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不是你的錯
她輕咳一聲,撐著頭疼直起身子來,盯著季昭。 四目相對。 聽筒中沒有了聲音。 季昭放下手中的電話,見徐晚時神色正經,又從旁邊的單人小床上拿了一個抱枕。 喉嚨一動。 “你房間里有退燒藥嗎?” 徐晚時搖頭,“都在家庭醫生那里?!?/br> “干凈的毛巾?” “床箱里有新的?!?/br> 季昭找出來一塊,去洗手間,沾上涼水,然后擰干,先搭在了徐晚時的額頭上。 熱燙的額頭上多了一樣東西,冰涼的感覺順著毛孔滲入每一寸感官,頭疼在涼意中緩解幾分,她眸光微動,隨著季昭的動作而動,左右晃蕩。 二人對視,季昭終于無奈的回,“你似乎有話想說?!?/br> 她確實有話。 小昭哥還是以前的小昭哥。 溫柔細致,觀察入微,他回來后,徐晚時欣喜雀躍,連帶著心情也好上許多。 她沒有主動問過他的過往,痛苦的事情再回憶一遍一樣是痛苦。 只要現在無虞。 徐晚時沉吟片刻,感覺毛巾快要從額頭掉下來,用手扶了扶。 “小昭哥?!?/br> 似是下定決心,她問,“今天,我們見過一面,對嗎?” 額頭的毛巾,季昭也在扶。 他在試探毛巾的溫度,確定什么時間該換,同時低頭看她。 神色一動。 “是啊,見過?!?/br> “我在車上,你在酒店里?!?/br> 說著,微微勾唇,盯著她,“你還是這樣靈敏?!?/br> 徐晚時仰起脖頸,目光放在自己小房間的天花板上,微微閉了閉眼睛。 重型機械下,她并沒有看清開車的人。 只是坐過一次陳清焰開的車,飚的厲害,快速甩尾,又快速入彎,一切都流暢自如,水到渠成。 一樣的動作,一樣的入彎方式,她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陳清焰不是飆車,是賽車技術。 她記得,小時候還有一個人同樣喜歡賽車。 就是季昭。 小的時候,季昭的房間中有許多賽車海報,一起坐在一起看電視,他也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夠成為一個賽車手,風馳電掣,生死不論?!?/br> 聽見他說,“你可以把我交給陳清焰,他現在在追查林堂生的人,且無一放過?!?/br> 徐晚時沉默片刻。 毛巾熱了幾分。 他額頭上的毛巾被季昭拿下來,重新投洗,又放到了她的額頭上。 她的視線從季昭的手指到他的臉龐,喉結,然后斂下眉眼。 睫扉撲閃。 “林堂生不是好糊弄相與的人,他敏感多疑,且殺伐果斷,你跟著他,務必要萬分小心?!?/br> “必要的時候……” 季昭忽而盯著她頭頂上的黑色發絲,有一兩根因為睡覺而長在頭頂上,露出小小一根。 “你不問問為什么嗎?” 季昭忽而壓低聲音,“你不問問,我到底是站在哪邊的人嗎?” 徐晚時抬頭,因為發燒,眼底爬上一層紅血絲,卻依然澄澈,“你愿意說,自然會說?!?/br> 季昭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 然后瞇了眼睛。 “是林堂生從地獄邊境中帶走了我?!?/br> 他說著,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 “地獄邊境中還有他的舊部下,他死而復生之后,看到新聞得知自己還有個兒子,于是帶走了我?!?/br> “但是他傷的厲害,又長期浸泡海水,索性撿回一條命,卻變成了終身殘疾?!?/br> “晚晚,不僅我,還有……” 季昭聲音一頓。 因為他看到徐晚時微微閉上了眼睛,頭往上靠去,靠在床頭的軟墊上,用手不斷按壓著冰冰涼涼的毛巾。 說話時,仿佛連聲音都是炙熱的。 剎那間,季昭反應過來什么,然后凝視面前人。 “晚晚,你是不是知道……” 聲音沙啞,又發燒,徐晚時懶洋洋的靠在床頭,說話也沒什么氣力。 “知道小昭哥其實是我親哥哥嗎?” 她遲緩的呼出一口氣,熱騰騰的從口中鉆出來,緩慢的逸散到空氣中,“嗯,我知道的?!?/br> 但是不能認。 過去季昭身份敏感,她不能說。 如果沒有林堂生,她可能會一輩子保守這個秘密。 知道這件事,也是小時候在季昭家玩耍無意間發現的。 季昭的母親抽屜中,始終藏著一張照片。 照片里有一個男人,長的妖里妖氣,單手支頰,靠在名貴的大靠椅上,目光沉沉如海,偶爾往鏡頭這邊飄一眼。 正是這一眼,被鏡頭捕捉下來,變成了照片。 許多年過去,都被小心翼翼的放在照片夾里,外面一層皮革都被翻的褶皺破損,內里卻嶄新依舊。 徐晚時瞬間便認出來了這個男人是誰。 后來,她小心翼翼的問季昭。 “小昭哥,這個叔叔是誰啊?!?/br> 季昭掃一眼徐晚時手中的照片,冷漠的說,“我母親說,這是我父親?!?/br> “你放回去吧,晦氣?!?/br> 小小的徐晚時唇角蠕動。 那天一整天,她都很想告訴季昭。 其實他們有一樣的父親。 但是直到日落,她離開季昭家,都沒有說出來這句話。 此刻季昭的眸光極深,仿若有許多話想跟徐晚時說。 他輕輕撫蹭徐晚時的頭發,緩聲道,“晚晚,不論未來走到哪一步,我永遠都只會是你的小昭哥?!?/br> 徐晚時輕咳一聲,點了點頭。 “你是林堂生女兒這件事,我不知道你從何得知,但是我可以告訴你?!?/br> 季昭盯著徐晚時,然后說道,“林堂生還不知道?!?/br> “這件事情,是我們被徐寅寅舉報之后,我母親自殺前親口告訴我的?!?/br> 季昭說著,仿若再一次回想起那個畫面,兩個人一同被抄家的人拖走,所有財產盡數充公,一點東西都剩不下來,母親搶過一把刀,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無聲的告訴他兩件事。 好好活下去。 不要去找徐晚時,她是你親meimei。 徐晚時驟然閉上了眼睛。 她眼眶發酸,啞聲道,“對不起?!?/br> 似是見不得徐晚時難過,季昭上前兩步,輕輕的攬住了面前的女孩,拍了拍她單薄顫抖的背脊。 “別自責,不是你的錯?!?/br> 相互沉默。 安靜的氛圍中,屋外傳來腳步聲。 沉穩有力,一步兩步,穩定的踩過走廊的光潔的地面,停在了徐晚時門前。 徐晚時眸光一閃,徒勞的張了張口,季昭快步一動,縮進了窗簾之后的窗臺上。 與此同時,房間門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