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酒后掉馬
喝到最后,眾人皆醉,而最醉的不過里頭那位手握酒瓶當話筒縱情高歌的人。 “當你走進這歡樂場,背上所有的夢與想,各色的臉上各色的妝,沒人記得你的模樣……” 唱的人眼神迷蒙,聲音卻清澈透亮,雖然都在調上,卻不在應有的感情上,硬是將一首消沉苦悶的歌唱出了輕快豪邁之感。而這人正是喝醉了的林初。 “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背痪淞殖蹙蛻暗靥嶂破康挂槐坪?。 “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绷殖跖e杯遙對不知何處,仰頭又是兩杯酒下肚。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過往?!币槐又槐?。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绷殖踝笫帜笾?,使盛滿酒的杯子微微向下傾斜,然后手臂緩緩向左側移動,杯里的酒便在空中灑出一道清影,盡情落到了地上。 林初還給自己加了戲,又是唱歌,又是當主持人,身兼數職,玩得不亦樂乎,“接下有請4號選手為我們演唱!大家掌聲有請!” 林初帶頭鼓起掌來,秦可幾人也紛紛跟著鼓起掌來。 自帶陰暗背景的歌聲在掌聲落下時響起,“盼我瘋魔,還盼我孑孓不獨活;想我冷艷,還想我輕佻又下賤;要我陽光,還要我風情不搖晃……”黑暗中彷佛有一朵妖嬈艷麗的玫瑰在緩緩盛開。 “賜我夢境,還賜我很快就清醒;與我沉睡,還與我蹉跎無慈悲;愛我純碎,還愛我赤裸不靡頹……”盛開的玫瑰妖嬈艷麗,引人癡望。 “嘭”地一聲,門突然被人從外向內踢開,然后有兩列侍從破門而入,手握腰間劍,分立兩側,沉默而肅殺,擺足了威嚇人的架勢。而后,有一人邁著不輕不重的步子緩緩從敞開的門間踏進來,步步沉穩,卻也步步生威,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桌邊幾人登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陣仗驚醒了大半的酒意,只有林初還閉著眼睛沉醉在自己的歌聲里:“愿我如煙,還愿我曼麗又懶倦;看我癡狂,還看我風趣又端莊;要我美艷,還要我殺人不眨眼……” 謝長庭旁若無人地踏進門,一眼就看到了在眾人間忘我放歌的林初,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她,肆意,張揚,瘋迷,妖艷。這樣的她……謝長庭的眸光漸漸變得幽深起來。 思及間,謝長庭已步至桌前,他沉著臉環視了一遭,而后對桌邊眾人冷道:“滾?!?/br> 身為眾人之一的葉冉率先反應過來,帶著酒氣的質問毫無威懾力:“你是何人?” 謝長庭冷冷瞥了一眼,沒有說話,但周身的氣壓變得更低了。 下一刻,便有兩列侍從動手將反抗最激烈的葉冉三兩下制服,和另外兩個半醉不醒的人一起都架了出去,最后還貼心地合上了門。 “哎,別走啊,我還沒唱完呢?!彼挠^眾怎么都走了,是她唱得不好嗎?林初迷茫地望著前方,看著一個個人影在門口消失。 噢,也不是都走了,跟前還有一個,還長得賊帥,只是臉色很臭,跟兇神惡煞一樣,要是能笑一笑就好了,這樣想著,林初便對他說:“我給你唱首歌,你給我笑一個好不好?” 說著也不等人回應,林初就自顧自地唱了起來:“super idol 的笑容都沒你的甜,”唱著,林初對著謝長庭傻乎乎一笑,似乎希望他能被自己的笑容感染,“八月正午的陽光都沒你耀眼,熱愛105℃的你,滴滴清純的蒸餾水……” 謝長庭來時將種種酷刑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想著看到人時定要將之狠狠磋磨,再將她逮回去大刑伺候,讓她再不敢有脫逃的意念。但此刻看著眼前人醉醺醺的模樣反倒下不了手了,心道,罷了,只要她酒醒后肯乖乖跟他回去,他便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不過,還是要略施小懲,讓她長長記性。 醉而不自知的人在他跟前搖頭晃腦地唱著不知所謂的歌,上下唇瓣一張一合,一嘟一嘟的,十分惹人注目。于是,謝長庭便隨心而動,扣住林初的后腦,吻了上去。 林初被突來的吻吻得忘了詞,眼睛大大地睜著。