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喊
“沒有光,” “置身在黑暗之中”, “我切實活著,還是終于被拋棄扔進地獄了呢?” 她想。 她沉默地坐在地板上,一動不動。 “沒有聲音” 她凝神靜聽。 嗡嗡— “不” 嗡嗡———嗡 “有什么” 嗡嗡——嗡嗡嗡 “有什么在發聲”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在我的腦中”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越來越響?!?/br> 她開始焦燥起來,四處走動開來,不時碰到像墻壁一樣的東西,她扯拽頭發,不斷的將頭砸向不知什么東西。 她的呼吸愈發急促,就像溺水般粗重的激喘。心臟飛快的跳著,伴隨火辣辣的疼。那嗡嗡聲,向一根根針深深的扎進她的頭皮里。 她終于開始尖叫,尖銳而凄厲,悲傷而憤怒。她忘情的叫著,想要將那嗡嗡聲壓過??赡?,她的聲音被墻壁吸收,嗡嗡聲卻更響了,莫名的恐懼籠罩著她,她叫的更賣力了。 “嘩————!” 突然,有什么高亢的巨大響聲,扒開嘈雜的響聲鉆進了她的耳朵。 門被打開了,一絲光透了進來。 周圍恢復了死寂。 門前出現的,赫然是他的身影。 她癡癡的望著他,仿佛被定格住了,既沒法移動也沒法發出任何聲音。 男子沒有看她,倚靠在門檻邊,深深的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 他叫著她的名字,帶著令人顫悚的溫柔。 于是她全身都開始顫抖,死死地盯著他,仿佛要將他望穿。從她眼眸里滲出了兩行清淚。 “————” 他用同樣的語氣又叫了一遍。 強烈的感情如泰山壓頂般地向她襲來,她的手腳麻木,血液也快要凝固,好像有一把尖銳的刀直刺進她的心里,使她的五臟六腑破裂,讓她窒息。 她捂住雙眼,痛苦的蹲下,將頭埋在兩膝之間,顫抖的發出小聲嗚咽,淚水淌到了嘴角邊,脖子里,胸口上,她沒去擦,任憑眼淚不停的流。 “為什么哭呢?”男子開口了,他仍沒看向她,而是盯著漆黑黑的地板。語氣仍很溫柔。但這話與其是對那女人說,不如說是對他自己說的。 “為什么哭???”他又問了一遍,這次帶著憤恨與不甘,仿佛是在嘶吼一般,他抬起了頭。 桵仿佛被喊回了魂,立刻起身,吃驚地望著他, 她注意到了那雙失去對焦的雙眼。 “啊……不,怎么會………先,先生……您……不………我………怎么會……不,不……”她語無論次,甚至連不成一個句子。 男子挑了挑眉,不屑地輕輕冷笑一聲,嘲諷的說 “如你所愿,不是嗎?” “不……不……不不……” 她深吸了一口氣 “您誤解我了,這不是我的本意,我愛您。比任何人都要愛您。只有我了解您的真意,只有我能洞察您的靈魂。那群人都是騙子,你那位妻子也好,你些所謂的同志也罷,甚至連家主他們——你的父母和同胞,所有人!全部!他們都在欺騙您,他們不懂您,他們全都認為您是個瘋子,除了我,我真的愛您?!?/br> 男子沉默地看著,不,他已經看不見了,他只是將頭朝著她所在的地方,微笑著。直到她講完后,捂住腹部,放聲狂笑,他邊笑邊咳,全身都在顫抖,眼淚也在眼框里滾動,那好像要把肺咳出來的凄厲的笑聲,顯的詭異無比,充訴著絕望。 “咳咳……咳咳咳!”漸漸的咳嗽聲越來越急促,將笑聲壓過,占了上風,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噴涌而出。 他重新安靜了下來,重新帶上了詭異而虛偽的微笑,帶著咄咄逼人的寒意。 他笑著,嘴角彎成詭異的弧度,眼咪了一條線,成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但又卻美的攝人心魄。他哼笑著,聽起來卻像哭泣一般。他從腰邊將刀撥出,小心翼翼地撫著刀緣的弧線,就像一個望著絕世珍品的收藏家一般瞧著它,發出一陣陣輕笑。 “可是,他們確實說的沒錯,我可能確實瘋了?!彼f。 “————”他喊她的名字。 她忽然覺得男人似乎變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猛獸,占領了這個狹窄的和室,壓的她喘不過氣,要將她吞噬。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慌亂起來,手舞足蹈的不知所措。 “我該逃”她心想。 可她的頭腦發熱,眼前一片灰白。 “不!您沒瘋!我當然也沒瘋!您沒瘋!”她近乎悲戚地嘶吼著。 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漸漸遠去,而靈魂深處的某種聲音支配了她。 “您被他們迷惑了,他們全部都是瘋子,這世上只剩您一個人類了!