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儀！你究竟在做什么？！”趙明安沖進臥室，乍一吸入沉悶的空氣，幾乎想吐。

    她強壓著怒火，打開換氣開關，眼神已經徹底冷下來，陰沉地注視趴在床邊的兒子。

    “我倒不知道自己生出個廢物。夏凱之呢？”

    沒有動靜的人聽到這名字好像才一瞬清醒，低低笑起來，從被子下取出一個盒子，聲音嘶啞難聽：“他不是在這里嗎？”

    他瘦脫相了，襯得眼睛格外大，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像只瘆人的鬼怪脫下美艷皮囊，血rou模糊地在哭泣。

    趙明安看到兒子懷里的骨灰盒，竟然松了口氣，勸慰道：“既然火化了，也該早點送到墓地?！?/br>
    “墓地？媽，你在說什么？他不在我身邊，還想去哪里？”趙儀冷冰冰反駁，神情已從瘋狂變回原來的傲慢清醒。

    他摟了摟懷里的妻子，不容反駁地下決定：“我和他的事情不用你管?！?/br>
    當母親的差點被氣笑：“不用我管？都多少天了，我還當你也…！你能不能清醒點！”

    “我很清醒，媽，沒人比我更清醒了?！?/br>
    他從浴缸里撈出濕淋淋的凱凱時，尸體已經散發出腥甜的臭味，在醫院診斷死亡后送入殯儀館，都是自己一手完成的。

    那段記憶已經在大腦中模糊了，并沒有如預想中痛不欲生。

    “那你這是怎么？”

    母親還在追問，趙儀缺乏睡眠的大腦傳來一陣陣針刺一樣的疼痛，勉強應付道：“我沒什么事，只是睡不著?！?/br>
    其實不是睡不著，只是不想睡。他在夢里總夢到凱凱，并非來鎖魂的，而是一直在笑，會趴到他身上撒嬌、亂發脾氣，生氣勃勃未被摧折的凱凱。

    他撫摸夢中造物的那張臉，驚異于自己在外貌上造的那么真、那么像，這才感受到一點錐心的痛苦。

    趙儀問“夏凱之”：“夢中你也不愿意來嗎？還怕我傷害你嗎？”

    望著還在笑的對方，他嘆息一聲：“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笑得一點也不像啊?！?/br>
    但他還是夜夜夢到，賭氣似的不肯再睡。

    “去看看醫生吧，還有公司，總這樣下去也不行啊?！壁w董見兒子像是冷靜的，竭力忽視骨灰盒，商量起來。

    “媽，別勸我了，錢我早就賺夠了。這樣過著也沒什么問題。讓我和他待一會兒吧，后天，不，明天我就好了。出去旅游還有種很多花，一切都會好的?！?/br>
    趙董深深看了兒子一眼，低聲說：“你從小到大都有自己的主意，mama等你好起來?！?/br>
    她氣勢洶洶來，滿腔悲痛去，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因為缺席太久而好多話無從說起，感情這種事誰說的清楚呢？

    趙儀明天沒好，后天也沒好。他被自己的夢和一個問題折磨了太久。

    夏凱之在浴缸里溺死了，究竟是自殺還是意外呢？

    他開始頭痛，但還是在想：如果是自殺，他怎么肯赤身裸體呢？如果是意外，怎么會有這樣的意外？

    趙儀知道自己再不睡覺就會猝死了，為了一直睡著不用再看到虛假的夏凱之，他一口氣服了一大把安眠藥，把骨灰盒放在旁邊安心地躺上床。

    死后就可以見到真正的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