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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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秦賀東匆匆的去了新生兒重癥病房送奶。 孩子雖然看著還健康,身上也沒有泛黃,但卻已經被放在了保溫箱里頭,頭皮上還插了滯留針。他大約也是剛剛哭過了,才委委屈屈的閉上眼睛睡了,獨自一個人躺著,實在是可憐的不行。秦賀東看了一眼就覺得心酸,將奶瓶交給護士后就趴在玻璃墻上遠遠的看。護士給寶寶喂了奶,那小東西總算舒服了一些,捏著rourou的手大口大口的吃。他接著才又被放回了保溫箱里,睜著眼睛亂瞧了一會兒。 秦賀東深吸了一口氣,倒是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睛。 他甚至有些舍不得走了,然而想到還在病房里等著他的林晉安,便只能無聲的低喃了兩句“乖”。林晉安的傷口正是疼的時候,又不好下床,再加上心情抑郁,因此也根本無法睡著。兩人躺在一起低喃著關于疾病的事情,接著便是一陣沉默。秦賀東摸著愛人的肩膀,卻聽林晉安貼著他低低的哭了。 “都怪我……最重要的三個月沒有好好吃飯休息……都不知道他已經來了……”前三個月是胚胎發育的時候,他本能的就認為是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秦賀東……我對不起他……” 明明這個世界上,那么多人能生下來健康的孩子,他卻沒有做到呢? 這個爸爸,他從最開始就當的不配。 秦賀東聽著也心口酸澀,不斷的吻著愛人眼角的淚,“晉安……怎么能怪你呢?那個時候你母親剛剛走……是我,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還讓你難過了?!?/br> “嗚……” 他緊緊的貼在秦賀東的懷里,仿佛這一點溫暖是他所能汲取到的最后的力量一般。秦賀東也死死的抱著他,不斷吻啄著林晉安的額頭和臉頰。兩人沉默無言,也一直到半夜才歇下,但顯然睡得都并不安穩。第二日早晨,他們更是早早的就醒了,草草的吃了早飯后便等著和醫生談話。 手術的日期定在了一周以后。 林晉安如今還不能下床,每次都只能拜托秦賀東送奶過去,再替他拍兩張孩子的照片。他確實難過悲傷到了極致,然而終日沉溺在這樣的痛苦之中也不是個事。秦賀東在外忙碌時,他便會抱著詞典一個一個的挑選給孩子的名字。他甚至還讓保姆去家里拿了詩經楚辭過來,幾乎是拿出了這輩子最好最好的耐心在思考著。 秦賀東也陪著他挑。 一個星期的時間就這樣快快的過去了。 寶寶就算每天都有在打藥,但身體還是很快黃了,不復頭兩天白嫩可愛的模樣。林晉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剛剛下床,就又要目送男人進手術室里頭了。兩人雖然什么也沒有說,什么也沒有做,但在護士來之前,卻是雙手交扣了許久。秦賀東終于露出了點笑來,拍了拍林晉安纖瘦的手背。 “沒事的,做完了手術之后,我們一家人就能回家了?!?/br> “嗯,”林晉安帶著點鼻音點了點頭,“亦安要健康,秦賀東……你也要平安?!?/br> 他們的孩子,最終取名叫秦亦安。既是希望孩子健康平安,也是秦賀東憶著林晉安的諧音。 “肯定的?!蹦腥舜笮α藘陕?,又拍了拍他的手,溫柔的囑咐他不要送了。畢竟也剛剛下床而已,走那么遠的路實在是太辛苦了。 林晉安雖然還想堅持,但又怕自己成了累贅,便只好含著淚點頭答應了。他低下頭吻了吻秦賀東,接著才目送著護士把人推走了。 秦賀東躺在床上,不停的看著往后離去的天花板。 他的笑幾乎是瞬間就沒了,反而吐出了一口濁氣,格外疲憊擔憂的進了手術室。