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具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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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是一位入殮師,剛出生的時候,正值抗戰,戰火紛飛,民不聊生。爺爺剛生下來,家中鍋都揭不開了,狠下心來,把他扔在大街上。后來被一個入殮師抱走了,把他當親生兒子養著。解放以前,老百姓都很迷信,認為入殮師經常和尸體打交道,不吉利,基本沒人愿意把女兒嫁給入殮師。除非那個女人身世特慘,用爺爺的話說,就是陰氣重,才有可能自愿嫁給入殮師。 爺爺小的時候,老入殮師經常帶著他跑路。戰爭年代,死的人也多,普通百姓,士兵死了,草席一卷,扔在土地里,鋪上黃土,就算入土為安了。一些富貴人家,家中有些資底的人,先人去世了,入土很是講究,這時他們就會請到老入殮師。老入殮師主要職責,是幫尸體化妝,走法事,順便看一下風水。 關于風水,卻也有很大講究,因人而異。王侯將相的入土之地,必須傍山,有水最好,以吸納天地之靈氣,澤福后世。如果是在中原,附近沒山,則要把墳墓修葺的突起,像個山坡。切忌不能陡,修的太陡,后世盜墓賊一看便知是墳墓,馬上就被盜竊。文人墨士死了,找一塊清幽的地方下葬就可,但也有一個條件,方圓五里之內,沒有多少人走動。以防生人打擾死者清靜,也防止死者不甘寂寞,嚇唬生人。普通百姓死了,就更簡單,只要不是繁華之處,皆可下葬。 老入殮師把爺爺帶到十八歲時,接觸一個尸氣極重的死者?;貋砗笱傺僖幌?,不久后就病逝了。臨時前語重心長的交代爺爺,讓他換個職業,取個姑娘家,好好過日子算了。爺爺跟著老入殮師這么久,接觸的都是尸體,學的也是這門手藝。爺爺雖然淚流滿面,但還是不肯答應。老入殮師長嘆一口氣,提起最后的氣力,交代爺爺:“既然你執意,把相貌毀了吧?!闭f完就去世了。爺爺大哭幾天,把老入殮師下葬。后來找了一把小刀,把相貌毀了。其實這個是有深意的,當入殮師,越丑越好,不易勾魂。爺爺當年容貌中上等,還是俊了點,為了入殮師這一行業,只好把容貌毀了。 解放戰爭勝利后,爺爺已經二十歲了。在當地已經小有名氣,附近只要死人后,都會請到爺爺。爺爺眼睛尖,化妝快,下土準,沒一次出問題。再過了些年,全國進行廢四舊,反封建迷信運動,推行火化遺體。爺爺在城鎮中沒有立足之地,于是跑到偏僻農村里,農村不像城市,信息封閉,爺爺也逐漸在村中安家了。不過這時爺爺也收斂很多,不漏風頭。鄉里死了人,爺爺只是簡單看看,指點一二,就下葬了。那時候村里只知道有個丑陋的入殮師,有些本事,會看人相,懂亡靈,但他們不知道爺爺本事究竟有多大。 爺爺由于是這一行業的,加之相貌毀了,丑陋異常,自然沒姑娘愿意嫁給他,一直孤身一人。到了八十年代中期,農村也基本上沒人土葬了,都流行火葬。后一代的人們,逐漸把爺爺遺忘,只有老一代的人,還依稀記得爺爺是個入殮師。農村實行火葬后,爺爺也逐漸沒了生計來源,于是偶爾幫人看看相,算算命,湊合過著。其實爺爺有發財的機會,那時大陸和臺灣開始交流,有次村里長輩找到爺爺,說得知一個消息,臺灣有個當官的想請一個風水大師。只要選好寶地,肯定大賺一筆。爺爺沒去,一者風水這一說,逐漸被人淡忘,爺爺不想冒這個風頭,把事情挑起來。二來那時大陸臺灣剛交流,彼此間還是存在不少芥蒂,爺爺也不想過去。 在過一年,爺爺逛集市,碰到了我。那時的我,躺在一個紙盒里,哇哇大哭,被人遺棄在街頭,走周一大群人指指點點,但就是沒人抱我。爺爺扒開人群,把我抱了回去。那個年代,農村遺棄嬰兒很正常,要么是養不起,要么是男女偷情,不小心生了下來,為逃避農村人毒舌,只好偷偷扔在集市上,希望好心人抱走。爺爺是個苦命人,拾到我,自然很高興,樂呵呵的抱了回去,給我取了個名字:“葉天憐?!薄√鞈z天憐,顧名思義,就是上天憐愛,給了爺爺一個孫子嘛。至于姓葉,聽爺爺說,報我回來時,身上有個紙條,上面有我父母雙親的姓,于是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也許命途坎坷吧,打小我就喜歡跟著爺爺,他去哪,我就跟著去哪。 由于我跟著爺爺,自然是吃了不少苦頭。小時候,村里的孩子都被家長告誡過,不要靠近我,只要見到我,就遠遠跑開。剛懂事時,爺爺帶我出村,第一次見到同齡小孩子,就樂呵呵的跑上去,要拉他們的手。小孩子們看我接近,都嚇哭了,全都跑開。每次遇到這種情況,爺爺就會嘆一口氣,把我抱走。再大一點,我就懂得更多了,知道那些小孩怕我,不愿和我玩,但是又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怕我。每次見他們跳皮筋,跳方格,我只能趴在一顆大樹后面,躲在最遠處看著。只要一個人能對我笑一下,我就會樂上半天。不過他們真的很怕我,我一個過去,他們就嚇跑了。等到八九歲時,他們就不怕我了,我從他們家門口經過,他們就會用石子砸我,罵我是“索命鬼”。后來我再也不敢從他們門前經過了,躲在家中不出來,自己找玩的。有什么事,非要從他們家經過時,我都是跑著的。 