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從H市市郊打車回了學校。

    為了斷絕他們找到他的可能。

    雖然在遇到他們之前，他常在學校住宿，但黎初在學校附近也租了一處房子。

    一室一廳，自己一人也綽綽有余。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處房子的存在，那是黎初最后的屏障和保護。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期末周了，課程都已經陸續結課，黎初跟輔導員申請了延考，回到學校，就意味要面對他們四個。

    他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們。

    五個多月的感情，黎初無法一笑而過，將所有痕跡都煙消霧散。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就算想找他，也不可能想到他就會在學校附近吧。

    也可能…根本就不會找。

    但是下一副讓他們滿意的身體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出現了。

    到時候他們應該就能將他徹底忘了。

    “初初？”

    “初初呢？”

    四個遠在H市的人，此時正在度假酒店的房間內無頭蒼蠅似的“亂竄”。

    “今天凌晨初初跟我說，要去上廁所，我就沒多想，之后我就睡過去了。我還以為他回來了呢！”

    “你不會跟著他去嗎？”

    “我說了??！他不要！”

    “那他回沒回來你沒感覺嗎？”

    “我他媽以為他跑去你們那邊睡了！”

    畢竟他們有四個人，黎初總不能一直呆在其中一個人的身邊。

    “你…！”

    “行了，別吵了，有意義嗎？”

    康南被林棲蘇陽二人喋喋不休地爭論吵得頭疼，黎初已經不見了，當務之急還是要把他找回來。

    “我去齊青那里看看?！?/br>
    江柯看了三人一眼，越過他們出門。黎初不見，加上昨天發生的事情，齊青肯定是有最大嫌疑的。

    “我也跟你去！”

    猶如一句話點醒夢中人。

    齊青昨天已經到他們房間門口來過一趟了，他是一定不肯善罷甘休的…

    如果齊青真的告訴了黎初所謂的真相，那他們找不到他，就是真的找不到了。

    希望…事情不要朝著他們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

    ——

    “呦，怎么這是？”齊青還沒起床，是被他們的敲門聲硬生生吵醒的。

    昨天在蘇陽他們那里吃了個“閉門羹”，心里火氣一直沒消，約了上次那幾個人來房間，又是一夜酣戰。

    睡衣懶散地披在身上，完全起不到蔽體效果，衣服在他這里，還不如原始社會里祖先的樹葉。齊青睜著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認清面前四個“兇神惡煞”的人。

    “來找我索命啦？”

    “那你們這可是有點早啊，我還什么都沒做呢？”

    看見齊青這副縱欲過度的樣子，他們四個其實就已經知道了結果。

    黎初是自己選擇走的。

    沒人威脅，沒人強迫。

    “你跟黎初說了什么嗎？”

    問出這句話，說到底，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最壞結果上的僥幸。

    “你不覺得好笑嗎？”

    齊青像是終于感覺到了絲絲涼意，主動把睡衣攏好，笑靨如花地看著他們，如同聽了天大的笑話。

    “讓我閉嘴的是你們，懷疑我告訴他的也是你們？”

    “這么心虛地懷疑別人，你們怎么不問問自己，問問自己做沒做虧心事，這么害怕他走？”

    “害怕他走早點告訴他??？天天防賊一樣防著我，讓我逮著你們把柄不放，說到底，就是你們自己慫！”

    “這個把柄，是你們親手交到我手上的，誰都怪不了，要怪，只能怪你們自己！”

    “傻x，慫包！”

    “砰”的一聲，房間門在他們四個面前關上。

    齊青說的也沒錯，是他們親手將把柄留到了現在，如果他們能勇敢一點，早一些告訴黎初真相，也許現在一切都會不一樣。

    終究，是他們咎由自取。

    兩個月后——

    “黎初？你終于回來了？”

    黎初拿著東西回到宿舍，吳凱已經提前到了，見到消失兩個月的人出現在面前，驚喜地從靠椅上起身，走到門邊接過他手里的東西。

    黎初將輕的那一袋子遞給他，笑著跟他打趣，“怎么？不歡迎我？”將日用品和學習材料放到桌子上，黎初開始有條不紊地歸類。吳凱拎著那袋子東西，靠在黎初床下的樓梯上，邊看邊跟他聊天。

    “你這說的什么話？宿舍永遠是你家！”

    哥倆好似的拍了拍黎初的肩膀，黎初轉過頭，無可奈何地對他翻了個白眼。

    “對了，你為什么突然申請延考??？”