盡管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在此之前仔細商榷過,他甚至連手術步驟都了解了,然而真的到這一步時,還是害怕—— 害怕移植失敗了。 他被推進了手術室,大約是空調打的太低了,就算是男人都忍不住冷的顫了顫,皺著眉看著四周忙碌的護士。醫生也換好了衣服,從大門的地方走了進來,一并推入了躺在小小手術臺上的秦亦安。 “兒子……”秦賀東的目光瞬間就無法挪開了。 寶寶雖然渾身都黃了,但精神還算可以,看見他時還咿呀了一聲,似乎是在努力的要把自己從襁褓里蹭出來一樣。男人笑了笑,但眼眸里卻是又濕了。 孩子出生也八天了,可他卻只有在第一天的時候抱過對方…… 護士開始鋪巾。 秦賀東穿的手術衣被解開,露出了胸口到腹部的位置。醫生過來在上面用馬克筆畫出了手術入刀的地方,接著又拿了碘酒棉球過來一圈一圈的繞著中央往外擦。秦賀東本能的繃緊了身體,然而又忽然想到林晉安做手術時也是大約也是這個樣子。他努力的放松了身體,又看了看一旁的兒子,倒是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只要孩子健康……那他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層層疊疊的綠色手術巾蓋在了他的身上,接著又是全身蓋上,仿佛要蓋成一個木乃伊一樣。秦賀東的視線也被鋪巾遮住了,只好閉上了眼睛。麻醉師將呼吸面罩按在了他的口鼻上,通過呼吸道作用的麻藥很快就讓他意識迷離了起來。秦賀東努力的捏緊了拳,然而還是抵抗不住藥效,沉沉的睡了過去。 主刀醫生先在他身上取肝。 電刀滑過皮rou,伴隨著一陣焦味,雖然沒有怎么出血,但皮rou卻是真的分開了。為了取肝臟去動肋骨顯然不劃算,因此他們打算的就是去取肋骨下方的部分。秦賀東沉沉的睡著,像是一具死尸一樣,只有一旁的心電監護還不斷跳動著。取肝的步驟格外的小心,但因為醫生都足夠老練嫻熟,因此重要步驟也只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肝臟被放到了器官儲存液中,緊接著就要繼續做移植手術。 一個手術室里躺著一大一小兩個患者,秦亦安啼哭了兩聲,接著也像他爸爸一樣沉沉的睡了。在幼兒身上動手術顯然要更加小心,更何況這個孩子才出生八天而已。主刀醫生小心的在他身上鉗夾著,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 而秦賀東那邊,只是留了兩個醫生和一個護士在縫合罷了。 肝臟上被打了訂書機夾一樣的東西,算是將邊上的傷口合攏了。靜脈也被夾住,接著才不再出血??p合要一層一層的縫,因此也不能馬虎,讓兩個醫生忙的額頭滿是汗水。手術進行到第四個小時的時候,寶寶那邊的移植才算結束了,只剩下最后一層表皮縫合。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主刀醫生累得不行,吐出一口濁氣后便將位置換給了助手,要他把皮給縫上。他離開了手術區,這才脫了手套,解下了臉上的口罩。他心里也緊張的很,畢竟這次的手術對象身份不一般,如果出了問題,情況要比普通的醫療事故還要更加嚴重幾分。他坐在椅子上歇了歇,目光隨意的在手術室里掃了一眼,接著卻又猛的站了起來。 “小張!那瓶二氧化碳怎么回事?” 放在呼吸機邊上用于收集二氧化碳的瓶子已經成了粉紅色。 眾人都在忙著做自己手頭的事情,還真的沒注意到這個情況,接著便都呆住了。他們這才去看秦賀東的呼氣末二氧化碳,竟然已經高出了正常標準兩倍! 也就是說,秦賀東已經陷入缺氧之中了! 麻醉師也驚呆了,趕忙查看之前的情況,竟然從二十分鐘之前,患者的血氧就已經掉了下來。他剛才一直在看孩子的指標,哪里想到都已經在縫合的大人還會出現這樣的問題?眾人驚慌不已,護士慌張的檢查著呼吸機,結果這才發現,輸氧管在他們瞧不見的地方輕輕的折了個角。 氧氣沒能成功的全部輸送進去,秦賀東缺氧了近二十分鐘。 麻醉師還想站起來,然而又跌了下去,像是傻了一樣坐在那里。