到了五六歲,讀書的年齡到了。我天天想著讀書,爺爺卻不放心我過去,怕我被小孩子欺負,留下陰影。后來爺爺想了一個辦法,總算讓我學會了讀書識字。 離我家百余米遠,有個年輕人,姓李,初中畢業后,就在家里務農。家里藏著不少殘書,雖然他只是初中畢業,但古典看多了,心境自然不一樣。時不時在家里自怨自艾,發脾氣,砸東西。家中父母一生在田里忙碌,也不知道他的心事,給他介紹個姑娘,他也不肯要。只能眼見著揪心,卻又無可奈何。 我五歲那年,爺爺就踏進他家門口。那天他父母在地里,他一個人在后院劈材。劈著劈著,就不受控制,亂砍一通。爺爺把他家后院環境打量一番,就開口說話了:“你蹲的地方危險,往右邊挪上十步?!蹦贻p人先是吃了一驚,半信半疑。爺爺走南闖北這么多年,有著不少沉淀的氣息。況且爺爺的名氣,在村里還有不少流傳。年輕人猶豫一會,走到院子右邊,繼續開始劈材。 事隔一個多月,下起了瓢潑大雨。這片村里的山木,都被傾瀉的雨水籠罩著。我披著個麻袋,在自家門前修水渠玩。過了不久,年輕人和他父母冒著大雨,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一進我家,就把手中的活雞活鴨放在桌子上。然后對爺爺千恩萬謝,感激不盡。原來當天大雨,年輕人后院積水太多,于是拿了一把鐵鍬疏通一下。開始準備在后院左邊挖溝,挖了一會,電閃雷鳴,天色陰沉,陡然記起爺爺的囑咐,也不敢在那挖了,走到院子右邊挖水溝。才離開幾分鐘,突然一聲響動,離地十米高的一塊石頭掉了下來,砸在院子左邊,足足幾百斤的石頭,把院子砸了半米深的坑。年輕人嚇的滿頭冷汗,驚魂未定,他要是遲走一步,就被石頭砸成rou醬了。 年輕人回到家中,把這事對父母說了。父母連忙帶著他,到我家道謝。爺爺收下雞鴨后,只提了一個要求。就是希望年輕人教我讀書認字,年輕人當場就答應了。以后的幾年里,我大部分時間,是在年輕人家里度過的,稱他為李老師。李老師經歷那一劫,脾氣收斂多了,安心在家務農,幫父母打點。只要一有時間,就教我識字,算術。這幾年里,我也沒玩的,老師教的東西,學完后,就在他家里翻書看。久而久之,讀的書堆積起來,比我個子還高。我跟著爺爺離開村莊的那年,李老師已經結婚了。結婚那天,破天荒的把我和爺爺請了過去。爺爺干的事,一直是村里忌諱,村里有什么喜事,從來不告訴爺爺,以防我們沖喜,觸了眉頭。不過李老師一直當爺爺是救命恩人,好說歹說,總算把爺爺請了過去。 我成材后,已經跟著爺爺學了十多年,對于鬼事,已經了解不少。憶及當年李老師的事件,卻和鬼事不掛鉤,難免有些疑惑,就詢問爺爺,爺爺告訴我:“做鬼事的,要會審靈??聪鄬W會讀心。做風水的,懂地勢,知天命。當年的事,和風水有關。那天我觀察過,坡上那顆大石頭,已經有不少裂痕,搖搖欲墜了。他天天在底下做活,能不出事?”從那時起,我才知道,做我們這一行業的,貌似不簡單,卻又簡單。一般人卻又難做好,只有少數的人,才能做到大師級別。 轉眼又過了幾年,我八歲多了。一天傍晚,我從李老師家里出來。發現村里停著一輛卡車,而且是停在我家門前。我當時心都飛了,那時的農村,能停上一輛汽車,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更別提停在我家門口了。車周圍圍著不少同齡小伙伴,指指點點,我也湊熱鬧,鉆了進去。由于車是停在我家門前,小伙伴倒也不好意思趕我走,只是不理我。幾個調皮的,開始往車上爬了。 “統統滾蛋!”這時突然從我家出來一個漢子,兇神惡煞,朝我們大吼。小伙伴被嚇住了,全部跑掉了。我既不敢跟著他們走,又怕屋里的大惡人。于是一個人跑到林子里,玩了不久,天色黑了,才敢回家。那輛卡車還??吭谀?,我猶豫一會,心驚膽寒的走進家中。爺爺坐在椅子上,眉目緊鎖,心事重重。四個漢子圍著他身邊,焦急的等待爺爺發話。其中一個面目兇惡,就是剛才罵我們的那個,還有一個面目清秀,一臉憂愁。 “這事我做不來,你們走吧?!睜敔斖蝗徽玖似饋?,下逐客令。四個人聽了,臉色陡變。清秀男子沉吟一番,對其他人說:“我們把她抬下來,放在這?!闭f完四個人爬到車上,磨蹭一會,從車上抬了一幅棺材進來,放在堂屋里。我雖然年紀小,但也看出點蹊蹺來了。以前爺爺帶我跑靈堂,尸體最多停留三天,然后送殯儀館火化。這具尸體,不送殯儀館,卻送到這來,肯定有問題,況且靈車上面也不掛白條。 “您考慮一天,明天我們再過來?!鼻逍隳凶佑杂种?,帶著其他三個人,爬上卡車,車燈閃亮,匆匆離去。他們走后,我就沒那么害怕了,只是好奇,走到那具棺材前面,用手摸了摸,馬上就把手縮了回來。那棺材冰涼冰涼的,中間有個夾層,塞滿冰塊,估計路途較遠,已經融化很多,只剩浮冰了。爺爺把我拉到后面,使勁全力,把棺木推開一條縫,打量著尸身。我也滿是好奇,趴在棺材邊上,伸長脖子,朝里面望去。 女尸由于冰塊保護,尸體猶如活人一般,身上沒有黑點。也沒有尸臭,棺材中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糜香。容貌反正是挺好看的,只是臉色蒼白,嘴唇發烏。爺爺把手伸進去,先摸了摸她的衣料。那種布料,柔澤閃亮,肯定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爺爺把她身上首飾,發髻打量一番后,掀開她的衣袖,白皙的皮膚上,愕然留著深深地抓痕,凌亂不堪,皮膚被劃成一道一道的。