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急了，“郎君！柳公子要有側夫了！你、你——”

    明明他家郎君就很在意柳公子，郎君再不出手，等柳公子的側夫人選都選好了，郎君就沒有機會了！

    以楊珺卿的身份，做側夫本就是輕賤他，即便是要做側夫，那他的夫人也必定出身王公貴族。

    要他去做一個小縣城里的普通雙兒的側夫，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他家里的長輩也定然不會應允。

    這些道理半夏都明白。

    可他從小跟著楊珺卿，對楊珺卿的性格不說是百分百了解，也摸透了個七八十。

    楊珺卿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雙兒在意過，除了柳綿夏。

    楊珺卿自己也許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想法，但身為旁觀者，半夏卻是看得很明白——他家郎君，喜歡柳綿夏。

    眼見郎君都二十多歲了，也沒心思娶夫，好不容易遇到了個柳綿夏，郎君還茫茫然地錯過了。

    半夏哪能不急？

    他想提醒郎君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好在他們在回京的路上走了一半，郎君突然改變主意要來豐縣。

    半夏還以為郎君想通了。

    結果一來就聽到柳綿夏要選側夫，他心急火燎地跑回來跟郎君說，郎君還這么一副淡定的模樣，仿佛一點兒危機感都沒有，半夏都要愁白頭了。

    楊珺卿蹙起眉，“你年紀也不小了，穩重些，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

    半夏深吸了口氣，斷然道：“郎君，你難道不喜歡柳公子嗎？”

    楊珺卿一震，整個人都僵住了。

    喜歡？

    楊珺卿一手按住胸口，他的心臟跳得厲害，就好像如果不按住胸口，心臟就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了。

    渾身的血液都鼓噪起來。

    他喜歡柳綿夏嗎？

    楊珺卿不知道。

    他只知道，看見柳綿夏的笑臉，他會很開心，見不到柳綿夏的時候，他會想念他，如果柳綿夏皺眉，他會有種想要把柳綿夏攬入懷中安慰的沖動。

    這次明明已經告別，越是接近楚京，心中的思念就越是折磨他，以至于他再也按捺不住，放縱這思念，跟隨本心轉道豐縣。

    還有……他曾在看到柳綿夏最私密的那處時，身體起了不該起的反應。

    聽到柳綿夏即將有側夫的消息，心中酸脹難忍，想立即就去他身邊，陪他笑看他撒嬌聽他的聲音，陪他經歷喜怒哀樂，想要參與他的人生……

    所以……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在今天之前，楊珺卿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他不知道如何去喜歡一個人。

    若沒有半夏說出這句話，楊珺卿依然懵懂地看不清自己的心。

    但是現在，楊珺卿恍然明悟。

    ——他是喜歡柳綿夏的。

    想通之后，楊珺卿心頭一片明朗。

    他呼出一口濁氣，直視半夏，“對，我喜歡他。我喜歡柳綿夏?！?/br>
    自家郎君終于懂了！

    半夏握拳道：“那就快去提親吧！不然被別人搶先了，郎君你就沒機會了！”

    楊珺卿沉默了。

    半夏催道：“郎君——！”

    楊珺卿垂下眼簾，低聲說：“若他不愿——”

    近人情怯。

    越是在意的人，就越是忐忑不安。

    明明以楊珺卿的身份，做柳綿夏側夫綽綽有余，甚至于是柳綿夏高攀了楊珺卿。

    可楊珺卿卻沒有半點兒自信。

    在他眼里，柳綿夏太好了。

    “郎君！”半夏簡直有點兒怒其不爭，“你和柳公子認識那么久了，怎么也有半年多的情誼，難道不比豐縣里那些才剛剛認識柳公子的男人們機會更大嗎！別猶豫啦，我這就去替你跟柳公子說！”

    “不，”楊珺卿眼底閃爍著堅定的光，“婚姻不是兒戲，我自己去跟他說，至于結果——盡人事，聽天命?！?/br>
    ……

    隔天中午，柳綿夏正在逗弄自家兒子玩兒，阿辭和厲睿還有顧宸之前后腳回來吃午飯。

    “回來啦！快來吃飯！”

    厲銘恩伸著兩只胖胖的小手朝厲睿要抱抱，厲睿一把抱起自家兒子，往上顛了顛，惹得小包子一陣咯咯大笑。

    一家人圍著餐桌坐下，仆人們把飯菜陸續端上來。

    阿辭道：“少爺，剛才我回來的時候，聽到街上的人說，豐縣新辦的醫院來了位楊神醫，據說是從楊柳城過來的，一定是楊大哥來了！”

    “真的嗎？！”柳綿夏驚喜道，“太好了，又可以見到楊大哥了！等會吃完飯我就去醫院看看！”

    厲睿笑道：“一會兒讓阿驍陪著你去，若真是楊大哥來了，定要請他來家里做客?！?/br>
    柳綿夏重重點頭，“嗯嗯，肯定的！”

    因想著快點去確認是不是楊珺卿來豐縣了，柳綿夏今天吃飯的速度都變快了。

    豐縣的醫院是厲睿來了之后新開辦的，選址就在縣衙對面，交通便捷，寬敞明亮。

    豐縣比楊柳城大多了，從現在的厲府到縣衙，用腳走太遠了，出門必須得坐車。

    柳綿夏和厲驍到了醫院，厲驍像往常一樣抱著柳綿夏下來，醫院門口烏壓壓地排滿了隊，好不熱鬧，這場面讓柳綿夏想起了楊柳城剛開辦醫院的時候。

    柳綿夏和厲驍并不是來看病的，所以也沒有跟著人群排隊，只派了個小廝前去打聽了一下。

    沒多會兒小廝小跑著回來，“夫人，楊神醫真來了！就在里邊坐診呢！今兒早上都沒有這么多人的，下午楊神醫來了，大伙兒都是聽了楊神醫的名號，這才趕來排隊的！”

