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柜臺后面的老板懶洋洋的翹著個二郎腿,眼睛困得睜都睜不開,畢竟已經是深夜時分,到這個時候還不打烊,也能算作老板的艱苦精神在發揮著巨大作用,同人體的生理機制做著頑強的斗爭。 蔣坼抱著人走進來,四面看了下,這店真是和他招牌一樣小,得虧他眼睛好才能一撇就看見,否則要是錯過了可就虧大了,店里有幾排架子,好像挺久沒打掃了到處是灰,聯想到店老板那副德行,倒也找得著出處了,走進去一看,別說,小歸小,東西還真真算得上是個琳瑯滿目 ,豐富多彩 ,就是挺多東西他都不怎么認識,好多都是些外國貨,上面寫的都是些什么英文日文還有一些看不懂的文 ,反正什么文都有 就是沒有中文 ,雖然看不懂文字,但他會看日期,所幸這些商品上面的日期都還挺符合實際的,倒是沒有過期的貨,再想想這都什么年代,老板也不敢賣過期的,稍微放了點心 。 隨便瀏覽了一下,透過塑料透明包裝 大略的看了一下這些貨品的外形,都沒怎么勾起他購買的欲望 ,心里面晦氣的不行 ,白來這一趟了, 浪費時間 ,還不如帶著人回家,抱著香香軟軟的人好好睡上一覺呢 。 抱著人站起來,轉過身,一張胡子拉碴的臉撞上來,他連連后退幾步,站穩了,才看清,原來坐在柜臺后面昏昏欲睡的老板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他的后面,他轉過來后,老板的那雙原本瞇成一條縫的眼一下子瞪得大大的,里面是商人遇到值錢的貨物時常常會發出的精光。 老板盡量放低語氣,為了能足夠具有親和力,還咧開嘴笑了笑,他一笑滿嘴的胡子就開始動了起來,語氣溫柔到讓蔣坼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小朋友,你” 蔣坼不耐煩的打斷他,“我成年了,不租房,不出道,不海選,不兼職,不拍片,不替考”最后甚至連不替考都說了出來。 老板的胡子不動了,遮蓋在胡子下的臉可能也是僵硬的,他尷尬的搓了搓手,換了比較正常的口吻“那,小兄弟,你看,你是什么需求啊,” 蔣坼疑惑的重復了一遍“需求?” 老板立即認同的點點頭,“對對對,需求,” 蔣坼抬頭想了想,又看了一圈四周貨架上的各類貨物,再正常不過的語氣卻讓老板吃了一驚,“我想要能讓人懷孕的” 老板滿心的期許一下被少年的語出驚人踩在地上攆得碎成了灰,他驚訝的拔高聲音卻又在少年猛然轉過頭來緊緊盯著他的眼神中連忙降下來,“這,這,小兄弟,你不是成年了嗎?犯罪不太好吧”老板張頭顧尾的四處察看一番,猥猥瑣瑣的縮著頭,連那大胡子也澆了一層厚厚的心虛,眼睛盯著貨物,慢慢靠過來,像犯罪人員之間傳遞口號一般小聲說到。 到此蔣坼的耐心已經告罄,懶得再跟這人磨嘰,他直接抱著人,推開靠過來的老板,朝店外走出去,剛要走出店外,老板忽然大吼一句,“等等,別走呀,我賣給你”甚至急到破音。 一聲大喊吸引了大半夜還不回家在街上游蕩的幾個人好奇看過來,其中竟然還有個大媽,那大媽提著菜一眼掃定了蔣坼,可能以為蔣坼是個未成年,眼看透著長輩對自己看好的后輩竟然犯下大逆不道之罪的深深失望,轉過頭迅速離開現場,懷里的人也被這巨大的一聲吵醒了,蔣坼心里火燒旺盛無比,但眼看懷里人就要醒過來,他放棄轉過身把情趣店老板打個半死的念頭,抱著已經在揉眼睛,即將醒過來的人,邁著長腿,快速離開,而不知道自己已經躲過一劫的老板,癡癡望著離開的少年速度飛快的不可思議的瘦削高挺背影,嘴里還在嘀嘀咕咕說些什么,大抵是在抱怨干看不買什么的這類雞零狗碎的東西。 剛穿過斑馬線,懷里的人就完全醒了,一醒來發現自己在蔣坼懷里,他趕緊要人把自己放下來,困惑的支吾問道,怎么會在這兒,現在幾點了呀,蔣坼明天還上不上學。蔣坼順從的把人放下,牽著人的手往前走去,一個接一個慢慢回答了老男人所有問題,“因為沒有錢被趕出來了,現在應該一點了吧,明天,你看我哪天上過學,”最自然的語氣說最吊兒郎當的話。 拉著人轉個彎繼續朝前執直行,穿過暗巷子,自從經歷過那次之后,陳生總有些害怕這類巷子,巷里沒有燈,到處黑黢黢的更是為他的害怕添了一層擔心,心底隱隱害怕,耳邊聽見少年的回答,他亦步亦趨被少年拉著往前走,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于是就閉上嘴乖乖跟著人走,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心里那點從剛才沉默時就開始糾結的墜在胃底的話語還是憋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問出“那,那你還有錢嘞?”他還想問少年都是在哪兒住的。 “沒有啊,靠你養我了” 前面好聽的聲音穿過四下寂靜在冷空氣里飄了過來,鼻子忽然癢起來,他趕緊拿手捂住鼻子,“阿嚏”打了一個噴嚏,身體也跟著打了個寒噤。 他揉揉變得不怎么通氣的鼻子抬起頭,剛要回答,就被人拉的踉蹌往前一步,下巴被人捏著,在黑暗中可以模糊看見少年的雙眼是在他鼻子上方的位置,心底莫名冒出一個念頭,應該是彎下腰的吧,發散的念頭隨即被少年的動作打散,他的手被拉開捏在暖乎乎的大手里,年紀比他小那么多,手比他大那么多,鼻子上換了不是他自己的另一只手在揉自己的鼻頭,動作很輕,像是怕他疼,可能是有些冷,越揉,鼻頭越酸,連帶著心底都開始酸了起來。 他眨眨眼睛,把心底泛的酸全部忍回去,悄悄深呼吸,確保悲傷已經忍住,說出口的話讓少年聽起來會正常一些,剛要張嘴,少年卻開口了打斷了他,“閉嘴吧,真的哭了,我可不管你,” 前功頓時盡棄,很多悲傷從后面張開帷幕盤旋上他,力道足以把一個人擰碎,天氣變得冷冷的,凍得手腳發麻,矮胖矮胖的人被打敗了頭低低垂著,像個小朋友在少年面前失落的哭出來。 先前說不管他的人在這個時刻卻是違背了自己剛出口應該還熱乎的東西,反應迅速把哭哭啼啼的人按在自己胸膛上,隔著薄外套的溫熱捂熱了哭泣的人的側頰,細白的指頭輕輕捏住頰下肥嘟嘟的面rou,往上揉了一下,再揉一下。 陳生像走失的孩童,終于回到母親的懷抱,哭得好不真實,像荒野里被夜雨摧殘零落的不知名之花,“我,我沒有錢嘞,嗚嗚嗚”,這話有不想負擔少年之嫌,就像對少年的拒絕,可又那么真情實意。 雖然這的確就是他的真情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