爺爺握著她的右手,仔細觀察她的指甲,長長的指甲里面,殘留著不少黑色血跡,已經凝結成塊了??戳藸敔數呐e動,我隱約可以猜出點什么來了,這個女人,臨死前肯定身上奇癢,以至于把自己皮膚都抓爛了。沒過多久,爺爺就把棺木合上,讓我回去睡覺,自己則在堂屋思考。 我走進里屋,爬上床后,不久后就睡著了。小時候尸體見多了,家中停著一具尸體,倒也沒什么,相比死人,我更害怕活人。睡了不久,我耳邊模糊聽到嬰兒的哭聲,剛開始我還沒醒,只是翻身繼續睡覺。過了不久,嬰兒哭聲越來越大,仿佛就在我耳邊一樣。到了最后,嬰兒的哭聲特別凄厲,鉆進我骨子里一樣。我陡然被驚醒了,抬頭一望,四周都是黑的,嚇得再也睡不著,爬下床,來到堂屋。蠟燭旁,爺爺正叼著煙斗,吐著煙圈。 “爺爺,我睡不著,有娃娃哭?!蔽矣行┖ε?,躲在爺爺身邊。爺爺聽了悚然一驚,連忙走到棺木邊,再次推開。把手放在女尸肚皮上,這時我才注意,女尸肚子已微微隆起。爺爺的手下,仿佛有個嬰兒,絕望而求助的眼神正盯著我,耳中又傳來嗡嗡的哭聲。我嚇得渾身寒毛倒立,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把視線轉開,望著燭光,半天才緩過神來,再也不敢看棺材一眼。 爺爺把棺材合上后,臉色沉的駭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憂慮。沒過多久,突然有人在外面“砰砰砰”的敲門,把我嚇了一跳。爺爺打開門后,隔壁的王大叔滿臉恐懼,吐詞不清:“出,出問題了,您,您趕快跟我過去?!?/br> 爺爺點下頭,讓他先過去,自己隨后就到。然后走進后屋,抱出一只黑貓,塞進我懷里,摸著我的頭:“聽話,不要碰她,就在這等著?!闭f完匆匆走出屋子,來到來到王大叔家。王大叔見爺爺來了,連忙帶他進了里屋,王大嬸正躺在床上,雙腿亂蹬,口中念念有詞。王大叔看了她一眼,滿頭冷汗,告訴爺爺:“剛才我們睡覺,睡了一半,她突然醒了,一邊掐我,一邊大喊大叫。我拼命才跑出了,您幫我看看吧?!?/br> 爺爺連忙走到床頭,王大嬸掙著慘淡淡的眼睛,喉結中發出恐懼的哀嚎:“她來了,她來了...”陡然見到爺爺過來了,王大嬸眼神掙扎,恐懼異常,愕地從床上跳起,死死掐住爺爺脖子,叫道:“都是你,都是你!你招她來的,招她來的!我要掐死你?!闭f完雙手使勁,爺爺年邁,也推不動他。王大叔見了,嚇的魂飛魄散,拼命掰她的手,拉扯半天,王大嬸指頭“咔嚓”一響,斷掉了。這才放開爺爺。爺爺喘了幾口氣,沉聲說:“我明天就送她走?!?/br> 王大嬸聽了這句話,臉色突然好了,喃喃說了幾句:“走了好,走了好...”然后身體一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王大叔連忙把她抱在床上,問爺爺:“她沒事了吧?!睜敔旤c下頭,道:“明天就沒事了。這幾天,不要讓她見血,吃素食,堅持一個星期?!蓖醮笫暹B忙點頭答應。 “爺爺!”我一聲凄厲的慘叫,連滾帶爬的從屋中跑到王大叔家里。鉆進爺爺懷里,身體不停發抖。見到爺爺,這才安心多了。爺爺臉色一變,急忙問我:“出什么事了?”我瞪大眼睛,半天才緩過神來,咽了一口水,才斷斷續續的說出來:“棺...棺材倒了。她...她摸到我了?!蹦菚r我已經害怕的說不出話來,具體的情況,遠遠比這恐怖。 爺爺剛出家門,我就抱著黑貓,盯著燭光看。以前我是不怕死尸的,但這次不同,只要想起那娃娃的哭聲,我心里就莫名的發慌。過了一會,耳邊傳來“吱吱”響聲。一直在我耳邊響動,揮之不去。我猶豫一會,偷偷往一旁望去。只見棺材躺在二條長凳上,“吱吱”的響聲,就是從長凳上傳來的。當時就一跟蠟燭,閃著微亮燈火。棺材邊陰風陣陣,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我連忙把頭轉過去,只是想爺爺怎么去了那么久,還不回來。 “哐當”一聲巨響,這么靜的夜,我身體陡然一驚,心頭提倒嗓子邊了,只覺得腳腕一片冰涼。我哭都哭不出來,只是麻木的轉身,望一旁望去。那條長凳,不知什么時候塌了,棺材滾在地上,一地的冰水。女尸不知滾到我旁邊,冰涼的右手,搭在我腳腕上。我長大嘴巴,茫然的看著女尸。她臉龐貼在地上,白深深的沒有一絲生計。最難忘的,是她的眼睛,不知什么時候睜開了。白晃晃的眼球,仿佛盯著我一般。過了許久,我才反應過來,嚇得什么都忘記了,怪叫一聲,撒腿就跑。才站起來,就被她右手絆倒了,這下更害怕了。想哭,又哭不出來,在地上拼命的爬。爬到門口,見到月光后,才有些穩住。一路喊著爺爺,朝王大叔家里奔去。 爺爺聽了過程,連忙掀開我的褲腳,腳腕上面留著幾道暗黑的手痕,就像印在肌膚里面一般。爺爺看了一會,問我:“有什么感覺沒?”我搖了搖頭,委屈道:“沒,就是冷。好冷?!碑敃r我感覺身體一陣幽冷,這種冷,不同于冬天寒風,卻是不自覺的冷,仿佛鉆入冰窟窿中一樣。王大叔聽了,連忙翻出幾件衣服,給我披上,說:“這是我兒子以前的衣服,你先穿著?!睜敔敁u了搖頭,說:“穿再多也沒用?!贝_實,我穿上好幾件衣服,仍然感覺冰冷,身上熱氣仿佛被抽空一樣。 爺爺告別王大叔后,帶我回到屋中。有爺爺在身邊,我沒那么害怕了,不過地上女尸泡在冰水里,頭發散亂漂浮,眼睛圓睜著,說不出的駭人。