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不可以這樣一直看著我的)
房間里只亮著一橘黃色的臺燈,光線很暗,夜里所有的聲音都已消沉,詭異的氛圍里不合時宜地帶著幾分旖旎。 因為手腳皆被束縛著,裴子梏用濕毛巾探進陳見拙的衣服中,給他擦拭著身體,他動作很輕,陳見拙呆滯地看著窗外,一動不動。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他想要不是錢或者其他市儈的更讓人容易滿足的東西,而只是簡簡單單地想要得到自由。 裴子梏蹲在他的面前,給他擦干凈身體之后,又沒忍住掐了掐他的臉,言語中是不加掩飾的喜愛:“見拙現在好像一個洋娃娃,我想怎么擺弄都可以?!?/br> 陳見拙沒有理會他,他已接受自己被綁架的事實,也知道靠自己更本無法逃出去,他面前的人跟那個變態是一伙的,他再不會愚蠢地奢望著他來搭救。 “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討厭他,但如果是因為要等到你來我身邊的這一刻,我想這并不算太壞?!?/br> 裴子梏自顧自的說著,完全不在乎陳見拙冷漠的反應。 只是在裴子梏打算抱著他去床上的時候,陳見拙看著他伸過來的手,突然不住地往后閃躲,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看著他叫道:“別碰我、滾、滾??!” 裴子梏抱他的手僵在半空中,面色突然沉了下來,森冷地盯著陳見拙看了好一會兒后,他收回手放在身側,緊緊地握成了拳。 陳見拙沒有精力去關心他的心情如何,也不在意自己是否會惹怒他,畢竟他現在已經在這里了,還能再壞到哪里去呢? 可出乎意料地裴子梏并沒有發怒,臉上又掛起了淺淺的笑:“這個反應實在是讓我傷心,不過第一天我還是可以理解的,就不和你計較了哦。那么…… ”他頓了一下,笑容越發邪肆,“歡迎見拙來到我所處的世界?!?/br> 陳見拙靠坐在墻角的位置,裴子梏的高興無法感染到他,只會更加清楚地提醒著他,自己面對的是怎樣一個神經病。 剛才粗暴的性行為讓陳見拙此刻身體難受不已,喉嚨更是無法言說的疼,他索性閉上了眼睛,祈求就此睡過去之后,明天一睜開眼睛就有鬧鐘而耳邊叮鈴鈴的響起,提醒他該起床去學校了。 不知道爸媽是否會擔心,知道他不見了,是焦急還是一貫的冷漠,抱著能回來就回來,不能就算了的心態。 陳見拙睡的不安穩,或許說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論怎么努力他完全睡不著,充其量只是因為腦子昏沉,渾渾噩噩地在介于半夢半醒之間度過了他被綁架的第一個夜晚。 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太陽還沒有升起,周身是一片寒冷。 陳見拙突然很想念自己的小床,想念自己的家,雖然在昨天之前,他想的永遠都是越早逃離會越好。 陳見拙從小時候開始便少言寡語,他想要獲得一些溫暖也關懷,卻不知道如何介入人群,倒是越來越孤僻了。 父母嫌棄他不會說話,而小他兩歲的弟弟嘴甜的不像話,在哪里都是話題的中心,人群的焦點,縱然整天只知道撒謊和打架斗毆,仍然能輕易獲得喜愛。 陳見拙有心想要在學習上面讓爸媽高看,可惜他在學習這方面似乎并沒有太多的資質,再怎么刻苦用功也只能勉強保持在中上的水平。 去年他爸工地摔斷了腿,家里的經濟來源一下子切斷,本就對他的不滿更是直接爆發。 “你就是個廢物,只會浪費老子的錢?!?/br> “你弟弟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因為你,你做哥哥的沒做個表率,他才會一天天不務正業?!?/br> 他媽打完牌回家,聽到他爸的話,冷冷地笑道:“是啊,成績又不行,不如別讀了,早點兒出去賺錢接濟接濟家里,讓你弟弟安安心心地讀書?!?/br> 陳見拙聽著這些,十年如一日的沉默。 聽了這么些年,應該麻木的,還是覺得壓抑又難過。 