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難念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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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寧,我們的事就不用麻煩江先生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崩畎逌睾偷貙庑α诵?,然后轉頭對許攸寧親昵地說,“是你剛剛幫我要的毯子嗎?” 什么叫你們的事,明明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江殊瞥了李稗一眼,心中腹誹。 許攸寧收回了手,轉頭看向李稗,“沒事的,大不了我答應我爸乖乖聽話。我一定要讓你留下來?!?/br> 江殊余光瞥了他倆一眼,只覺得報表紅色的方塊足夠醒目還是過于刺眼,他把它換成了冷靜沉默的藍色。 幾乎是一下飛機,李父李母的電話就打過來,江殊黑著臉合對面應和幾句,許攸寧要上前,被李稗攔下,他上前點頭,恭敬地對江殊說,“江先生,麻煩你了,我想自己來和我爸媽溝通?!?/br> “稗子,你還真是敗子,你一聲不響你就跑了,你要去哪???” 李稗接過電話,話筒里一陣農婦的訓斥聲,嗓門之大都漏音出來,李稗臉色一白,難堪地去移到一邊。 只見他握住手機的手微顫,臉由白轉紅,與像是被疾風暴雨催打的小船。 許攸寧緊張地靠過來一點,擔憂地看著他,手里握緊了他的包帶,偷偷地聽著對話。 “你跟著人家一個二世祖,你能討到什么好,這會對你花言巧語,人家轉背就像丟垃圾一樣把你丟了!” “嗯,我知道?!彼D過身去,不讓許攸寧看到自己的神情,“這么做是我的決定,您不必說那些難聽的話了?!?/br> 可是對方好像窮追不舍,“我怎么生出你這孩子,我是真的后悔,我就不該聽你外婆的?!?/br> “這話你已經說了好多遍了,現在不是很和你們的意?反正包袱甩掉了,何必管是死是活?!?/br> 他第一次說這么重的話,之前無論別人怎么說,他都覺得是自己的錯,這一切都是自己應得。而現在卻對本應該習以為常的苛責感到委屈憤怒。 對面好像沉默了好久,最后還帶著哭腔,“稗子啊,從你出生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對你這個孩子,我有時候真的忍不住想,把你帶到這個世上是不是一個錯誤,或許你重新投胎,哪怕投到個鎮子里去,也會比現在好過一點?!?/br> “對啊,我的出生就是錯的?!闭Z氣冷得像冰刀,割得人血rou模糊。 許攸寧被他嚇到了,從背后抱住了他顫抖的身體,他的身體就像一張單薄的紙,好像輕輕一撕就會支離破碎。 “不是的,媽不是這個意思?!睂Ψ街刂氐匚宋亲?,嘆了一口氣,“算了,你第一次去城里要小心,城里人花花腸子多,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媽不在身邊,你要保護好自己?!?/br> 李稗什么也沒說就掛斷了電話,他知道這樣沒禮貌,不尊重長輩,可是他怕自己再多說一句眼淚會掉下來。 許攸寧轉到他面前,發現他的眼睛都紅了,指甲深深地嵌在rou里,她把他的手輕輕掰開,與他冰冷發白的手指交握,“沒事了,我會一直陪著你?!?/br> 車從郊區往市中心開,天已經黑了,一路上風景轉換,是李稗從未見過的繁華。燈光在車窗上流竄,綺麗得像一場幻夢。 這里的夜晚好亮,像永不沉眠的白晝。 路上許攸寧通知張媽說她和江殊回去吃飯,還叫她多準備一個人的飯菜。 許攸寧的家在市中心一個高檔別墅區,小區安保嚴密,沒有什么閑雜人,小區路上只能看依稀看到幾個夜跑的人,算是鬧中取靜吧。 院子特別高只隱約伸出一點竹子的綠葉,大門的門頭和框是玄色石板制成,與院子的白漆稱出白與黑的冷峻,院門卻是用溫暖柔和的原木拼接而成,既不會落俗,又不會過于冷硬。極細線型燈鑲嵌進大石板之內,精巧地打在木面上,將木頭照的溫暖又富有紋理。晚上回家時看到這樣一扇門,再疲憊的心也會溫暖起來。 許攸寧按下門鈴,張媽跑來開了門,一見到許攸寧,就眉開眼笑,拉著她的手,說要看她曬黑了沒有。 “張媽,讓她們都進來吧,飯菜都快涼了?!痹S父低沉的聲音傳過來。 許攸寧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有點拘謹的李稗一眼,然后自己最先走了進來。 許攸寧家的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磚一瓦一竹因石皆是設計師精思細琢下的詩情畫意,燈光的設計無形之中引領著夜歸的主人一步步走向那座古典與現代相得益彰的二層別墅中。 從門廳推開門進去,許父已經坐在大廳的餐桌的另一端等著他們了,他在家穿著休閑裝,雖然四十多了,但是皮膚保養得當,身材高峻巍峨,幾十年的商場沉浮磨礪出來的氣場坐在那就是不怒自威。 “爸,我回來了?!痹S攸寧咽了一口唾沫,抬頭偷偷撇了一眼,然后低下頭,磨磨蹭蹭地蹭了過去。 “嗯,李稗,你也來了?!痹S父抬眉看到了門廳躊躇不敢進的李稗。 許攸寧心中吶吶:老許連這么遠的親戚家孩子都認識? 她看了一眼李稗,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你見過我爸?”,李稗茫然地搖搖頭。 許柏嚴眼睛閃過一絲寒芒,隨后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沒見過也正常,那時候你還太小?!?/br> 許攸寧覺得也是,但是她注意到李稗好像還在糾結這件事。想起來不能和李稗表現得太親密,所以只能擠眉弄眼地讓他快點過去。 她噠噠噠地跑過去,在洗手盆那洗個手擦干,坐到了許父右邊的座位上。 李稗輕步跟上去,對許柏嚴鞠了一個躬,“許先生好?!?/br> “嗯嗯,好孩子,和攸寧一起洗手吃飯吧?!痹S柏嚴對他點了點頭,又將目光看向最后進來的江殊,“等會吃完飯聊一聊你在永寧縣實地考察結果?!?/br> 吃飯的時候,許柏嚴看了看李稗,露出溫和的笑容,給他夾了一只清蒸蟹。 “家里今年收成怎么樣?”許父身體放松地后傾,左手輕輕地敲擊桌面。 “今年雨水多,稻子收成不錯,棉花過段時間才收?!崩畎蘧o張地抿了抿嘴。 “你讀幾年級了,成績怎么樣,在哪里上學?”許柏嚴發出過年時親戚的三連問。 李稗眼神暗下來,低下頭對著菜盤里綠油油地小白菜,“我初中就輟學了?!?/br> 許攸寧急得想來給他辯解,這邊剛要張嘴,那邊被江殊截了胡。 “他因為身體的原因,在學校遭霸凌,現在在家自學,學習不比許攸寧差多少?!苯夥隽艘幌卵坨R,看了一眼許攸寧。 許攸寧心想:這個死傲嬌,死活不同意最后還不是來幫我。她滿意地抬了抬眉,給江殊碗里夾了一塊醬鴨rou。 “是嗎?”許父露出贊許的表情,并沒有對身體問題過問,“不能上學太可惜了,有沒有想過來這邊上學,正好攸寧還有個伴?!?/br> “什么?!”許攸寧拍著桌子,大叫出聲,一臉震驚的樣子。 “怎么,你不同意?”許柏嚴眉頭擰緊,嚴肅地看著許攸寧。 怎么可能不同意?許攸寧只是沒想到事情這么順利,但是許攸寧想起來不能讓許父知道自己和李稗的關系,所以轉念一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讓許父覺得她討厭李稗。 “我不同意!”許攸寧撅著嘴,一副欠抽的樣子。 李稗吃驚得眼睛瞪圓,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捏筷子的手都嚇得一抖。 江殊知道她這又是戲精附體,只瞅了一眼、一言不發地繼續吃飯。 “你這孩子,平時一放假不是窩在家里,就是和付家那小子在外面鬼混。李稗懂禮貌,又學習努力,你應該向他多學習學習?!痹S柏嚴嘆了一口氣,對李稗苦笑,“她就這幅死德行,看起來脾氣急,其實不難相處?!?/br> “嗯,她很好?!崩畎拗е嵛岬匦÷曊f道,怯怯地看向許攸寧。 “什么嘛?他哪一點比得上星野?!痹S攸寧作出很不屑的表情。 心里想的確是:付星野那只花里胡哨的雜毛雞哪里比得上她家小鳳凰。 江殊嘆了一口氣,他覺得許攸寧這是戲癮上頭、收不住了,一邊將碗里的魚湯飯扒干凈,一邊偷偷地瞄了許攸寧一眼。 李稗也明白過來許攸寧是在演戲,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在意她的話,無論是江殊,還是她嘴里的星野都和她非常熟稔了,而自己只不過和她萍水相逢而已,他沒有參與過她的過往經歷,是未來無論如何都彌補不了的。 “星野前段時間哭著吵著要去f國學習時尚管理,你說付總一個實業家,生出來的兒子怎么就喜歡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許父看了一眼許攸寧,覺得比起付星野,還是自己家女兒好點,雖然脾氣差點,做事又不帶腦子,但至少為人腳踏實地。 “是嗎?”許攸寧張嘴哈哈大笑,“那他還真的很有想法啊?!?/br> “哼,什么想法?不著五六的想法?!痹S父冷哼一聲,對這些異想天開的二代們表示不屑,看樸實恭謹的李稗都順眼起來,“要是你繼續讀書,今年也要高考了吧?” 李稗悶聲應了一聲,嘴里卻在反復咀嚼付星野這個名字。 “江殊,要不你就把這孩子的轉學手續辦了?!痹S柏嚴將筷子放下來,手臂放在桌子上,雙手手指交叉,“你直接讀高三的話跟得上嗎?” 李稗抬起頭眼睛閃了閃,望了一眼許攸寧,“我可以的?!?/br> “對了,我也是糊涂了,這是還要和你父母商量?!?/br> “我會和他們說的。謝謝您?!?/br> “攸寧,幫忙教教人家功課,別整天瘋玩,馬上開學,也該收收心了?!?/br> 許攸寧假意不滿地抱胸,按壓住上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