忽然一股酒氣上涌,她的喉間微動,是酒反了胃,條件反射使她推開人,蹲下身扶著旁邊的凳子嘔吐,卻沒吐出來什么,因為剛剛反涌上來的時候不小心被她吞了回去,她想再吐出來卻是吐不出來了,反倒被酒氣熏得更醉。 謝長庭倒了杯水蹲下來從身后環抱著林初,邊輕拍她的背邊喂她喝水,卻見人喝完水還要攀著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嘴里還大聲地嚷著:“扶我起來,我還能唱!”然后一腳踩上座凳,手腳并用地要爬上桌,謝長庭也隨她胡鬧,替她掀開桌布將一桌酒菜都掀翻在地,空出桌面讓她站定。 而林初儼然也把這方圓桌當作了她的專屬舞臺:“接下有請5號選手為我們演唱!大家掌聲有請!” 稀落的掌聲過后是回首過往意氣風發的無悔與眷戀,“我自關山點酒,千秋皆入喉,更有沸雪酌與風云某,我是千里故人,青山應白首,年少猶借銀槍逞風流……” 一曲畢,主持人適時地再度出現,“感謝5號選手為我們帶來的精彩表演,接下來有請6號選手為我們演唱!大家掌聲有請!” “要想練就絕世武功,就要忍受常人難忍受的痛,師傅喜歡喝的茶叫做烏龍,衣服愛穿中國紅,無論是炎夏或寒冬,我都很向往山門外的天空……”林初一手握拳當作話筒舉在唇邊,一手打著響指為自己伴奏,十分投入。 “……紛紛擾擾這人間缺個公道,我辭三界別五行自顧去逍遙,此去必經年,荒野寒暑換紅顏……” “……我拭去紅妝,走在風雨路上,天地蒼茫引我去向何方…… “……容我擇日瘋,來年撞日死,孤身邁入這喧沸城池……” 一首又一首,林初似終于唱累了,慢慢蹲下身,蹲坐在桌子上,然后手抱著膝蓋,把頭埋進膝蓋里。 忽然,有低低的啜泣聲從那膝間傳出來,隱忍又壓抑,似有無盡哭不出的委屈,而后哭聲漸大,哭鼻子的人時不時哽咽一下再繼續放聲大哭:“嗚嗚嗚mama……嗚嗚嗚……” 謝長庭嘆了口氣,走過去,一手穿膝一手摟背將哭得不能自已的林初從桌上抱了下來,抱在懷里坐在一方矮塌上,一邊用衣袖輕輕拭去林初臉上的淚水,一邊緩緩撫著林初的背,一下一下,跟順毛似的,聲音竟難得溫柔:“不要哭了,乖,不哭了?!?/br> 林初聽了,登時哭得更大聲了:“嗚嗚嗚mama,我想回家,我想吃你做的飯菜嗚嗚嗚,這里有個大變態嗚嗚嗚,他天天欺負我,打我,還不給我飯吃,嗚嗚嗚,mama,嗚嗚嗚……” 謝長庭挑了挑眉,這個大變態說的是他沒錯了。不過,他什么時候不給她飯吃了,謝長庭回憶了一下,唔,似乎有時候是這樣的…… 但謝長庭還是問道:“大變態是誰?” 林初吸了吸鼻子:“謝長庭嗚嗚嗚?!?/br> 謝長庭對于這個回答毫不意外,繼續問:“那你家在哪里?” 林初:“我家,嗝,我家,不在這里,嗚嗚嗚,我回不去了,嗚嗚嗚,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嗚嗚嗚,我就在家里睡了個午覺,嗝,然后就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世界了,嗚嗚嗚,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來的,嗚嗚嗚,更別說回去了,嗚嗚嗚我回不去了嗚嗚嗚……” 謝長庭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他知她言行舉止有異于常人,卻沒想過她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謝長庭看著懷中人,眸中深邃如海,幽光重重——那回不去了正好! “那月下不回家就待在這個世界好不好?”謝長庭摸著林初的頭輕哄道。 “嗝,嗚嗚嗚,月下是誰?” 謝長庭皺了皺眉,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她不叫月下,她又騙了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認知讓謝長庭怒意橫生,可笑他被人耍得團團轉,還對著人叫了個假名字,好,真是好得很! 壓住心中驀然升騰而起的怒火,謝長庭對林初露出一個溫和的笑:“那你叫什么名字?” “嗚嗚嗚,林初,嗚,雙木林,嗚,初一十五的初,嗝,嗚嗚嗚,mama嗚嗚嗚……” “林初……”謝長庭口中輕念著這個名字,呵,真是個狡猾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