他有時也會想要反駁,但是他的性格不允許他大聲和父母爭論,他不知道自己從幾歲開始學會的忍耐,反正最后一切辱罵結束于他的沉默之中。 要不真的別讀書了,去遠方,離開這個家吧。 他晚自習回家的路上這樣想著,然后醒過來就在這里了,命運替他做了決定。 可是還是在家里好一些是嗎? 再怎么樣,那些是他血濃于水的親人,言語是利刃,但總會在時間中愈合所劃的傷痕。 就像偶爾坐在餐桌上的時候,她媽給他弟弟夾菜的時候不經意地說了一句,“你哥也喜歡吃這個吧?” 雖然那盤菜全部落入他弟的肚子,但因為記得這一個喜好,之前所有的陰霾頓時煙消云散。 這里是你的家呀,有爸爸mama還有弟弟,他們一定是愛你的。 多年間他重復著告訴自己,一遍一遍。 可是比起生死,那些好像都變得不值一提,溫馨而美好。 他想回家了,爸媽有在想他嗎? 陳見拙保持著同一個動作,歪著頭靠在墻上,看著窗邊慢慢泛起魚肚白,然后橙紅的太陽露出半邊臉,最后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耳邊沒有鬧鐘的聲音,以此來提醒他這只是個噩夢。 陳見拙看到床上的裴子梏動了動,似乎是醒過來了,他立馬閉上了眼睛,假裝自己已經熟睡。 經歷過昨天的事情,陳見拙覺得他和他爸爸沒有什么不同,都是變態是神經病。 他的整顆心都提起來,雖然他知道自己這個舉動實在是可笑,他現在被困在這里,難道裝個睡一切就都會過去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見拙感覺眼前的陽已被擋盡,整個人陷入陰影之中,隨之聽到裴子梏輕快的語調從頭頂傳來:“見拙早安?!?/br> 陳見拙不知道他閉著眼睛,但由于緊張,睫毛不住地顫抖著,這模樣在裴子梏看來可愛極了。 他方才懶的揭穿他,不過他真的好想見拙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他。 這是他與見拙的第一天。 陳見拙知道自己裝不下去了,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裴子梏的臉就在他的眼前,少年面部青澀未脫,輪廓線條卻已逐漸凜冽生長開來,是一張英俊張揚到極點的臉,襯托著白皙到近乎著透明的皮膚,只像是黑暗中蟄伏的長相妖冶的食人藤蔓,危險又充滿誘惑。 要是放在平時見到這樣的人,陳見拙肯定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可現在對上裴子梏的目光,他只覺得全身都遍布著寒意。 “不可以這樣一直看著我的?!迸嶙予羯焓治孀£愐娮镜难劬?,他兀自地笑出了聲:“不然以后你不再看我的話,我會難過到忍不住想把你的眼睛挖下來?!?/br> 污穢和血腥的話語,他總是說的那樣輕易,陳見拙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因為有他那殺人犯的爸爸,和他昨天變態的行為舉止,他不會懷疑他做不到的。 裴子梏似乎并不在意陳見拙是否給予他回應,對于陳見拙的害怕也像是毫無察覺,只開開心心地替他刷牙洗臉,然后在陳見拙冷淡的反應中走到一旁的書桌下,攤開書本開始認真地翻閱和書寫。 全程陳見拙一聲未吭,恨不得對方也看不到他,當他不存在,但顯然毫無可能,因為裴子梏每隔幾分鐘就會把視線移過來,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陳見拙無法忽視他的目光,卻也無法躲避。 他在想,裴子梏難道不用去上學嗎?看年紀應該和他同在高三,馬上高考了,他爸爸怎么會把他也困在這里。 或者說,怎么會有這樣的爸爸,在自己兒子面前毫不遮掩地坦露著殘暴的罪行,讓他在這樣恐怖的環境中成長。 然后陳見拙眼尖地看到,裴子梏翻閱的高三的物理書上寫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顯然那是別人的書! “你……” 你沒有上學嗎? 