爺爺蹲了下來,右手一抹,替她合上眼皮。爺爺年紀大了,棺材搬不動,尸體也抱不起。于是找了個掃帚,把地上水掃干凈,然后再用破布擦干地面。把女尸翻過來,換了一塊上等紗巾,替她把容貌擦干凈,最后用一張白布蓋著。 等爺爺做完這些事后,我已經冷的不行了。臉色慘白,裹著一個大被子,蹲在椅子上發抖。爺爺從書柜里翻出不少黃黃綠綠的符紙,拿出把剪刀,又找了幾根竹簽。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爺爺剪符紙,雖然很冷,但還是好奇的看著。燭光下,爺爺寥寥幾刀,就剪出八個小紙人。然后找點比較硬的紙張,剪成幾張碎片。然后用糯米粘成一個小花轎,插上竹簽,再用細紙把竹簽包起來。弄完后,爺爺找來一個小簸箕,把東西都放在里面。帶著我走出屋子,來到月光下。 爺爺把花轎架了起來,然后把八個紙人放在下面,點上火柴,引燃了。輕輕揮著右手,口中念道:“去吧,去吧...”然后燒了不少冥錢。我呆呆的蹲在那里,好奇的看著這一切。紅紅綠綠的火苗,慢慢燒完花轎,再過不久,小人也燒光了??粗粗?,眼中就模糊了,只有朦朧的火光?;鸸庵?,小紙人臉色五顏六色,仿佛小丑一樣,回頭對我嘻嘻笑著。再不久,小紙人們就抬著花轎走了。一陣威風吹過,我身上貌似有什么東西被帶走一般,但又覺得涼涼的,還是那個樣子。 那晚過后,我身上寒意消退很多了。不過還是留下禍根,時不時身體發涼,四肢無力。爺爺告訴我,那天送的是“瘟神”,但這個女尸怨氣太重,很難送走。這也是后來爺爺為什么帶我闖蕩江湖的原因。他老人家只想查明女尸的死因,讓她安心入土,才能解開我身上殘病。 送完瘟神后,我們回到屋里。女尸就在腳底下,我也沒那么害怕了,反正睡不著,索性趴在四方桌前,看爺爺剪冥幣。其實爺爺家里還有不少冥錢,都是以前爺爺買的,基本都是紅綠顏色,一張就值一億。不過這也沒用,大家都燒一億的冥錢,到了地府,還是不值錢,還不如燒張椅子來的有效??匆姞敔斢H自動手剪冥幣,我疑惑的問他:“家里不是有么,還要剪?” “錢多好辦事。這次事大,那點小錢不經用?!睜T光下,爺爺花白的頭發隱約閃亮,布滿老繭的手,靈動的舞弄著剪刀。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爺爺老了,心中涼涼的,好奇的問道:“都是送給誰呢?”爺爺已經剪好一疊冥幣了,把剪刀放下,告訴我:“送給河神唄?!蔽毅躲兜狞c下頭,然后拿起桌上剪好的紙片,沾上點糯米,也幫著爺爺弄起來。爺爺那么大的手,就動二下,整出個元寶,然后涂上點金色細沙,活似一個真的元寶。我在那搗弄半天,就擰成一團小疙瘩。爺爺把手揮了揮,讓我睡覺去。玩了半天,我也累了,反正爺爺在家,于是爬到床上。那晚村里的狗叫的可兇了,一直到天亮,都沒停過。我也是翻來覆去好久,才慢慢睡著。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我就被堂屋響聲驚醒了,于是跑出來看看。一大清早的,昨天的四個人又來到我家中,圍著爺爺。爺爺一夜沒睡,桌上堆滿了元寶。清秀男子看著地上死尸,聲音微弱無力:“前輩,她...她怎么掉...掉出來了?!睜敔斀K于把手中活停了下來,轉身對他們說:“自己爬出來的?!?/br> 四個人聽了身軀都微微抖了一下,面面相覷,臉色更白了。清秀男子頭冒細汗,對其他三人說:“來,我們把她抬進去?!逼渌齻€猶豫半天,卻不肯動手。爺爺連忙喊住了他們:“你們抬不得,外人來抬?!彼膫€人聽了,都吐了一口氣,大覺舒心。爺爺繼續說:“你們不愿送她去殯儀館,既不道明來歷,又不說明她的死因。讓我一個老頭就這樣埋了,說實話,遲早要壞事的?!?/br> 清秀男人滿臉沉重,低頭道:“這事我們說不得,牽連太多人了。我們知道您的難處,只求您找個地方把她藏起來,最多二十年,我們就會把這案子結了。得罪了,得罪了?!蔽乙部吹贸鰜?,清秀男子恨不得給爺爺跪下了?!睜敔旤c下頭,回答他:“我不想答應,也得答應,她把我孫兒拖下水了。你們不肯告訴我她的死因,老頭自己查?!?/br> 幾個人聽了爺爺答應,都面露喜色,聽到后來,也有不少愧疚之心。然后塞了二萬塊錢給爺爺,當時的二萬塊錢,能在農村蓋二棟樓房了。爺爺只收下了一萬,其實也不是爺爺愛財,至于這錢怎么用的,等會就知道了。爺爺和他們商量好,約定三天之后在村頭碰面,把女尸下葬的地圖繪下來,然后給他們。四個人也沒逗留多久,馬上乘車走了,從頭到尾,一直急匆匆的。 他們走后,爺爺牽著我的小手,天蒙蒙亮,就起步了,在村里尋抬棺人。抬棺的四人,都是固定的,其中一個是爺爺最樂意帶的人。姓劉,叫劉青山,也不是他有什么本事,而是他一根筋,有些傻,像二愣子,天不怕,地不怕。抬棺的人,他最適合了,鬼魂不能輕易接近。不過村里傻子少,聰明人多,聰明人反而心有破綻,不適合干這個事。還有三個,就沒劉青山腦袋硬了,不過有點優勢,就是務實,心沉,不易被誘惑。 走了一大圈,劉青山,鄧虎,曾文俊都齊了,唯獨少了譚杰。譚杰前幾天竄親戚去了,一時半會也趕不回來。爺爺卻也沒辦法,抬棺這種損人的苦力活,除非是親戚,沒人愿意幫忙的。這四個人,也是家中太窮,過不下去了,才跟著爺爺抬棺的。