    柳綿夏開心地催厲驍道：“去，過去見見楊大哥！”

    厲驍人高馬大，抱著柳綿夏輕松擠過人群，進得醫院大堂，果真見楊珺卿端正坐在里面給病人診脈。

    柳綿夏從厲驍懷里跳下來，三兩步跑到楊珺卿面前，笑得眉眼彎彎的，“楊大哥！你真的來豐縣啦！什么時候到的也不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去接你呀！這次你會在豐縣待多久？晚上去我家吃飯吧！我等你！”

    恰好這個病人剛剛診完脈，楊珺卿沒再繼續看下一個病人。

    他清冷的雙眸落在柳綿夏的臉上，目光堪稱貪婪地看著柳綿夏。

    幾月不見，他一點兒變化都沒有，笑得還是那么好看，那雙鳳眼靈動活潑，叫人見了便心生歡喜。

    楊珺卿站了起來，喉結上下滑動，“綿夏，好久不見?！?/br>
    他引著柳綿夏和厲驍往后院走，“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后面?！?/br>
    原本楊珺卿今天來這里坐診，就是為了引來柳綿夏，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也就不想再繼續在大堂坐下去了。

    他并不是醫院里的醫者，不受醫院管束，來去自由，什么時候來什么時候走，都由他自己決定，不會有人因為他早退而責怪他。

    柳綿夏好久沒有見到楊珺卿了，聽楊珺卿這么說，自然是巴不得馬上就找個地方敘舊，他上前一步抓住楊珺卿的袖子，像只小鹿似的腳步輕快地跟上楊珺卿。

    “楊大哥，你找到住的地方了沒有？沒有的話去我家住怎么樣？我家空院子還有很多！”

    楊珺卿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已買了宅子?！?/br>
    “哦，那好吧?！绷d夏有點兒失落。

    楊珺卿又道：“和厲府很近?！?/br>
    柳綿夏又高興起來，“那太好了！來往方便！”

    醫院后院其實就是病房，楊珺卿也并沒有在后院找地方和柳綿夏敘舊，畢竟病患多，容易過上病氣。

    一行人從醫院后門出來，半夏叫自家的車夫把馬車趕過來，楊珺卿請柳綿夏上車。

    楊珺卿說：“到我府上坐坐?！?/br>
    柳綿夏自是沒有意見，好在楊珺卿的車夠大，加上厲驍稍微有些擠，但也能勉強坐得下。

    到了楊珺卿新買的宅子，他便帶著柳綿夏和厲驍進了自己的臥室。

    柳綿夏四下打量一圈，“這屋子挺大的，就是看起來沒什么人氣?！?/br>
    楊珺卿：“宅子空了很久，我剛住進來，日后叫家仆每日打理，便不會如此了?！?/br>
    半夏送來了清茶，柳綿夏有些口渴了，端起來喝了幾口。

    楊珺卿靜靜地看著柳綿夏，越看越是心動。

    他不能再繼續蹉跎。

    他怕來不及。

    想到此處，楊珺卿斂眉從袖子里拿出一塊瑩白的玉佩，抓過柳綿夏的手，將那塊玉佩放入柳綿夏的手心，低頭直視他的雙目。

    “綿夏，”楊珺卿的聲音依然是清冷的，但此刻這清冷之中卻又仿佛帶上了guntang的熱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br>
    “若你選側夫，可否考慮一下我？這玉是我祖上傳下來的，自小帶在身邊，無論你給我哪種答案，這玉都給你，你帶著它，保平安?！?/br>
    柳綿夏一下子被驚到了，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楊珺卿。

    什么意思？！

    這是……表白？

    楊珺卿對他表白？

    這、這太突然了，柳綿夏完全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

    掌心的玉佩還帶著楊珺卿的體溫，柳綿夏的心怦怦跳了起來。

    緊張，還心慌。

    厲驍在一旁看得不明不白，他是笨，聽不懂什么文鄒鄒的話，卻還沒笨到家，送玉佩啥的不就是定情信物嘛，他聽那些說書的說過的，而且楊大哥還說了要綿夏考慮他做側夫呢。

    厲驍大大咧咧笑道：“哎——好！我看楊大哥做媳婦兒的側夫好！反正比城里頭那些臭小子好多了！楊大哥住咱們家來，家里就多了個厲害的大夫，能天天給媳婦兒診脈！”

    柳綿夏原本驚慌失措，一聽厲驍這話，氣得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楊珺卿這么高傲的人，被厲驍這么一說，怎么就不是那味兒呢，要楊珺卿做側夫，難道就是為了他的醫術？拿他當工具人嗎？簡直就是侮辱。

    哪想到，楊珺卿竟也附和厲驍的話，神情中是對自己醫術的強大自信。

    “二公子說得不錯，綿夏，若我做你的側夫，定會護你一世福壽康寧?！?/br>
    柳綿夏攥緊手心里的暖玉，紅暈爬上臉頰，欲言又止，“我……”

    厲驍撓撓頭勸道：“媳婦兒你就答應吧！楊大哥人長得俊，跟咱們也都認識，你生笑笑的時候一直是楊大哥照顧你，你難道就不喜歡他嗎？”

    柳綿夏對楊珺卿還是挺有好感的，楊珺卿那么帥，醫術又好，他是一萬個愿意楊珺卿做自己側夫的，可是就是感覺有點兒有點兒太突然了。

    “我……”柳綿夏低下頭，含羞帶怯道，“我先回去了……明天、明天跟楊大哥回話?！?/br>
    扔下這話，柳綿夏拉著厲驍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