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你有病吧(上)
【晚上的宴會你去嗎?下班我來接你?】 下午的時候發燒有些反復起來,雖然溫度不高但也挺招人煩,正好公司也沒什么要緊事,邵尋便想著干脆早點回家。 結果車鑰匙摸了個空,他才想起來早上扔給路柏桓了。 恰好這時,手機響起一聲,進來這條微信消息。 初看時他還有些疑惑,但很快便回想起上周沈庭瑞給他的那張邀請函。 靠。 今天周二,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邵尋看著那條剛收到的微信消息,向后靠坐在椅背上,緩緩斂起眉。 屏幕很快暗下去,他將目光轉向桌上一個被包得更嚴實了的塑料袋。早上在樓下僵持了一會兒,最后沒辦法,他還是把這玩意接了過來。 路柏桓什么情況? 說實話,對于他們做了這件事,除卻體位上的難以接受,單就這個上床對象而言,他并不怎么反感。翻車那天雖說是迫于無奈,但要不是覺得對著路柏桓勉強還能忍忍,抱著路柏桓要是有膽子就等著吧的心態,他也不會默許進入那間套房。結果誰知道…… 思緒轉回當下。 他可沒打算跟路柏桓大度。 按著人討回來,干個幾炮,原本算不上什么事。 但這兩天,路柏桓給出的反應卻有點莫名其妙的反常。 那種態度……似乎隱隱是意欲糾纏下去的樣子。 他靜靜地坐了幾分鐘,伸手拿起桌上那個東西,扔進抽屜。 相比起來,關系逐漸走向錯綜復雜,更讓他感到煩。 邵尋沒回復,他切出去翻到那個律師的賬號,發過去一條: 【協議現在就寄給我?!?/br> 發完后,他放下手機,轉而在座機上摁了幾下,給沈庭瑞辦公室的內線撥了過去。 他打算當一回甩手掌柜,自己回家躺著,晚上的宴會就讓沈庭瑞去應付。 然而好幾聲長長的“嘟——”響過,對面依舊毫無反應。 不在? 邵尋皺眉,重撥了幾次。 都沒人接。 他于是撥向沈庭瑞辦公室外的秘書室,這回電話很快就被接起,揚聲器中傳出甜美的聲音:“您好邵總?!?/br> 邵尋聲線已恢復溫和:“你們沈總人呢?” “???”對面在這個從未聽到過的問題下愣了一下,然后才小心地答道,“沈總下午不在,出去談事情了。邵總您不知道么?” 聽這樣子,邵尋也沒繼續追問,好脾氣地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掛斷電話。 談事? 談的是人生大事吧。 邵尋面無表情地點開朋友圈,果不其然刷到沈庭瑞幾十分鐘前發的一張咖啡館的照片。 他真是服了沈庭瑞了,這貨翹班去相親還這么光明正大? 從朋友圈中退出,邵尋一眼瞄到好幾分鐘前發給律師的消息還未得到回復,不由得微微蹙眉。 律師回復速度一向都挺快的。 他略微思索,點進了律師的朋友圈。 律師朋友圈更新于昨天,發了一張海灘邊拍的照片,配文: 【休假兩周,有事勿擾?!?/br> 邵尋:“……” 都挺好。 邵尋抬手撥通自己秘書的內線。 外間的秘書小姐剛接起電話,就聽見自己頂頭上司語氣溫柔地發出靈魂拷問:“去HR那邊查查,沈庭瑞下午請假了嗎?” 呃…… 秘書小姐張口,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沈總想出個門還需要請假么,嘴上仍答道:“好的邵總?!?/br> “嗯?!彪娫捴猩纤疽廊宦暼舸猴L,“查完后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不用我教吧?” “……好的邵總?!?/br> - 臨近下班,邵尋提早了幾分鐘下樓,出電梯的同時他拿起手機準備叫車。 結果沒等他點開打車軟件,某個人就仿佛在他這安了監控似的,剛好發來一條消息: 【我到了?!?/br> 邵尋從手機中抬眼,望向前方的大門口。 現在已是入夏時節,即便這個時間,天色也仍然很是透亮,邵尋視線輕松穿過玻璃感應門,看到他自己的車正緩緩在街邊停下。 行至門外,初夏傍晚的和風吹拂,涼爽中含著些許白日的余溫。 是令人舒適的觸感,也拂走了心頭堆積的少許沉悶。 他在門口站了一小會,車窗降下。 邵尋低眸看了駕駛座上狀似神色無異等著他上車的路柏桓一眼,沒說什么,上前拉開了車門。 路柏桓關上車窗,啟動車后沒往大路上走,而是稍微向前開了一段,拐了下停到一個沒人的地方。 副駕上的邵尋眼帶詢問看過去。 “你要換一身衣服么?”路柏桓也看了看他,隨后目光轉向后方示意道,“后邊有一套,我從你柜子里拿的,你看一下?!?/br> 順著路柏桓的目光,邵尋看到后座上整齊地放著一套禮服。 “算……”他本想說不用麻煩了,但低頭瞄了眼自己身上的日??睢?/br> 是有點隨便了。 邵尋于是下車換到后座去換衣服。 轉眼間,紅澄澄的太陽已開始從天邊往下墜。巷子內的光線本就被擋去了一半,四周rou眼可見地昏暗下來,路柏桓便摁亮了頂燈。 放下手時他掃到后視鏡中隱現的畫面,突然莫名有些心虛,不自覺地坐正身體盯向前方的路牌。 后座響著窸窸窣窣的聲音。 