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章 蘇明瞬醒了 孤燈祭的真相
聽聞蘇明瞬終于醒來能說話了,洛瀾和沈錦墨匆匆向薛曉的住處趕。 當日的孤燈祭一事,一直從頭到尾縈繞著極大的謎團。蘇明瞬是為何成為祭品,孤燈教身后到底是何人手筆,眾人一直云里霧里。此刻蘇明瞬終于蘇醒,當真不知能從他口中問出什么樣的消息來。 蘇明瞬一直被安置在薛曉臥室隔壁的書房內。此刻,穿著一身素色長衣的青年終于已經蘇醒,臉色仍然蒼白至極,身體因臥床數月以粥湯維生而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蘇明瞬身子幾乎還動不得,見了數人進房,一雙黑白分明的俊目只抬起一瞬,便又垂了下去。 “還救我做什么……”他聲音暗啞,“讓我解脫了豈不是好?!?/br> 薛曉慌忙道:“蘇公子不必這樣想,你的傷原本厲害得很,但我看未必便真會留下終身傷害,我再幫你調理數月,不敢說武功盡復,但像常人般行走坐臥總應該沒有問題?!?/br> 蘇明瞬輕輕搖了搖頭,睜著眼凝望著房頂,沉默良久,才輕聲說:“睜不開眼,動不了,說不了話,卻有意識……這幾個月,我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解脫?!?/br> 面前幾人聞言都是一怔。洛瀾問:“你一直有意識?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 蘇明瞬沉默不語。便是默認了他的猜測。 那天的事情……他不愿再去回想,卻每時每刻,都無止境地縈繞在他心上。 良久,蘇明瞬才暗啞著嗓子說:“他說……這樣,才相配?!?/br> 勉強說出這幾個字,蘇明瞬便沉默下去,任面前數人追問,再不想說話。 ----- 那一日,顱腦深處千針萬刺的劇痛過后,他軟倒在地上,渾身寒冷,如墮冰窟。 “明瞬…師徒一場,我原是很喜歡你的??上紒硐肴?,還是不要留的好?!?/br> 那個斯文儒雅的男子,坐在輪椅中,以潔白的布巾擦去了手指尖沾染上的幾顆珊瑚樣的血珠。 “我最喜歡的徒弟,自是不能無知無覺地死了。恰有一個頗有趣的祭祀,需要一個活的祭物。我自己走不開,你便替為師去好好看看這祭祀如何?” 白藏淵,他的師父,俯身下來,修長的手指溫度微涼,觸碰著他的顱腦。 “明瞬,應該還聽得到我說話罷?只是動不了,對不對?這樣便最好。若當真什么也感覺不到,還有什么意味?!?/br> 他想狂呼,想大叫,想求饒,想說我絕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任何人,卻偏偏只能如一塊軟泥一般癱在地上,任幾個侍從將他塞進了一口堅硬冰冷的箱子。 再被取出時,已是被送到了那些瘋子手中。 蘇明瞬本以為,既是要拿他作什么祭品,應是會被拖到什么地方被割了喉嚨?!荒腥说氖种复直┑厝嚅_后xue,再捅入陽物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將經歷的所謂獻祭,遠遠比一刀割喉更為可怖。 每日連個手指都動不得,眼睛都睜不開一下,偏偏所有的感受都是清晰的。那群瘋子不講什么原因,只成天念著什么“以欲燃燈,照我彼世”的鬼話,把他做件死物般玩弄。性器前端被堵緊,被一群瘋魔一樣的教徒圍在圈中輪番cao干,后xue里每一次陽物的出入都清晰無比。一個人拔出來,再換一個人。無休止般地跪在一片黑暗里,聽著那些“以欲燃燈”的胡言亂語,被人掐著腰,一下下撞入身子深處。 每日,每時,每刻,都是在沉沉的一片黑暗里煎熬。不得活,也不得死。神智幾乎崩潰,每日里,被皮囊束縛的魂魄在內里無聲地絕望尖叫。 還有沒有…一個解脫。 后來,不知過了多久,不知被搬了多少個地方,又是一輪無止境般的胡言亂語,又是一輪無止境般的輪番cao干。四周忽響起一片殺聲,身后狠狠撞著他的人身體忽然軟倒,一蓬鮮血潑灑在他頸中。 似乎是有人來救他了? 他這樣的身子,還有救么? 若是這樣生不生死不死地活著…還不如當真死了的好。 再之后,他伏在瀟湘君子廟的蒲團上,一個儒雅而森涼的聲音卻又傳入了他的耳朵?!啊疑頌樗膸煾?,便把他帶回去了?!?/br> 那天晚上,他躺在溫暖的棉被中,心底卻是一片寒涼凄冷。 這個人不會容他醒。也不會容他活。 只怕,也不會容他輕輕松松地死。 原本最崇敬的師父,此刻已經成了他最懼怕的人。只要聽到他低柔的話語聲,就有一片恐懼的戰栗從脊背漫上。 “孤燈祭滋味好嗎?”他的師父,白藏淵,溫文而低柔地說?!斑€聽得到我說話罷?”說著,白藏淵的手指輕柔地探向他的腕脈。 “果然還是醒的?!卑撞販Y微笑,“這樣才好。想來那些瘋子也不會給你說什么前因后果,你定然心里疑惑得緊。今日難得有機會,我便給你講一講孤燈祭罷?!?