這句話陳見拙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口,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陳見拙慌張地看過去,中年男人平凡普通的臉,甚至于顯得很是憨厚,是那種他朝你微微一笑,你會覺得慈祥的長輩的模樣。 陳見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個人就對他笑過,甚至于在他與父母吵架出來散心時遞給他一顆糖,他每次上學的時候總會路過他家門口,有時候會還會禮貌地打聲招呼,是在他心里絕對的好人! 而此刻對方的身上穿著破舊的工裝,衣服上都是噴濺的鮮血,渾身的血腥味,他木著一張臉,顯得格外的兇煞。 裴燁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專心致志在本子上解題的兒子,然后掃了一眼地上因為震驚和害怕忍不住顫抖的陳見拙。 他把兩只手里端的湯一碗放在裴子梏的桌子上,一碗放在陳見拙的腳邊,然后就這樣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出去。 裴燁在十年前搬過來,起初是個買rou的屠夫,最后開了養豬場。 他獨身一人,沒有什么值得談論的事情,在小鎮上口碑也很不錯,他為人和善,每次別人到他那里買rou,他都會樂呵呵地多送一些,甚至于有的寡婦有意想和他結成一對。 后來他不再養豬,具體干了些什么大家也不知道,但是也絕對不會有人會把這樣一個人和兇殺案聯想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誰都沒有聽說過他還有個兒子,也從沒有見過他的兒子,可裴子梏就在這里長大,怎么會沒有一個人見過呢? 放在他腳邊的是山藥排骨湯,rou湯散發出一陣陣香味,陳見拙昨晚有過那樣的運動,縱然沒有什么胃口,但的確是已經饑腸轆轆。 他伸手,還沒有碰到那瓷碗,對面房間里就傳來了崩潰的尖叫聲:“我不吃!這是他的rou……你就是個變態,啊……” 不知道裴燁做了什么,到后來是痛苦的喊叫與求饒聲:“我錯了、我馬上吃、我馬上吃,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想要回家,我從來沒有做錯什么,我年紀也還小,如果真的有做錯的,你告訴我,我一定改,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聲音逐漸消失,不知道是不是被逼迫著吃下了碗里的東西,而這些話一字一句全部砸在了陳見拙的心上。 他如同被電擊一般收回了要去拿碗的手,胃里空無一物,卻還是不住地干嘔著,“嘔……” “不吃嗎?” 坐在一旁的裴子梏拿著勺子在碗里攪弄著,好整以暇地看著地上的陳見拙,與陳見拙激烈的反應相比,他出奇的鎮定。 “拿走、拿走……” 陳見拙抱著自己不斷地往后挪,想要離那瓷碗遠一些。 “其實我也不想吃的,但是我拒絕的話,他一定會想辦法給我灌下去,既然結果都一樣,就應該做自己最有利的選擇,對不對?” 裴子梏的語氣冷靜到可怕。 陳見拙聽著他這樣一番權衡利弊的話,誤以為他這是在勸自己乖乖吃下,便不受控地一把一腳把地上的東西踹翻:“惡心,變態神經??!” “見拙好不乖,這樣的話我就又得打掃了?!?/br> 這會兒倒是在裴子梏的話里聽出了別的意味,像是對待自己調皮的寵物一般,帶著縱容與寵溺,忽然又睨向他,他揚眉,“那看來你只能等到今天晚上喝牛奶了?!?/br> 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讓陳見拙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看來,他不光是裴燁抓回來用來折磨而滿足變態心理的,還是被囚禁起來供他兒子發泄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