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吃火鍋帶小孩
劉煬拍了拍他的頭頂,把外套撿起來。 “你把衣服穿上,”他回到客廳,把窗戶打開抽煙,看了眼手機?!按龝弦磴懸獊沓曰疱?,估計快到了吧?!睕鲲L滲進來,就像一記兇狠的巴掌,把楊潤澤七葷八素的大腦打得清醒過來了點。恥辱,羞憤,隨著涼颼颼的北京倒吸著氣被凝固在半空。他用力的活動面部神經,又拍了自己幾個耳光,慢慢套上內褲和睡衣。 鞠翼銘提著食材風塵仆仆地跑來,看見楊潤澤愣了下,手里的東西被劉煬接走,他還盯著站在客廳邊插上音響放音樂邊吸煙的楊潤澤發呆。 吞吞吐吐,支支吾吾,最后憋出來句:“你不是說你不是劉煬的朋友嗎?” 楊潤澤被一口煙嗆住了喉嚨,無語的笑了下,盯著清空小茶幾上成堆雜物的劉煬看,企圖再次進行視線交流。劉煬也抬頭,從凌亂的長發里回了一個同樣無奈的笑。 劉煬總是這樣,不在意什么,就算他前不久還有些崩潰的扒掉他的褲子、誕生了些自暴自棄的詭異想法,他也沒計較,更沒多問,留下一段容楊潤澤恢復理智的空白。 楊潤澤有些羨慕他的瀟灑。 煙灰撲簌簌掉在褲子上,下了場灰蒙的小雪。 鞠翼銘換了拖鞋,在房間里繞了一圈,最后撲在劉煬背上,劉煬沒撐住,往前一栽,手往地上拐,差點就摔倒了。 “煬姐,你干啥去了?!?/br> “煬姐你看我的手,腫了?!?/br> 他guntang的獨占欲一直無意間壓迫下來。 十六歲的年齡、前不久還是名初中生,叛逆期也剛剛才到不久,因為年少輕狂而步步緊逼,對待劉煬更多像得到了自己心愛的一個玩具,他就如同護著那只玩具的雛犬,攻擊力兇猛又不自知,劉煬不知道什么時候危機時刻會來臨,也不知道鞠翼銘什么時候才會玩膩,鞠翼銘不像他任何一個交往過的、約過的、服務過的男人女人,十六歲的小狗,上一秒還乖順的獻出頭顱,下一秒就反咬一口也說不定。 一顆甜蜜黏人的定時炸彈。 楊潤澤在沙發上蜷成一團,靠著抱枕,舉著煙灰缸,冷眼旁觀他倆扭打在一起的交疊身體,時不時嘲諷兩句。 “劉煬你好撈啊,打不過別打??!” “鞠翼銘,像個男人一樣行嗎?” 劉煬確實打不過鞠翼銘,三兩下便被制服,雙手被鞠翼銘鉗在身后,他感受到鞠翼銘的呼吸逐漸因為肢體的瘋狂觸碰而變得紊亂,連忙軟軟求饒。 “小鞠我錯了?!毙β暥急痪弦磴憯D成零碎了,上氣不接下氣,“鞠哥…” 鞠翼銘抬眼看了看正前方的楊潤澤,楊潤澤回他一聲冷笑,他也不服輸,更大聲哼回去,偷偷用半勃的下體蹭著劉煬的屁股,隔著層西裝褲搔癢一般,蹭的劉煬有些尷尬,從塑料袋里抓出根香蕉塞進鞠翼銘嘴里。 “好了好了不鬧了,我去洗菜?!?/br> 鞠翼銘說著,起身的剎那瞥見了劉煬脖子上被項圈留下的淤痕。他眨了眨眼,想再仔細看下,那道紅色又消失在劉煬的衣領里,仿佛晃眼的錯覺一般。 劉煬翻了半天,只找出臺一人用小功率煮鍋,擺出來屬實不夠看,他又翻了翻冰箱,沒酒了,都是楊潤澤放進去的甜牛奶和可樂。盤算了下微信余額,雖然心在滴著血,回頭看了眼倆嗷嗷待哺的高中生,還是咬咬牙心一橫決定出門買口新鍋。 也許人作了孽真會遲早遭報應,他隨口說要買東西,今晚不知為何顯得心事重重的楊潤澤第一個跳出來說我要喝酒,而鞠翼銘就像故意跟他較勁兒似的,馬上說煬姐我也喝。 “你們喝多了別在我家耍酒瘋啊,小朋友們?!?/br> “誰是小朋友?”楊潤澤梗著脖子。 “就是,我不是小朋友?!本弦磴懩抗饩季?,盯過來熱烈的燙人,而且話里有話的。 “你長那么大,說你是小朋友也沒人信吧?!?/br> “咋的了!你嫉妒我嗎?” 他站在鏡子前面梳頭發戴帽子,聽著外面倆人吵架拌嘴的背景音發笑。洗了把臉,扒開衣服領子用手指摸了摸脖子上的勒痕,劉煬還沒忘記小智那些特殊的性癖。他回想起來小智瘦瘦的身體和溫和的笑、下起黑手來卻絕不心軟,就覺得膽戰心驚,但更多的是覺得有趣。 劉煬走之后鞠翼銘就興致勃勃地跑去擇菜裝盤,他小心翼翼的把凍得死死的魚丸靠蠻力切成兩半,楊潤澤抱著罐冰可樂,靠在廚房門框上盯著他。 “你好笨啊,用水化一下啊?!?/br> 鞠翼銘拎著菜刀,指了指水盆,反駁:“你瞎???” “鞠翼銘,”他輕聲,緩慢地開口,“你是不是喜歡劉煬?” 喜歡劉煬嗎?他原本想脫口而出:我愛劉煬??稍挾荚谧爝?,怎么用力嘔都卡著。他又想起那幻覺一般的勒痕,其實心里無比清楚,他只不過是劉煬嫖客中的一個而已。卻還是會不甘心的,還是會抱有僥幸的糾纏劉煬,他有錢的,卻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說我沒帶錢,只不過是不想讓他們的關系顯得太和利益掛鉤而已。 “干啥?”他把魚丸攏起來,扔進鋁盆里,濺起水花,在案板上潑灑。 楊潤澤低頭捏易拉罐的拉環,心不在焉。 “我幫你追劉煬吧?!?/br> “???”鞠翼銘把著青菜,一抖險些切到手。 “我幫你追劉煬,又不白白幫你追,你也要幫我?!?/br> 鞠翼銘一用力,青菜的綠色汁水漫了一手。 “你說啥呢?” “你聾??!”楊潤澤捏扁了空易拉罐砸過去,“反正…反正我幾乎天天和劉煬在一起?!?/br> 鞠翼銘不說話,把青菜碎成了泥。 “誒,你是不是嫉妒了啊?!睏顫櫇蛇@時嘴皮子意外利索起來,他湊近了些,把那坨粘糊糊的泥抓起來,用力一甩,丟進水池里,然后扭頭,和鞠翼銘對視。 “怎么幫你,你要打誰?” 楊潤澤用手指一點點把青菜泥塞進下水道里,又打開水龍頭沖掉,撅著嘴想了想。 “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講?!币娋弦磴懸荒樅?,握著拳頭捶了捶他肩膀,“我不殺人也不放火?!?/br> 沒人再說話,氣氛變得莫名其妙。 劉煬左手拎著口鍋,右手拎著箱啤酒,浩浩蕩蕩地歸來。楊潤澤邊摳開啤酒的塑料膜邊貧嘴:“煬哥破費了啊,破費了?!本弦磴懓雅玫牟藰佣说叫〔鑾咨?,擺滿了一整桌,也還算豐盛,等著劉煬把新鍋刷了一遍拿出來,沖上去擠火鍋底料,樂呵呵地說:“找楊潤澤報銷?!?/br> 楊潤澤已經起開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被苦的皺起臉,騰不出嘴來懟鞠翼銘,趁著苦味消失又舉起酒罐往嘴里倒。劉煬攔下來,揶揄他:“您慢點兒干啊?!?/br> 劉煬說自己減肥沒吃幾口,楊潤澤幾罐啤酒下肚,沒撈著幾塊rou就飽了,只剩鞠翼銘在火鍋的白煙里面紅耳赤大快朵頤。 “劉煬,你教我彈吉他吧?!睏顫櫇蓵灪鹾醯?,從墻角的架子上拿了兩把電吉他下來,接上音箱和效果器亂撥。 “我彈得也挺爛的其實?!?/br> 沒事,楊潤澤聽見自己說。他看著劉煬認真的側臉,被垂下來的頭發擋住了些許,影影綽綽,想起他和李奕諄在視頻里的對話,他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因為音樂才…才那個的?他又想,李奕諄彈了哪個貝斯的音讓劉煬覺得特別好聽呢。鞠翼銘聽著他們彈吉他,也有些醉了,來了興致,搬來個垃圾桶和著節奏手打起來。他在乒乒乓乓的樂器聲音里走神,盯著劉煬撥動吉他弦的手指看。對話再一次重新在腦海中響起,揮之不去,仿佛夢境一樣虛浮,鞠翼銘聽見問題時沉默了,他為什么沉默?他也覺得愛或喜歡是件很復雜的事才沉默的嗎?酒精真的可以麻痹人的神經嗎,為什么他仍然這么清醒,人類真擅長說謊,連百度百科都在騙他,zuoai真的讓人愉悅嗎?人到底是由什么樣子的物質組成的,隨便怎么樣都會被滿足的一塌糊涂。 鞠翼銘說自己喝醉了回不了家,要留下睡。劉煬仍半推半就同意了。楊潤澤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把充滿了電的手機開機,草莓的幾條消息跳在鎖屏上。 他忘記把門關嚴,不經意聽見了鞠翼銘酒后的碎碎念。 煬姐,你買那口鍋花了多少錢,我轉給你…就幾十塊錢,不用你給…劉煬,我想親你,你陪我在沙發睡…劉煬,你以后別喝那么多酒了,親你的時候就像在喝酒一樣…對身體不好…劉煬,我今天被體育老師罵了一頓…劉煬…我硬了… 草莓:今天有點事忙,沒看見消息 草莓:你睡了嗎? 楊潤澤回他,我沒睡。從被窩里爬起來,用力蹬了一腳房門,劉煬軟軟的笑聲飄過來。 草莓:挺晚了,明天還要上課吧 草莓:早點休息 :那你呢 草莓:我馬上準備睡了 :我今天用了那個新玩具,不會弄,好麻煩啊 草莓:是嗎,你自己嗎?玩出水了沒 :出了 :好多 草莓沒回復他。楊潤澤揪著嘴唇的死皮,心里總感覺不安又有些難耐,無數只蛆蟲啃噬他全身,從頭到腳無一幸免。 他突然不想再喜歡李奕諄了,算了。就喜歡草莓吧。反正能讓他射精的人都帶來了愛。那愛究竟有美麗的實體或者只是虛無縹緲的想象都無關緊要,那愛是誰帶來的,那愛是怎么得來的,無論那愛究竟有多么扭曲不堪,只要是愛。愛的香味總不會太差的。 你有空嗎,我想見你。 楊潤澤的粉色對話框在灰色背景上彈出去,突兀、輕盈,沒有任何,任何愛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