/br> 聲音平和寧靜,與之前與他講解機簧暗器,耐心細致的態度一般無二。 “孤燈教么,這個東西是我創立的。被欲念驅使的極樂宮,被殺意驅使的天極閣,我都看過了。這一次,沈知遠又來請我創立些什么新門派,我左思右想,便覺不如看看以妄信驅使的信徒?!?/br> “以欲燃燈這四個字,是我以筑夢丹烙進去的。但凡教派,總要信些什么,你說是不是?我只是想看看,荊飛月那幾個人到底會把這句話理解成什么樣子。結果啊,還真是無趣,竟就是這么簡單地把欲望放在油燈中?!?/br> 白藏淵又輕笑,“這些人做起這種事來,也真是沒什么美感。原來就是拿圣子做祭品,每日cao干,一直鎖著前面,到頭來在最后的祭祀中,每人輪番用過一遍,再讓圣子把欲望發泄出來,便可作為第二年圣燈的燈油,當作神物拜祭。這便是他們的以欲燃燈?!遣皇呛芎眯??” 蘇明瞬自然無法回答他,白藏淵便繼續緩緩地講:“不過,反正他們大多都已是瘋的,弄成這樣,也算差強人意。瀟湘君子廟這地方選得倒是很好,我也還算喜歡。不遠千里地來看上一眼,也算值了?!?/br> 蘇明瞬渾身猶如浸在一潭徹骨的冰水中,心想,若說瘋,還有誰比你更瘋。但他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藏淵又道:“你留了性命下來,我也不意外。畢竟洛公子也被我故意牽扯進來了么。今日又見了他,我果然還是中意得很??上в譀]有機會好好請他喝杯茶?!犖艺f了這些話,明瞬你想必也累了。先喝碗藥,做點夢罷。這里沒什么好藥,先湊合一下。等和我一起回了千秋閣,我再找些好的給你。再喝幾次,什么是真,什么是幻,也就分不出來了。那時就放你回家去,好不好?總算師徒一場?!?/br> 被眼前一片斑斕的幻像淹沒前,他聽見白藏淵悠悠嘆了一句:“人類的欲念和真心…越是感受不到,就越是好奇,對不對?” ------- “…蘇公子,我知道這些事情,回憶起來必是艱難。但這些事情后面,只怕還牽涉著百千人命??煞裾執K公子…免為其難,幫幫我們?” 溫和的聲音將蘇明瞬的思緒從這些令他渾身寒涼的回憶里拔出來,蘇明瞬半睜著眼睛,沉滯良久,才輕聲說:“我發現了他的另一個身份?!?/br> 聽到這一句話,洛瀾與沈錦墨俱都眼神一凝。 “你是說……”洛瀾試探著問。 “我師父,白藏淵。他…有支撐雙腿的機械,有時,會去天極閣。孤燈教,是他創立的?!?/br> 說完這句話,蘇明瞬似已耗盡了渾身的力氣,低語道:“去查吧。不要再問了。不要…讓我再去想那些事了?!?/br> 他自幼自忖聰敏,一直眼高于頂。除了數年前曾在一個同齡少年手中輸過一局棋外,從不信世間還有人聰明勝得過自己。后來又進千秋閣習制暗器,數位長老都夸他天資英才,個個對他寄予厚望……此刻想想,前塵往事,恍如一場春秋大夢。 縱能恢復…那些事情也抹不去了。 甚至不如死了,死了就不必再想了。 雖早知蘇明瞬定然知道些什么秘密,但在場的洛瀾,沈錦墨與薛曉三人都并未想到,蘇明瞬講出的卻是這樣石破天驚的大事。 “所以…”沈錦墨怔在當地,“白藏淵,便是袁非?” 那個穿著一身白衣,一塵不染般端坐在輪椅里,端方如玉的儒雅男子。 與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潛藏在極樂宮與天極閣內,氣息森涼,將活人作手上玩物的丹堂堂主。 竟是同一個人的兩種身份? 蘇明瞬再未答言,雙目中殊無生志,似乎這些人無論再如何,也與他無干了。 “唉,蘇公子,你不必如此想不開…”薛曉絮絮地說著干巴巴的安慰之言,蘇明瞬卻只是半閉著眼,仿佛方才說這些話已耗盡了全部的力氣。 洛瀾卻顧不得安慰蘇明瞬,緊緊握著沈錦墨的手,只覺心里一陣冷汗。一段頗為不祥的記憶浮上心頭。 當日,得知沐陽城如意藥堂的管事葉子苓被孤燈教捉去時,洛瀾便隱隱覺得幕后或是有人在針對自己,是硬要把自己拖進這件孤燈祭的事情中。但一路追查救人,卻也并沒見到真正對付自己的陰謀,他也便先將這件事情放在腦海后面了。 但此刻想來,原本便是白藏淵將蘇明瞬送去孤燈教徒的手中,他當日為何會出現在銀鉤賭坊,又一同前去溫泉,與自己一同追查蘇明瞬的下落? 或許白藏淵本就是來見自己和錦墨的! 當日里,錦墨喝過白藏淵遞上的一杯茶! 在那日之后,錦墨身上的寒毒,便發作得怪得多。原本不及時疏解才會在子時發作的寒毒,后來便發作得沒了規律,也頻繁了許多。 當日里,白藏淵到底給錦墨喝了些什么? 這個日常將活人玩弄在手掌心的人物,到底為何要費盡心機,跑來針對自己與錦墨? 還有,當日在山海書院,袁非,也就是白藏淵,那一句“下次定要與我好好喝一杯茶”,也果然是說給自己聽的罷。 手中抓緊了沈錦墨的手掌,洛瀾只覺自己心中微微發涼。 若白藏淵便當真是那個一直潛在幕后、冷眼觀賞極樂宮與天極閣內煉獄血淚的人…從這樣的人手中,當真要得來什么解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