的,他露出粗野的笑,沒說出來。 莽哥沒有繼續和他們閑扯,提著褲帶站起來,似笑非笑道:“那些金主干完事后精神最渙散,那時候一槍崩了他們跟殺雞似的?!?/br> 旁邊一個打手大致明白了,“莽哥也要做那檔子事了,做完仇家尋上門怎么辦?” “滾邊去?!泵Ц珲吡四莻€打手一腳,嗤笑,“老子沒找他們就不錯了,他們敢來我就把他們扔進絞rou機里?!闭f罷任他們嘻嘻哈哈滾成一團,兀自上樓去了。 屋子里的人吵吵鬧鬧,沒人注意到門口來了個人,灰發毫無暖意,身子干瘦,薄嘴唇了無生機。 游俠點了扎啤,留意著樓上的動靜,有一下沒一下地喝酒。算好了時間,在人們的視野中突然消失了。 莽哥干完壞事,從房子出來時粗重地清著喉嚨。 衛生間逼仄,氣味沖天,一次只能進兩個人。 但是這里的打手都知道,莽哥進去的時候別人最好不要進去。 游俠來到二樓衛生間門口,居然有個染著不倫不類的紅頭發青年在外邊守著,語氣倨傲,仿佛給莽哥看門是多么榮耀的事情,“莽哥在里邊,誰也不能進?!?/br> “大哥,尿急,行行好?!庇蝹b面色溫和,順從地低著腦袋。 “那也不行?!奔t發青年以為他是剛進圈子的新打手,推了他個趔趄,“我好心勸你趕緊滾,不然......呃”紅發青年的話截然而止,留下個尾音便順著骯臟的門綿軟下去。 游俠收回卡著人脖子的手,神色淡漠,推開門進去。里邊兩扇廁所門空空蕩蕩,游俠猛然回頭卻被狠狠勒住了下頜。 對著鏡子,莽哥卡著下巴拖拽他的身體,任其無用地掰扯掙扎,脖子上繃起青筋,“找我有事?” “沒,錯?!庇蝹b一字一頓,突然勾出個陰惻的微笑,手腕向后傳來咔咔兩聲,整個扭轉了骨頭的方向,一把食指大小的匕首出現在指尖。莽哥大驚,撤退不及被從胸口劃到小腹。 游俠笑道:“果然干完這事注意力和反應力都會下降?!彼D身一個橫踹,踹在莽哥粗狀如牛的脖頸上,令其霎時腦袋一歪磕在門楣上,發出哐當的巨響。 莽哥定神,清醒過來,粗重的拳頭揮向游俠,一一揮空,被踹中了腹部一陣干嘔。游俠側膝頂中他的腦門,讓他暈暈乎乎以為天靈蓋都被掀開了。他堪堪兩只手扶著門,沒和里邊的糞坑來個親密接觸。 粗大的指節被發狠踩住,這人明明這么瘦,骨頭卻要被他碾碎了。莽哥小臂痙攣,橫肘下擋落了空,肥碩的腹部傳來鞋底的重壓,沒有千鈞之力也用勁精巧,讓他有種隔著胸腔到了后背,胃被掣住的錯覺。 這人身體極度靈活,手腳的力道又不可小覷。 莽哥算是上等殺手,執行過那么多暗殺任務,頭一次有瀕臨死亡的感覺。他利用僅有的力度優勢,把那早就飄搖的廁所鐵門扯下來砸向對方,慌忙跑路。 游俠靈敏躲過去,咬牙往出追。莽哥朝廁所右邊跑,經過一個房間發狠般踹開門跑進去,手伸到木質桌子下邊,摸到了膠帶固定的手槍,撕下槍桿,打開保險栓,在游俠跑進來的剎那終于對準了他。 “別過來?!泵Ц绾粑炊?,居然因恐懼而帶有顫音,這是他無數次聽他槍下之人說的話, “開槍啊?!庇蝹b將被子一股腦扔到床上瑟縮的人身上,舉起雙手逼進。 “你到底是誰?”莽哥匆忙往后,死死抵住窗戶,已經退無可退。 “知道這些對你沒意義了?!庇蝹b眼神倏然變了,幾步猛沖撲到他身上,隨著玻璃稀碎的聲響,兩人一起從三樓墜了下去。游俠在空中卡主他的手腕狠命一拉,骨骼脫臼的聲音清脆,莽哥驚呼起來,被捂住了嘴。 不過幾秒鐘時間,兩人落地時還是保持著原來爭斗的姿勢,莽哥卻已雙眼無神,發黑的血從頭發里流出,徹底沒了生命的活氣。 游俠拍拍手直起身子,轉頭的剎那卻愣了,不敢相信身份矜貴至此的人出現在這里。 “老,老大?” 付滌非掐著眉心坐在副駕上,旁邊游俠正襟危坐地開車。 “你把人扔河里就行?傷口捅在頭頂上法醫就查不出來?拿了婁家的槍支打算嫁禍給誰?”付滌非慢條斯理,把那么大只游俠說得抬不起頭。 “我都能看出來的事,別人看不出來?”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庇蝹b慌張補充,“我拿婁家的槍支是為了......” “為了給付家避嫌是嗎?” 游俠不吭聲了。 “槍支都是有型號代碼的,你不會不知道吧?”付滌非淡聲道,是個精明人稍微查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老大?!庇蝹b畏畏縮縮的,他干這些事很倉促,抱著很大僥幸心理,猶豫道:“咱們把尸體丟到那真的行嗎?” 還沒等游俠說完,付滌非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下號碼,把聲音外放了。 那邊傳來冰刀的聲音,“老大,我已經拿到貨,都處理好了?!?/br> “冰刀?”游俠豎起耳朵,敢情是這小子告了他的密。 “現成的東西為何不用?”付滌非語氣透著冷意,這批貨還是當初拜火狐所賜,注入人的體內能形成血栓,導致冠心病,常被用在家族叛徒身上。就算是高明的法醫也難以查出。 雖然法醫那邊也能動手腳,但游俠知道付滌非算是賣了他個人情。 “老大,對不起?!庇蝹b垂著腦袋,無用地重復這句話。 車內靜默許久。 付滌非開窗,抽出根煙點燃,緩緩吐出藍色煙圈,“我想和靜菲見一面,由你說比較好?!?/br> 游俠的眼睛倏然睜大,雙手僵在方向盤上。 “告訴她鐵鉗在我手里,她就明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