我們幾個人站在鄉間小道上,左顧右盼,一旁早有人發現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是村里的一個流氓。說他流氓,其實還好,小時候不成器,長大后,父母雙亡,就剩他一個人,也沒姑娘愿意嫁給他。人到了這種地步,就沒臉皮了,他經常調戲人家姑娘,在別人門口尿尿,男人一來,他就跑。家中天荒廢后,就偶爾幫人打雜工,賺點生計。其實他很早就有意跟著爺爺混,爺爺嫌他嘴巴不干凈,得罪尸體,一直沒要他。這次事急,沒有人選,于是朝他招手,讓他過來。 流氓巴不得爺爺叫他,一溜煙的跑了過來。爺爺等人齊了之后,才開始說話:“老頭不欺你們。說實話,這次棺木重,錢也多。你們不怕死,就跟我去?!背藙⑶嗌?,其他人都面露猶豫。流氓聽說錢多,連忙問道:“多少錢?!睜敔斂戳怂谎?,回答道:“你四千,其他人二千?!绷髅ヂ犝f這么多錢,驚的何不攏嘴,腦袋像雞啄米一樣,連忙答應:“我去,我去!” 劉青山聽了有些惱怒,質問爺爺:“憑什么他四千,我們二千。他又不是什么三頭六臂!”爺爺臉色一沉,帶著威嚴,喝了他一句:“怎么,我的話,你也不聽!他就一個人,不像你們,還有親人。就當我們行行善,幫他一把也好?!眲⑶嗌綆讉€聽爺爺這般說了,也沒有吭聲。流氓本來心術不正,但這次爺爺說到他心坎里面去了,眼眶也微微濕潤。爺爺看了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哎,我對不起你?!边@句話,他們都沒聽懂。 我那時還小,隱約覺得爺爺舉動有些不正常。事隔多年后,我再次問及爺爺,里面的厲害關系,足足把我震驚幾天。其實那天爺爺已經算好了,流氓過去抬棺,肯定要得罪那具女尸的,不過非常時刻,也只能拿他填命了。再過些年,我回家看望母親,才知道流氓已死去好幾年了。相當于三千塊錢,買了他幾十年壽命。 爺爺回家后,把女尸身上白布揭開,讓他們抬進棺木中。流氓一見到女尸,眼睛都直了,雖然死去好幾天了,女尸仍然栩栩如生,異常漂亮。流氓搶先一步,把其他人扒開,來到女尸身旁。他也不怕,雙臂環繞,把手搭在女尸胸脯上,就要往棺木里塞。爺爺看了他齷齪舉動,沒有訓斥他,反而面帶憂愁,對鄧虎使了個眼神,鄧虎連忙抬起女尸雙腳,和流氓一起把尸體放進棺中。 爺爺等女尸入棺后,拿出工具,給女尸補了一下妝。然后把她身體擺正,整理好衣服,合上棺木。接下來,爺爺讓他們找幾根繩子綁住棺木,然后帶著我找到村中船夫,借了二條船。讓船夫把船開到河中上游碼頭,讓他在那里等我們。 安頓完畢后,我們回到家中,四個人抬著棺木,我從兜里翻出條白巾,纏在右臂上,準備在前面開路。爺爺連忙拉住我,把白巾扯下來,說:“什么也別做,抬上棺木,速度走,去上游碼頭?!彼膫€人聽了,加快腳步,走在山間小道上,往碼頭趕去。這次的確很詭異,以往抬棺,都是童子開路,老人斷尾。走上十米,就要把棺木放下來,幾個抬棺人大吼一聲:“安心上路!”宏亮的吼聲就會在山澗蕩漾,氣勢恢宏。 不過這次不是,天色陰沉,幾個人一聲不吭,往碼頭走去。爺爺拿著把掃帚,跟在棺木后面,走一段距離,就在地上輕輕掃一下。我見了難免好奇,把掃帚要了過來,一路掃過去。走了二里山路,流氓力氣不支,滿頭大汗:“休息一下,休息一下。越來越沉了!”爺爺連忙阻止他:“不能落棺,直接上碼頭?!?/br> “老爺爺,不是不肯抬呀,幾百斤了?!绷髅ズ乖搅髟蕉?,差點哭了起來。劉青山在一旁大樂:“雖然你手腳不老實,壓死你。怪不得這么輕呢,原來全被你扛了?!睜敔斅犃?,看了看他們四個。果真,劉青山三個一臉輕松,就流氓一個被壓彎了腰。于是眉頭一皺,說:“先放在地上,休息一下。來來來,你給棺材磕幾個頭?!?/br> 流氓這才知道是女尸的問題,把棺材放下來后,跪倒在地,拼命磕頭:“少奶奶饒命呀,饒命呀!”磕完后,左右開弓,扇了自己十幾耳光,直至爺爺揮下手,才停了下來。隨后四個人又抬起棺木,這時流浪老實多了,大氣都不敢出。一行人風塵仆仆,來到上游碼頭。 此時正值初夏,河水清亮,只不過天蒙蒙有些陰沉,水面上有著淡淡的霧氣。我們從坡上走到碼頭,船夫早已把二條船開了過來,在那等著。爺爺讓他們把棺木放下來,拿出隨身攜帶的紙錢,冥幣,元寶,點上一柱香,開始燒了起來。沒過多久,一對紙錢燒成灰燼,青煙飄進空中,消散在水霧里。爺爺站在碼頭,吟道:“誠心人走水路,如履薄冰,河神保佑?!焙芸?,山谷里充滿爺爺的吟唱,長久不絕,仿佛河底真的住著河神一般。 隨后,四個人把棺木抬上后面的木船?;钊巳可狭饲懊娴拇?,由一根繩子拉著后面的船,緩緩往上游劃去。人尸不敢同船,有此可見,爺爺對女尸的謹慎,倒什么地步了。當天的氛圍,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天地間,茫茫陰色,二條小船在河中逆水而上。船上的人,一言不發,后面的棺木,被繩索拉著,蕩開不少水波。我愣愣的坐在船頭,望著后面的棺木。這里山水很安靜,我也很安靜,不明白為啥有那么多怨氣。 “撲通!”一聲,突然有人掉進水里了,大呼救命。我趕緊看過去,流氓不知什么時候掉進水里了,拼命掙扎,后面的木船,慢慢開了過來,眼看就要撞到他頭上了。爺爺連忙大喊:“停船,停船,要撞上了!”船夫急忙把槳停住了。我把四周看了一眼,嚇得喃喃自語:“還...還在開?!蹦欠N情況,真的能把人嚇得半死。