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開始了，”風韻猶存的博格夫人喝掉杯中最后一口咖啡，打起精神對她的丈夫笑了笑，“威廉，今天有什么計劃嗎？”

    被稱作威廉的男人和詹姆斯、克里斯汀娜共享同一個姓氏，在過去的幾十年里，站在詹姆斯位置上的人是他，而如今他垂垂老矣，滿是老態。

    “我今天得外出一趟?！蓖稊\了下報紙，沒有瞥博格夫人一眼。

    是有什么很緊急的事嗎？”博格夫人惱火地撓了撓頭，“我的意思是……今天是我的生日?！?/br>
    “生日快樂，凱瑟琳，”威廉敷衍地給出自己的祝福，爾后喚來管家，吩咐道，“十分鐘后我要出門，讓司機準備一下?！?/br>
    任誰都看得出，這對夫妻的關系十分僵硬，威廉很冷酷，凱瑟琳太卑微，他們同床共枕快三十年，到了如今，卻幾乎無話可說。但在外人面前，他們依舊恩愛如初，伉儷情深。

    比如現在，當著管家的面，不想難堪的凱瑟琳勉強擠出個笑容：“那記得早點回來，今天晚上卡尼曼也會來?！?/br>
    威廉訝異地張了張嘴，就在凱瑟琳以為能得到兩句好聽話時，對方又閉上嘴，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這種場面是博格家的日常，威廉和凱瑟琳就像是死水和石子，石子偶爾能激起漣漪，但無論如何都掀不起風浪。

    樓下草地上扎起了帳篷，雜技團已經就位，正在彩排，派對策劃人員穿過奇裝異服的演員，走進大廳，和下樓的威廉·博格擦肩而過，最后在管家的帶領下進了會客廳。

    “……這就是最終方案，不會有改變了……”認真的凱瑟琳不茍言笑，一板一眼地跟工作人員們確定晚宴流程。

    不知道從哪兒鉆出來的詹姆斯從背后抱住了凱瑟琳：“生日快樂，mama?！?/br>
    “謝謝我親愛的兒子，”凱瑟琳又從強勢的女主人變成了慈愛的博格夫人，她嗔怪地推開詹姆斯的頭，“我的天哪，詹姆斯，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一點點……”醉醺醺的詹姆斯眼窩深陷，印堂泛黑，憔悴得嚇人，“mama，我先去洗個澡?！?/br>
    “洗完澡先去睡一覺吧，晚上管家來叫你?！薄〔└穹蛉藨锻曜砭茪w家的兒子，眼尖地看見了門外躡手躡腳的女兒，“克里斯汀娜，過來?！?/br>
    “嘿，mama，生日快樂?！笨死锼雇∧冗B忙支起身體，乖巧地走向博格夫人。

    博格夫人揚起下巴，冷冷地掃了女兒一眼：“你去我的房間等著?！彼秊榭死锼雇∧攘糇懔嗣孀?，用最大的忍耐維持著女兒的自尊心。

    “我太累了，我的孩子總不讓我省心?！辈└穹蛉藰酚诎缪葙F婦人的角色，教養良好、言談斯文、舉止優雅。

    奧爾德里奇區，赫斯特山莊。

    今天是博格夫人的生日宴會，收到邀請函的客人傾巢出動。他們喜歡派對。名流們共聚一堂，觥籌交錯，衣香鬢影，這樣的氣氛會讓他們覺得有別于凡人，盡管他們的討論華而不實，盡管他們彼此從不深交。

    新異從車窗里探出頭，好奇地張望著這座燈火通明的別墅，還有站在別墅外面草地上的人們。他們隨意地聊著天氣和詩句，其中還摻雜了對當代藝術的見解。新異愣愣地聽著大段大段的攀談，除了對“見鬼的天氣”深有同感之外，其他猶如聽天書。

    “都是些沒用的話，”卡尼曼放下手機，正式結束了工作，“下車?！?/br>
    由于是私人宴會，加上赫斯特安保嚴密，在場的各界人士并沒有受到媒體記者的sao擾，少了聚光燈，卡尼曼也不再引人注目，他和其他青年才俊差不多，成績的確優秀，但入不了長輩們的法眼。

    “卡尼曼·加菲爾德？”女士獻唱的手指搭上了卡尼曼的肩膀，“又見面了?！?/br>
    卡尼曼光是聽語氣就知道是誰，然而他沒有閑談的心情：“王小姐，別來無恙?！?/br>
    “別來無恙，”奧若拉看見了跟在卡尼曼背后的新異，笑得更開心了，“新異，還記得我嗎？”

    奧若拉的笑容感染到了忐忑的新異，他莫名地安心了些：“奧若拉小姐，您好?！?/br>
    “卡尼曼先生如果有事要忙，”奧若拉媚眼如絲，“新異我可以代為照顧?！?/br>
    沒來由的熱心讓男人本能地覺得危險，尤其是他還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崧詢删渫窬芰藠W若拉的提議，在擁擠的賓客中拽著新異前行。

    端著托盤的服務員擋了卡尼曼的道：“先生……”

    “不用，謝謝?！笨崧崎_服務員，拉著新異的手往樓上走。

    “卡尼曼，沒想到你真的會來，”今晚的主角博格夫人突然現身，她把高腳杯塞到卡尼曼手里，嫻熟了打了聲招呼，“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卡尼曼耐著性子笑了笑，“博格夫人，生日快樂?！?/br>
    “謝謝，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凱瑟琳阿姨，”博格夫人轉過身看了看身后，不解地問道，“你是在找什么人嗎？”

    “是的，請問博格先生……”

    卡尼曼的詢問觸到了博格夫人的痛處，妻子生日，丈夫卻不在，顯然讓人不快，更重要的是，會引發其他人對她們夫妻不和的猜忌。博格夫人強裝鎮定地看了看周圍，疑惑地問道：“你們沒看見他嗎？”

    “沒有?！笨崧h顧四周，其中不乏他認識的人，但就是沒有威廉·博格。

    “那他應該是跟哪位老友躲在角落里敘舊呢，”博格夫人悵然地感嘆道，“人老了就是這樣，總是喜歡聊些過去的事情……”

    卡尼曼和博格夫人交談的同時，牽著一串氣球的小丑在草地上行走，雜技演員用力地在火把上噴了一口酒，火苗躥高，迎來一片呼聲。停車坪上，走下車的司機為他的雇主打開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