    “我問輔導員，他說你身體不舒服，到底怎么回事？”

    “你自己一個人真能行嗎？有事就說，我能幫肯定會幫?！?/br>
    吳凱算是黎初在學校關系最好的朋友了，因此這些啰里啰嗦的嘮叨聽在黎初耳朵里，實打實的關心，沒有半分虛假，吳凱一定會說到做到。

    吳凱是個自來熟，黎初和他相處很舒服，不用費力地找話題，他總能把氣氛調動起來。

    黎初是想告訴吳凱的，但那時候，他自顧不暇。

    “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不想麻煩你們?！?/br>
    “不用把我想象的那么嬌弱，我也是個男生！”

    義正言辭地板著臉跟他強調，吳凱反倒笑了，“就你??？你就是一朵需要被人保護的小白花！”

    “所以啊，好好在你凱哥背后，凱哥罩著你！”

    黎初送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臉上卻是禁不住笑了。

    “還有一件事！”

    “我可必須要告訴你！”

    “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吃飯遇見的學長嗎？”吳凱湊到黎初身邊，“自從你請假之后，他就天天來找我?！?/br>
    黎初心里“咯噔”一下，兩個月的時間，他聽見有關他們的任何東西，還是會忍不住。

    “不，準確地說，是sao擾我！”吳凱又繼續抱怨，“每天基礎三個電話，每個電話持續時間三十秒?！?/br>
    吳凱伸出三個手指頭，配合著他故作絕望的表情，機械地重復著電話內容。

    “你好，請問黎初回來了嗎？”

    “沒有?！?/br>
    “麻煩了，謝謝?！?/br>
    吳凱是故意把這個場景搞笑化的，黎初聽出來了。但他實在沒辦法給吳凱表演一個合適的、合情的笑聲。

    他還做不到。

    知道他們在找他，他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明明想要擺脫的是他，這會兒心里暗自竊喜的也是他。

    自尊心？虛榮心？

    都有。

    但唯獨那份愛，少了一點。

    “我真的每天被sao擾到自閉！”

    “找不到你的人，電話又關機，我當時真的后悔，后悔為什么要出現在學長的面前！”

    “你怎么…不問我…和他是什么關系？”

    “……”

    兩人之間的空氣安靜了，黎初在等吳凱的答案，吳凱有些擔心黎初的情緒。

    “你…不知道嗎…？”小心翼翼開口。

    “知道什么？”這回換成黎初疑惑，抬頭看著吳凱糾結的表情，黎初催他，“你快說呀！”

    “就是…在你消失后的第三個星期，也就是放寒假的前一個星期，康南學長，還有?；@球隊的蘇陽，江柯，奧數班的林棲學長，在學校論壇上…集體跟你表白…”

    “……”

    集體表白？

    “學校那周炸了鍋，大家被考試折磨的，吃瓜吃成瘋魔，到最后還是學校出面解決，才勉強把這個事情壓下去?！?/br>
    “不過…”

    “…？”黎初直覺沒有好事。

    “可能是我們專業的人從輔導員那里打聽到了，你這學期會回來的消息，現在大家都盼著你回來，當面抉擇一下…修羅場…？”

    這樣一解釋，剛才在路上那些或探究或嫉妒或訝異的目光就有了原因。

    抉擇什么？

    四個人之中選一個？

    “黎初…你真的是…？”

    吳凱到現在也不敢相信，和自己相處這么久的黎初，性取向竟然是男？

    是他瞞得太深，還是自己太傻？

    “…對?！?/br>
    “一直瞞著你，很抱歉?！?/br>
    “但是你…不用刻意遠離我，我沒病的?！?/br>
    貌似主流群體對同性戀的態度，還是普遍以感染病、惡心這類評價為主。黎初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黎初并不是個徹底的同性戀者，如果不是遇到他們四個，他不知道喜歡是什么感覺。

    可能是遇見了，愛就來了，不分性別。

    “不…我沒有，我沒有這樣想過的?！?/br>
    “我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你不想聊我們就跳過這個話題?！?/br>
    “我沒關系的。瞞著你本來就是我不對，你想問什么就問吧?！?/br>
    “……”吳凱想問又不敢的神情逗笑了黎初，“你干嘛這么看著我，真的可以的，你問吧?！?/br>
    “那…我最后一個問題?！?/br>
    “你喜歡他們四個里面的誰？”

    喜歡誰？

    挑不出來。

    都喜歡可以嗎？

    但那是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