船夫已經停止劃槳,但二只船仍然逆流而上,還差半米,后面的船就要撞上流氓腦殼了。流氓沒注意到后面情況,仍然在大喊大叫,我們耳中卻聽不到流氓的喊叫。只是愣愣的望著棺材,往他頭上撞去。 這個時候,只有爺爺冷靜異常,急忙從懷里掏出一把小刀,猛的一割,繩索斷裂,二只船徹底分開。水波流動,后面的船逐漸被沖走,遠遠的消失在河面上。爺爺暗嘆一聲,連忙招呼船夫救人。船夫這才緩過神來,把船劃到流氓身邊,把他撈了起來。流氓頭發濕亂,嗆了幾口水,真的害怕了,哭道:“老爺爺,我不去了,真的不去了。錢全都還你,一分我都不要,不要了?!痹瓉砹髅フ驹诖吷?,腳下突然一滑,掉進河中。本來他也會水,不過腳腕貌似被什么東西纏住一般,把他往水下拉。要不是他水性好,早就沉下去了。 爺爺把他扶了起來,輕聲告訴他:“她已經走了?!绷髅ミ@才安心點,似乎相信,又不信。抖著身子,往后面望去,一個黑點,已經消失在河面上。再低頭一看,只剩下半截繩子漂浮在水中。 那天過后,我們就把女尸丟了。 女尸弄丟后,我們回到家中,一路上,流氓眼神黯淡,仿佛丟了魂一般。在我家門口,大伙就散了,流氓茫茫然的,跟著劉青山他們走去。爺爺喊了他一聲沒反應,追了上去,把他拉住,交代幾句:“我給你的那些錢,不要亂花。成個家,做點善事,多積德?!绷髅堉彀?,直愣愣的盯了爺爺一眼,一聲不吭的走了。衣服還是濕的,蕭條的身影消失在鄉間小路盡頭。他這一生,算是毀了。 等他們走后,爺爺讓我去李老師家呆著,然后一個人出去了。我在李老師家吃完飯,看了一會書,很快就到晚上了。李老師見爺爺沒回來接我,讓我留在那過夜。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和爺爺分開那么久,我心里很難受,在門外張望半天,就告別李老師,一個人溜回家中。 晚上八點左右,爺爺總算回來了,背著一個大包裹。我高興極了,打開一看,全是衣服鞋子。毛衣,棉襖,還有幾雙布鞋,都是童裝,顯然是給我準備的。我抱著一件大外套,好奇的問爺爺:“爺爺,這是誰的?!睜敔敯盐曳瓉y的衣服裝起來,告訴我:“你長大以后穿的。這二天,你想去哪玩,就多玩會。過幾天,我們就要搬家了?!?/br> 我聽說要搬家,興奮的差點跳起來,連忙問爺爺:“去哪去哪?我要搭火車,做飛機?!睜敔斠矝]說去哪,只是說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小時候不知離鄉只苦,一心想著奔往遠方,長大之后就懷念故鄉,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爺爺讓我好好玩幾天,我又沒朋友,只能一個人爬爬山,鉆林子,玩下水。很快,三天就過去了。那天雞剛打鳴,爺爺就把我喊起來,收拾好東西,就準備上路。小路邊,朦朦朧朧中站著一個人,走近一看,原來是李老師。李老師接過爺爺背上的包裹,送我們一程,邊走邊道:“您走了,準備什么時候回來?” 爺爺沉吟一會,回到他:“這個難說,估計不會回來了?!崩罾蠋焽@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本書來,遞給我:“來,這本書你拿著。記得喲,長大后要回來看老師?!蔽倚睦锿蝗灰魂囯y過,把書接了過來,卻是一本精裝的,李老師家中有一本舊,封面泛黃,分四冊,弄丟了一冊。我以前只看過三冊,沒能看完,一直是我心病。這次李老師專門跑到城市給我買的。 走了四五里鄉路,終于到了村子盡頭,再往前走,就到城市邊緣了。李老師也沒什么話可說,只是讓我們多保重,然后就回村莊了。望著李老師遠去的背影,我眼圈紅了,撅著嘴,不是滋味。這時,突然有一個人從林中鉆了出來,走到爺爺身邊,問道:“她下葬了吧,東西呢?”來人卻是那個清秀男子,找爺爺要圖紙來了。 “她不讓我下葬,被河水沖走了?!睜敔斎鐚嵳f了,清秀男子喃喃的應了幾聲,心不在焉,就要離開。爺爺叫住了他:“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說出來,我或許能解開?!鼻逍隳腥嘶仡^看著爺爺,良久,還是扭頭走了。 清秀男子走后,爺爺牽著我的手趕路。路邊都是雜草,沾滿露水,走了不遠,我褲腳全部打濕了?!皯z兒,憐兒...”爺爺聽到這個聲音,把我拉住,對我說:“停下來,有人找你?!蔽液苁瞧婀?,不是我沒聽清有人叫我,而是從未有人喊過我“憐兒”,爺爺也只是喚我“天憐”。我回頭一看,路盡頭遠遠有個女人跑了過來,一邊叫喚,一邊招手。一跑到我身邊,就把我抱住,哭了起來。我當時很反感,大聲嚷嚷,使勁推她,從她懷里鉆了出來,躲在爺爺后面,警惕的看著她。她見我躲開了,有些不知所措,擦干眼淚,從兜里掏出不少零錢,全是一塊二塊的,塞進爺爺手中,眼睛卻是直盯著我:“多謝您了,多謝您了?!?/br> 爺爺把錢還給她,說:“這些錢我拿著沒用,你留著用吧?!彼姞敔敳豢弦?,把我從爺爺后面拉出了,塞進我手中。我一愣,把錢握住了。爺爺看她把錢塞給我,也就沒說什么了。她捧著我的臉蛋,打量好久,直到我滿臉通紅,怒瞪著她,她才不舍的放手,眼淚又流了下來。爺爺安慰道:“我們要趕路了。放心吧,長大后,他就懂事了?!?/br> kkbokk. 說完后,爺爺牽著我離開了這里。走到路上,我心中怪怪的,回頭往后望去,只見她還站在路邊,目送我們走出視野??