護士趕忙把通氣管拿起來放穩了,主刀醫生也立刻安排加大通氣打氧。原本已經差不多要結束的手術又一次緊張了起來,好在發現的沒有晚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患者的血氧還是慢慢的上來了。 然而沒有人能保證,二十多分鐘的缺氧不會對秦賀東產生任何影響。 眾人都沉默了。 寶寶已經被縫合好了,依舊乖乖的睡著,大約再過一個多月就能褪掉身上的黃了。幾個醫生卻是無法放松,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一起出了手術間。 他們只是脫了口罩,連身上的手術服都沒有換。 林晉安呆在病房里,還在擔心著手術的結果。 他也不想躺著,就自己坐在客廳里,身上則蓋著一件秦賀東的西裝外套。男人的味道令他慢慢的放松了許多,他又摸了摸自己的手,似乎還能感覺到早晨分別前相握時的溫度。門外傳來聲響,他還以為是秦賀東回來了,立刻就笑了,努力的站了起來去給護士開門。然而門外卻沒有他的東子,反而站了幾個醫生。 林晉安的笑僵在了臉上。 他又往外看了看,還是沒有秦賀東,心情便像是墜落懸崖的石頭一樣瞬間墜入了冰窖。臉上的笑慢慢的沒了,他自己也是醫生,再明白不過被醫生找的時候意味著什么了—— “林先生,”主刀醫生沉沉的嘆了口氣,“我們很抱歉……”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他覺得聲音都不是自己的了,淚更是控制不住的,大滴大滴的往下淌著。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嗓音是多么的尖銳,就好像那些歇斯底里的女人一樣。 “手術途中,秦先生的氧氣管折了一下,導致他……缺氧了二十三分鐘?!贬t生低下了頭,“現在氧飽和度已經正常了,但是我們也不能保證……” 林晉安像是被一拳打在了墻上。 他眨了眨眼,又短促的“啊”了一聲,神情更是恍惚到了極致。渾身上下似乎是一瞬間冰涼了,又似乎是被丟到了烈火上炙烤。他甚至都無法去思考現在的情況,滿腦子都還只是震驚和不敢相信。醫生也覺得愧疚,領著他去復蘇室看秦賀東了。 “孩子的情況挺好的……一個小時以內就會醒,只是后續還需要在新生兒監護室觀察?!?/br> 林晉安沒說話,麻木的走到了秦賀東的身旁。 男人英俊的面孔上帶了呼吸面罩,還能看到不斷的有熱氣從他的鼻子里呼出來。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經穿好了,只是整個人都被蓋在被子里,也瞧不見傷口的情況。林晉安的唇顫了顫,像是發抖一樣。他哆嗦著伸手去摸了摸男人的臉,倒是沒有哭嚎,只是落了淚下來。 “秦賀東……”他啞聲低喃著,“秦賀東……你醒過來好不好?你別出事……我怕,我好怕……我真的受不了的……” “我早就不恨你了……秦賀東,你快點醒過來啊,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帶亦安回家的……”他本來還在努力的說著,然而之后便忍不住哽咽了,整個胸膛都在顫抖,“秦賀東……你別嚇我,我不準你嚇唬我……” 林晉安也沒有精神去管身邊的醫生了,就緊緊的陪在床邊,繼續低喃著兩個人之間的愛語,“我以前都沒和你說過……秦賀東,我愛你,我好愛你好愛你的……你快點醒好不好?我每天都和你說,我每天都陪著你……” 男人安靜的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兩個小時過去,秦亦安早已醒來,正因為身上的痛楚而大聲啼哭著,結果又被打了鎮靜劑,喂了奶,委委屈屈的睡在了保溫箱里。林晉安還跪在床邊上,期盼著對方能夠睜開眼睛,笑著告訴他一切都沒有問題。 然而,秦賀東沒有醒。 他像是陷入了一個漫長的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