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癮
夜里下起瓢潑大雨,一個男人穿著高領皮質夾克,領子擋住了大半張臉,帽檐很低,壓在眉骨上,步履匆匆。他走到一輛很不起眼的帕薩特面前,打開車門坐進去,匆匆忙忙啟動車子。 卻定住了。 車子前面站著個人,那人隨意地把頭發連帶雨水后擼,給槍裝上消音器,撥開保險栓。 “不,不要?!避嚴锏娜舜蠛鹬?,匆忙向副駕駛座那邊趴下去。 “砰”,雨夜每滴雨水折射出燈光,糊眼又黑暗,這種情況下冰刀依舊眼睛不眨就找準角度擊穿車胎,避免使其發出爆響。 “老大找你,你出來還是我幫你?”冰島淡淡道,只做出口型,雨水從他臉上蜿蜒而下。 車里的人舉起了兩只手。 唐家小宅。 “你應該大聲說拜拜,就算有眼淚流下來......”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 唐銘謙淋著瀑布花灑仰著頭嚎,聲音已經毫無藝人素養。洗澡水一開,水聲,雨聲,歌聲都交織到一起,猶如暴風雨來臨的奏鳴曲。外邊團在窩里的麻雀仿佛也為了應景吊著嗓子叫喚不停。 “靠?!碧沏懼t暗罵道,發現沒洗發液了,仰頭淋半天不洗頭豈不是浪費?他摸到沐浴露馬馬虎虎涂在頭發上搓出點沫子,就算洗頭了。 他如藝術家般惆悵,今天這場雨徹底埋葬了他和他的白月光。惦念固然美好,他臉皮沒那么厚。他以為他忘了,看到別人占有時,那種感覺會把他從快樂引向哀愁,一種單身狗的哀愁。 對了,他甩甩頭發上的沫子,大佬不知道做什么呢。 高級香格里拉大樓頂層,雨滴淅淅瀝瀝打在樓頂上,沾濕欄桿和鐵皮,滲透出冰冷的鐵銹味。 鐵鉗半跪在地上,帽子已經掉了,咕嚕到排水道口卡著下不去。冰刀慢悠悠踹他一腳,他不敢躲,硬挨了一下伏趴在地上,下頜隱見血污。 “為什么背叛我?”付滌非站在傘下,肖揚給他打著。 鐵鉗猛烈地搖頭,余光卻瞥見冰刀更冷的殺氣。冰刀平時跟在付滌非后邊跳噠,吊兒郎當,而且他長期混黑道,臉上竟然沒留下一絲疤痕,走在路上根本看不出他哪點像殺手。只有動手的時候別人才知道他的能耐。 “冰刀哥?!辫F鉗顫顫巍巍朝他那邊仰首,渴望得到一絲回應。他想,和冰刀怎么也有一年左右的交情,這里只有他是他的對手,他叫聲哥想讓對方放他一馬。 “和我說沒用,是老大找你?!北鹅o靜地垂著手,手心的三棱刺銀芒閃現。 付滌非走到他身前,沒再打傘,“你殺了婁文英,潛伏在我的宅子里,被重用又出賣我的行蹤?!彼韲禎L動,并不是因為背叛的怒意或是委屈,“我有時奇怪你到底在給多少人賣命,警察搜捕你,婁家憎恨你,廖家也找你?!?/br> 誰會給自己招這么多仇恨? 付滌非沒說完后邊的話,鐵鉗卻聽出來了。 現在黑白兩道的人都想弄死他,他就是最爛的下九流。不是死在監獄里就是哪個無人的地方。 “我,并不是接近您之后才背叛您?!彼J命般垂下腦袋,進入付家之前,就有人買他了。 付滌非像是早就想到了,“是火狐吧?!?/br> 鐵鉗抬頭,流露出一絲驚愕,在付滌非探尋的目光中輕笑道:“不?!?/br> 唐銘謙終于沒忍住又去了夜神。 店面已經裝修妥當,外邊的裝飾大氣優雅,好像只是個高檔酒店。進去便又是另一番天地。 夜晚正是節目時間段,舞臺形似巨大的鉆石,底下有調節燈,通過鉆石的不同側面射到場地內不同位置。重金屬震撼著人們的耳膜,激發跳舞的欲望。 酒杯碰撞,吞云吐霧的人嘴唇灼熱。 唐銘謙對這里謎一般的服務態度充滿好奇,侍者不以有錢論英雄,給的小費多也不一定換得殷勤服務,他從開車進來時就發現了,這里的侍者不追著名車跑。 倒是他這邊,別人點名酒,他就點了可爾必思,喝冒泡泡的水,倒是老有侍者圍著他轉。 唐銘謙仔細思考半天,難道人家不看錢,看臉? 他試著甩了下額前的碎發,果然有人往這邊看。他故作深沉地抿了口酒,朝吧臺小哥吹口哨,媚態萬千,居然逗得身經百戰的侍者老臉一紅。 唐銘謙尾巴更是翹上天了,釣不著大佬也要釣小魚,他四下瞟了一眼,遠處一位美女jiejie正朝他招手,他正要忘乎所以地走過去。 “給這個小孩拿杯杜冷丁?!钡统恋哪新暢錆M古惑,讓唐銘謙霎時回頭。 “大佬?” 唐銘謙徹底對某些事上癮,找不到難以打發的空窗期該做什么。 他被帶著上樓,樓梯由紅絨布包裹著,油畫透露出久遠的質感,唐銘謙有些飄飄然。他進入一間客房,被推擠在墻上掠奪空氣。 “大,大佬,您這么饑渴嗎?”唐銘謙死死靠在墻上,肋下傳來大手箍住的鈍痛,他深深呼吸,體味唇瓣滑膩又刺痛的感覺。 大佬失態了,不對勁。 “您到底是夜店老板,還是?”唐銘謙撤出舌頭,扳回來一局,即使深諳好奇害死貓也要發問。 付滌非肩側是暖融融的燈光,他撥開唐銘謙額頭稍長的碎發,讓人誤以為是溫柔,“你來是為你那小女朋友買醉,還是為了我?” “為了你?!碧沏懼t勾唇,反正人家也看出來了,他沒必要再裝。 付滌非偏頭,捏捏他的下巴玩味道:“為了我,還是我那活兒?”。 唐銘謙憋著口氣不回答,眼睛還是黑白分明,卻染上淡淡的情欲,他手不安分地往大佬身后繞,摸他勁瘦的身材。 付滌非捉住了,“小小年紀就出入紅燈區,不怕精盡人亡?” “切,我都24了,大佬?!碧沏懼t初生牛犢不怕虎,手摸著摸著要上天,逗弄老虎的胡須還以為自己在玩鴨子,“再說這地方不就是干那事的?” 干那事? 付滌非挑了下眉,咬他的耳朵,“還記得,你被人下藥那天是什么樣嗎。想再玩一遍?” 作怪的手停住了,唐銘謙咽了口唾沫,顫顫巍巍地和他對視,“大,大佬,您要給我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