匆娢一仡^了,她連忙朝我使勁揮手,我也朝她揮手,算是告別了。事隔十年,爺爺才告訴我,她是我母親。其實爺爺剛拾到我那天,就知道父母就在附近村莊,只要是正常人,總不會千里迢迢的把一個嬰兒扔在這吧。當我一歲時,爺爺走開始在附近村莊打聽,姓葉的男子,姓徐的女子。不用幾個月,就發現我父母蹤跡,就在隔壁村。原來父母從小相好,長大準備結婚的。后來外公覺得父親家窮,就棒打鴛鴦,把母親嫁給村里一個有錢人家。無奈當時母親已經壞了身孕,我剛出生沒幾天,外公就把我抱走,扔在集市上,后來被爺爺抱走了。父親一傷心,就遠走他鄉,去了外地。母親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又掛念著我,只好含恨嫁了。爺爺找到過去時,父親走了,于是找到母親。母親一直想過來看我,又怕丈夫打她,只能暗地資助一下爺爺。我那天臨行前的衣服,全是母親親手做的。爺爺講給我聽后,雖然我已經十八歲了,還是心里泛酸,接受不了,一個人在江邊游蕩好幾天,才慢慢接受這個現實。 九十年代初期,小鎮是沒有火車的。那時我頭一次來到城鎮,好奇歡愉之心,早就沖淡了離別之緒。那時候轎車少,滿街都是麻木,拖拉機,摩托車,越破的車,開的越快。一路絕塵而去,后面是滾滾濃煙。街邊全是小攤,賣的都是衣服,日常小用品,以及煙酒水果。不像現在,大街上布滿娛樂場所。爺爺帶我到路邊小吃店吃了一碗面,就匆匆上路了,來到車站。 說是車站,其實就是一片空場地。那時也沒人管,各自為營,來人就拉客。幾個售票員吵鬧半天,我和爺爺上了一輛汽車。破破爛爛的,窗子都掉了。到了中午,車就出發了,往大城市里趕去。以前路邊的風景,現在是見不到了。當年我們走過村莊,基本全是瓦房,后面豎著煙囪,冒著徐徐炊煙,只有少數樓房。屋后都有院子,養著雞鴨之類的。公路也破爛,路上車少,開的飛快,一路顛簸過去。 車開了四五個小時,我也漸漸睡著了。醒來后,車已經停站了,來到大城市中。下車后也沒時間給我游玩,爺爺直接帶我去了火車站。只依稀記得,大城市里樓房很高,車也多,人都穿著花花綠綠的,很是漂亮。至于火車站,不像現在,建筑像歐洲風格,旁邊是個大鐘樓,不過鐘卻停了。到了晚上,我就跟著爺爺上了火車。當天火車山的人少,一路上的風景,足足陶醉了我幾天。一看到稀奇的東西,就大呼小叫,詢問爺爺,爺爺知道的,就全告訴我。 下車后,找了個旅館休息一夜。第二天又踏上了旅途,前往一個小鎮。這個小鎮,比起我故鄉的小鎮,略微繁華點。爺爺告訴我,他是來投奔一個故人的。下車后,爺孫倆走在公路邊,路邊沒人,旁邊載著樹,一旁是河道,積著水。城里的水跟農村沒法比,農村的水,清澈見底,城中的水,卻都是黑色的。 走了一會,爺爺突然站住了,緊緊的盯著前方。我也挺是好奇,往前面望去。只見一輛靈車掛著白條,車上的送路人吹吹打打,好不熱鬧。我在那呆呆看著,隱約覺得不對勁了,耳中的喇叭聲消失的一干二凈,眼中只有那輛靈車。靈車拐了一個彎,朝我們開了過來。我嚇得愣在原地,那輛車,不是順著公路開,而是斜著往河道里沖去,司機仿佛沒感覺一般,刺耳的喇叭聲中,方向盤一動不動。 “下去了,下去了?!蔽亿s緊跳起來,大呼大叫。爺爺把一條白布纏在手腕上,指著右邊,長吟道:“路在人間!”司機聽見我們叫喊,這才回過魂,此時離河溝不足二米了。急打方向盤,踩剎車。車往反方向開了過去,搖搖晃晃,撞到一顆書上,樹應聲而斷,被撞出二截。車頭也深深陷了進去,還好沒卡住司機。司機拿出錘子,砸開車窗,跳了出來,回想著剛才一幕,驚魂未定,恐慌的眼神,朝我們望來。車上的送殯人受到震動,紛紛從車上跳了下來,驚疑連連。爺爺牽著我走了過去,對他們說:“今天不適宜出殯,把尸體先拉回去?!?/br> 幾個送殯人開始不相信,后來司機把剛才的事情說了,才知道是爺爺救了他們,都無比震驚。一個老者連忙問爺爺:“那何時出殯為好?”爺爺思慮一會,回答他:“你們把地址留下來,然后再把尸體拉回去,我明天過去看看?!崩险呃栋胩?,希望爺爺當天就跟著他們過去。爺爺由于要見故友,只是答應明天過去看看。幾個人千恩萬謝,又把尸體拖了回去。 爺爺帶著我在城鎮中穿梭半天,大街小巷來來回回走了幾十道,總算來到一座道觀前。面門口有二根柱子,盤著雙龍。前面是一道大門,旁邊有二個小側門。圍墻青磚綠瓦,底下刷著一道黃色油漆,廟門上棱角朝天,上面掛著一個牌匾“疏云觀”。爺爺帶我進去,里面只有寥寥游客。一個四十左右的女道士,穿著長袍,戴著青帽,在院內掃著落葉。爺爺走到她前面,問道:“請問清宇道人在么?” 女道士吃了一驚,反問爺爺:“您怎么知道清宇道長的?”爺爺感嘆一番,回答她:“老朋友了,算下來,四十年沒見面了?!迸朗恳荒橌@訝,連忙恭敬道:“怪不得,怪不得。清宇這個道號,道長已經二十年沒用了。您往后院走,道長正在劈材?!睜敔斶B忙稱謝,帶著我來到穿過道觀,來到后院。后院卻是個竹林,遠離城市的喧囂,一個老道士正在后院劈材。爺爺走了過去,喊道:“清宇兄,還記得我么?” 清宇道長抬下頭,看到爺爺的面容,手中的砍刀掉了下來,好久之后,才呵呵笑道:“記得,記得,怎么會不記得。你這張破臉,老道一眼就看出來了?!闭f完二個老人都呵呵笑了起來,眼眶卻濕潤了。二個人相見,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清宇道長突然看到我,欣慰笑道:“這個,是你孫子?”