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滿子出身江南，與江南富商柳氏女情義相知，后來柳氏女被送入宮中為宮婢，他也入了梨園做伶官。

    入宮三年，兩人相約一齊返鄉。

    那最后一日登臺卻被帝王看重，何滿子滿身歡喜歸于清冷的夜。高高在上的人兒，被拖進黑暗的漩渦里。

    何滿子抹去口腔里吐出的血跡，那夜他嘔著喉嚨不知吐了多少回，卻仍抹不去帝王帶給他的陰影，帝王將碩大的龍柱插進他的嘴巴里，將他當作一個下賤的，似乎可以隨時發情的玩意兒。

    “嗯……啊……陛下……”

    龍床上是大唐帝王和他傾慕的柳氏女，柳氏女給帝王koujiao，又用xiaoxue承歡，帝王不知在她身上起伏了多久，何滿子只聽那鶯鶯聲漸漸歸于平淡，一如他那顆死寂的心。

    “他青梅在手詩細哦，逗春心一點蹉跎。小生待畫餅充饑，小姐似望梅止渴。小姐，小姐，未曾開半點幺荷，含笑處朱唇淡抹，韻情多……”

    “……募地相逢，不免步韻一首‘丹青妙處卻天然，不是天仙即地仙。欲傍蟾宮人近遠，恰些春在柳海邊?！?/br>
    何滿子唱了一宿，直到帝王走下龍床，皺著眉頭看著他，“你，朕找人抬你回去?！?/br>
    又出聲叫宮人進來，“找個地方埋了，給那柳氏女封個位分，就封柳寶林吧?！?/br>
    李隆基看著月色沉默，冥冥之中的不期之約，終是畫地為牢。他只是想將美人的傲骨折斷，此后在他身下歡愉。不曾想美人與旁人有約，還妄圖一齊出宮。

    他染指過的東西，他歡喜的人，如何就這么放走。

    天色微亮，何滿子尋著宮人的足跡找到埋葬柳氏女的地方。他跌坐在地上，雙目無神。

    如果，他不曾有逃離深宮的念頭，不曾在深夜里與柳氏女通信，不曾向帝王露出厭惡的表情……

    他的四娘，就不會因他而死。

    多么諷刺啊，死在龍床上，卻被賞了寶林的封號，沒有人會記得她，那個因梅花盛開而歡喜的姑娘，她叫四娘，小字淺淺。

    他們這些人，活著如螻蟻卑賤，死后又如塵埃無人紀念。有朝一日寂寞在宮廷，白發成霜。

    他竟妄想用殘破的病體來做些什么，他不要帝王給的滿身榮光，他只想將帝王拖入深淵，在黑暗里掙扎。

    何滿子低頭笑了，再抬頭時眉眼出塵，連星光也暗淡。

    “小生待畫餅充饑，小姐似望梅止渴。小姐，小姐，未曾開半點幺荷，含笑處朱唇淡抹，韻情多……”

    他又癡癡地笑起來，嘴巴里流出血，被他暈染在土地上。

    這是四娘的安息地。

    梨園里最受帝王寵愛的伶官大病一場，身形消瘦，御醫說他困頓心事，失了往日的記憶，純白如紙。

    只道在梨園里咿咿呀呀，像是懷春的少年，一日日等在梨園口，不知在盼什么人，一聽那守衛高聲道“陛下駕到——”，便跑出來笑。

    李隆基笑著牽住何滿子的手，“你與朕為知音，如伯牙遇子期?！?/br>
    何滿子也笑起來，清冷絕塵宛若白梅初綻，好似梅樹下的仙人臨世。

    “縱一弦而孤零，無悔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