路柏桓被這細碎的聲音和難捱的長時間沉默攪得有些心煩,索性取了根煙出來,顧及車里另外一個人大概還病著,沒點,只是叼在嘴里來回咬著。 后座邵尋剛準備打領結,抬眼間瞥到路柏桓的動作,眉頭當即皺了起來:“你……” 路柏桓聞聲回頭,對上了邵尋寫滿不悅的眼神。發現這目光似乎正直直落在自己嘴里叼著的煙上,以為對方是因為病沒好才嫌棄,他趕忙把煙拿了下來,解釋道:“我沒抽?!?/br> 而邵尋剛一開口,就想起自己好像沒跟路柏桓提過不要在車上抽煙這事,一時間他也發不出火了,只得止住話頭心道了句:……算了。 這句“算了”下一秒便被疊上路柏桓解釋的聲音。 邵尋掃過去一眼,注意到那根煙并未被點燃,他收回目光,沒多做解釋,扔下一句“別在我車上抽煙”便低頭繼續對付自己的領結。 路柏桓這下意識到了。 剛才邵尋生氣大概是嫌他抽煙會弄臟車的緣故。 他看了看正垂著眼的邵尋,沒說話。 他轉回身想把手里的煙先收起來,然而找了一圈卻沒在車上發現放煙的地方,甚至車載煙灰缸都沒有,應該是被卸下來了。 ……難道平時邵尋自己也從不在車上抽煙么。 這么寶貝車啊。 不一會兒后,窸窸窣窣的聲響停止,換好禮服的邵尋閑閑靠坐在后排座椅上,出聲道:“好了?!笔疽馑梢宰吡?。 等了幾秒,見邵尋沒有換位置的意思,路柏桓抬手換擋,重新發動了車。 從巷子中重回車流時,天邊的夕陽只剩下一小半,整個天空漸漸暗沉下來。 剛才狹窄陰暗的環境所帶來的壓迫感似乎還在。 頂燈沒關,因此可以清晰觀察到后座那人的表情。 路柏桓瞄了眼后視鏡,開腔:“你車上也沒法抽啊,煙灰缸都沒有?!?/br> 后座的人只語氣不咸不淡地答了聲:“嗯?!?/br> …… 接下來的幾次試圖搭話也都是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一段路上暢通無阻,車內卻莫名隱隱盤旋起一股有幾分熟悉的低氣壓。 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 一個紅燈,路柏桓從后視鏡中看向后座那人略有些起皮的嘴唇,“……你要喝水么?前面這兒有瓶不冰的?!?/br> 邵尋答他,但仍是不冷不熱的:“不用?!?/br> 綠燈了,路柏桓沒再說話,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卻不自覺微微收緊。 為什么又這樣了。 早上那會兒不是還好嗎。 無聲的氣流緩緩充斥車廂,在嚴絲合縫的門窗下被牢牢封鎖。 僅能從路旁擺晃的樹葉中感受到絲縷無形的風。 車里真的太悶了。 - 前半段路走得順暢,不料快到地方時卻漸漸擁堵起來。 宴會場所的車庫外,不知里面是否發生了什么問題,他們到達時,入口處正排著長長的一隊。 沒帶司機的不便此刻顯露出來。 眼見都等待十幾分鐘了,仍是寸步難行,邵尋有些不耐煩起來。下午泛上來的低熱還沒完全退下去,加上又在車里呆了這么久,這會悶得他頭陣陣發暈。 又等了一分鐘,前方依舊紋絲不動。 邵尋自窗外收回視線,轉向前排正要開口,不期然地與后視鏡中的一雙眼撞了個正著。 對方立即不太自然地錯開眼。邵尋忽而記起這兩天似乎還有很多類似的情況,他頓了一秒,不打算多加理會,徑自說了句:“你停車吧,我先過去了?!?/br> 說完,他便直接開門下車。 聽到邵尋說話,路柏桓愣了下神,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緊隨其后的車門開關聲便毫不停頓地傳入耳中。 他心口莫名緊了緊,下意識也跟了出去。 剛下車沒走幾步,身后忽然傳來車門再度被開啟的聲音,邵尋轉過身,就見路柏桓跨出駕駛座三兩步跟了上來,而車門則大剌剌地敞開著。 他頓時一陣無語,“你跟下來干什么?去停車啊?!?/br> “我……” 路柏桓回神。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剛才下意識就跟出來了。 “嘟——嘟——” 沒等他“我”出個所以然來,后面那輛車像是看不下去了似的,突然高聲鳴起喇叭抗議。 邵尋瞥向車隊前方,用眼神示意他——車可以走了。 路柏桓也扭頭一看:“……”靠。剛才堵了那么久都動不了,他一下車就通了,搞他呢? 沒辦法,他只能回車上去。上車前他突然想起什么,趕忙回過頭,然而邵尋卻早已走開了。 他看向那個越發走遠的背影,還是忍不住叫了聲:“你在入口等我一下?!?/br> 這個距離,大致是能聽到的。 但聽者并沒有回頭。 十分鐘后,宴會入口。 這晚宴已經舉辦了好幾年,每年都是廣發請柬,遍邀本國業內的高層人物,此時已近宴會開始時間,因而門口各色人士往來不絕。 人再多,也還是看得清的,人群后,并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意料之中的不是么。 路柏桓有些煩躁地將手中抓著的一板藥片收進兜里,邁步進入了宴會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