爺爺點下頭,清宇道長直點頭:“好,好,好!” 故友碰面后,清宇道長也不做事了,拉著爺爺的手,回到道觀敘舊,爺爺讓我隨便玩玩。我滿是好奇,在道觀中轉了起來。這是個小道觀,里面基本沒游客,平時只有附近老百姓燒點香,求求神。道觀不同于佛門,供的是三清真人,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之類。都是頭頂尖尖的,下巴長著山羊胡須。那時我小,也不懂。都到處亂摸,雕像前面,都擺著案臺,供著檀香以及水果。案臺下面,就是金黃色蹲蒲,是供游人跪拜磕頭用的。門口有一“祈福箱”(行善臺),游人在這拜神后,一般都會投點錢進去,以養活觀中道士。門口有二座“焚香塔”。高約二米,像竹筍一般,中間掏空,供游客燒香,焚黃紙。 我當天一路小跑,把道觀內所有的神仙都跪拜一遍,也不知道磕了多少頭,然后對著他們胡說八道。說著說著,感覺他們真的在聽我說話一樣,自娛自樂了好久。小城鎮中的道觀,估計很少有人去過,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院內清雅,道士盤穩不動,不求錢,只求游人誠心。長大之后,我去大城市道觀,進門要錢,燒香要錢,道士也滿口胡言,真是一團糟。 到了晚上之后,道姑安排我吃了一頓齋飯,還沒見爺爺出來。于是跑進道觀里面,聽聽他們談論什么。爺爺和道長正坐在木床上,頭頂有一顆微亮的燈泡,燈光下,爺爺眼神深邃,道長白須抖動,似乎都遙不可及。他們也沒注意到我進來了,仍然在探討一些事情。入殮師和道長能秉燭夜談,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其實不然,有些東西,你摸索到最后,才發現全是通的。只不過以不同方式,走入俗世罷了。人知天命,種田老兒都能和大師談論一宿。那時候我也不懂,他們十句話,我能聽懂一句就不錯了。不過還是喜歡聽,然后自己斷章取義,胡思亂想,也不打擾他們。直至如今,回憶起當天二位老人談論的內容,足足可以寫十幾本書。目前我也只是半懂,他們那天談論的,有天命,春秋,方圓,人神,鬼魂,世俗,命相,綱綸等等。 這種東西,我目前也吃不消,選個最簡單的命相說說吧。命相主體分為“誠”,“懼”,“竊”,“苦”,“破”,“幻”,“圓”,“正”,“滑”,“臨”等。何謂“誠”,就是心直口快,說一不二。所謂“懼”,是指為人膽小,卻心存善意?!案`”,明事理,懂保全自身,適合亂世存活?!翱唷?,指為人苦恨,怨天尤人?!捌啤?,刀者,猶如俠客?!盎谩?,這種人,是最懂得偽裝自己,讓人摸不透底細?!皥A”,善意居多,為人通達四方?!罢?,剛正不阿,包拯是也?!盎?,狡猾,一般心術不正?!芭R”,君者,領眾生,改寫春秋。 算命的人,以“誠”,“具”,“竊”,“滑”居多?!皥A”,“破”,“正”,“幻”,“臨”此類人士,已知天命,則不用別人算命了。其實大家也不必羨慕些什么,我葉天憐,也只是個誠心人,普通百姓一個。 至于算命,要先學會看相然后通過談話讀心。有人找你算命,首先觀相。至于觀相,也有很大玄機在里面,于中國五千年世俗脫不了干系。而且看相算命這種東西,到國外就行不通了。舉個例子,一個人從小張著方臉,怒眉,周圍的人就會贊他長大以后,會剛正不阿。久而久之,這個人自然有種正氣。尖嘴猴腮相,也是如此類推。觀相只是算命第一步,其次是望眼。來人眼神是否恐慌,逃避,坦誠相待或者捉摸不透,這需要望眼。最后就是讀心了,這是算命最重要的一步。通過交談,可以知道來人的經歷,身世,以及目前的心態,可以推測他以后的道路。 命相這事,我說的簡單,其實需要很強的人生社會閱歷,才能吃透。這也是我小時候一句都聽不懂,步入社會后,豁然開朗的原因。 聽了幾個鐘頭后,我就困了,道長帶著我來到一個臥房,讓我休息,然后二個人繼續回去論道,也不知他們什么時候休息的。第二天起來,我來到院子一看,四周空曠曠的,晨風涼人,古木醉意,道姑一大清早,就開始打掃庭院。沒過多久,爺爺和道長出來了,二個人呵呵大笑,似乎意猶未盡。在道觀里,我還是挺快活的,至少道士不會因為我是入殮師的孫子而排斥我,況且能學到不少東西。 吃完早飯后,爺爺就帶我上路了,去找昨天送殯的那家人。按照他們所說的地址,我們上了一輛小麻木,走出城鎮,一路上全是一望無際的農田,綠意怡然,走了半個鐘頭左右,在一個曾姓村莊下了。打聽半天,來到一戶人家門口。門前聚著不少人,顯然剛和喝完白喜事,還沒散完。木棚前面,地上散落著煙花的痕跡,也沒人打掃。 一群人愁眉苦臉,爺爺一過來,昨天的那個老者趕緊迎了出來,把爺爺接了過去。其他人都想看新奇,圍著爺爺不肯散開。爺爺對老者說:“你讓這些人,哪來的,就回哪去,不要在這逗留?!崩险呗犃?,連忙吆喝那幫人回家。那些人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事,都老實回家了。很快,屋里只剩老者一家人了。老者把爺爺領進屋,我也跟著進去。屋內掛滿白布,堂屋桌案點著蠟燭,清香。屋內擺著棺木,裝著尸體。老者請爺爺和我入座后,才道明事情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