請您相信我,您沒瘋,瘋的是他們!”她眼里飽含著熱淚,用無比真誠的語氣說到。 男子仍微笑著,盯著他的刀癡笑。 女子也沉默下來,望著男子眼眶里的黑洞出神。 突然,她亳不猶豫地像那張著血盆大口的猛獸撲了過去。 盡管這可能是個危險的舉動,可和那從胸口傳來占據了她全身的巨大的甜膩痛感相比,好像又算不了什么。 她微笑著,吐露出迷人的芬芳,她倚在男子如尸體一般冰冷的胸口,帶著意味深長的笑,變得嫵媚起來,與方才發出尖銳的狂叫的女子判若兩人。 雜亂的青絲被汗水濕漉漉地緊貼在她的臉上,她扭動著纖細的身子,伏在男子耳畔,用近乎微不可聞的輕柔語氣說 “我愛你” 那猛獸像受了驚一般,一下子向眼前的獵物嘶咬上去,嘶裂的痛苦傳達,但她卻像在忘記了疼痛,忘我的喊著。 “我愛你” 溫暖的液體蔓延著,滴落在男子慘白色的皮膚上,灼燒著他。血液就像紅線一般,將他們緊緊連接在一起。 “我愛你” 疼痛越發深刻,仿佛要銘刻在靈魂上。男子不斷發出像野獸般的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不擇章法的狂咬。 “我愛你” 當紅白交加的花朵伴隨著讓靈魂震顫的愉悅在溫暖的蜜巢里一朵一朵的炸開后,一切又重歸于安靜。 “我愛你” 在悱隱的纏綿后,他們仍互相糾纏在一起。 在她柔軟的肌膚的包周下,男子似乎忘記了那些歇斯里的,變得無比安穩順從,仿佛像母親懷里的嬰孩一般。有一股暖流進入了他的心房,冰冷的身軀漸漸紅潤起來。他安心地蜷曲在她的懷里,微笑著合上了雙眼。她輕輕撫著懷中人的腦袋,輕輕搖晃著,眼神甚至可以說是慈愛的。 他們享受著這美妙的氛圍。彼此都不說一句話。 她輕聲哼唱這以前男子教她的曲子。他小聲合著,在歌聲里,他想起了母親,想起了懷里姑娘還是個小不點時的樣子,想起了年輕時的兄長,也想起了只存在于久遠過去的自己,他感到頭變得沉沉的,眼皮也越來越重,漸漸陷入了一個只屬于從前的美好夢境。 良久過后,他睜開了眼睛,盡管眼前一片黑暗,但是卻能感受到她深切的望著他的眼,他伸出手撫摸著她的每一寸皮膚,眼眉,鼻梁,嘴唇,生怕露掉她的任何一部分,在反反復復摸索了五六遍后,他才依依不舍的放開手。 她只是微笑的看著他。 “——?”他有些不安的叫著她的名字 “我在?!彼站o了他向空氣揮舞的手。 “——,我們逃吧,從這凈是瘋子的世界逃跑吧,不管去哪里都好,越快越好,越遠越好?!?/br> “——,逃吧,和我一起,你說的沒錯,他們都是騙子,用花言巧語欺騙著我,他們或渴望從我這榨取利益,或企圖得到我的身體,而真正愛著我,愛著我的靈魂的,只有你一個,只有你一個人” “走吧!——!除了你以外,我,我己經一無所有,也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告訴我!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不會拋棄!不會背叛我!你沒有騙我!你愛我,永遠愛我,對嗎!?” 他的語氣越來越激烈,最后甚至帶上了乞求的味道,顯得孤獨又無助。 女子望著她,她眼底的漆黑隨著他變得越發深邃,突然,她緊緊拉住他的手,像外面跑去,她沒有回頭看男子那錯愕的表情。只顧向前跑。 “嗯!我們逃!現在就逃!逃到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然后,我們就會在一起!永遠永遠!” 她邊跑邊喊。 他們跑出了和室,跑過走廊,跑下了樓梯,跑到了玄關,他們繼續跑著。 他們跑入了光明之中,燦爛的晴空下,陽光晃的他們睜不開那雙適應了黑暗的眼,但他們沒有停,仍在溫暖的陽光下不斷奔跑………… ————————幾小時后———————— 在空闊的大道上,僅有一輛越野車在飛馳著,開著車的是一位短發的年輕亞洲女性,看起來只有二十來歲的樣子,長相盡管不是那種讓人印象深刻的美,卻也十分標致。任誰也想不通在被人稱為如詩般神秘又優雅的皮囊下怎么會有這樣偏執的反骨。一旁坐著的男性看起來則就要年長一些,僅管身高不高,但卻讓人無法忽視。乍一看顯的溫文儒雅,但只要仔細一看,就不難看出他再也無意隱藏的叛逆與好斗的本質。 女子穿著略有些破損的禮服,看起來樣式頗為傳統,但與這禮服不同的事,她的舉動卻沒有了那幾十年如一日的得體與穩重,竟帶上了幾分隨意。男子閉著雙眼同旁別的女性談笑著,僅管凈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但是他們笑容卻是幾十年來從未有過的開朗與自由。不摻雜任何虛假。就像在籠子里關押了許久,至今才總算被放歸了叢林一樣。 這樣看,實在難以把他們從普通的情侶區別開來。 “——” 男方突然停止了嬉笑,用認真的口氣叫著她的名字。 “怎么啦?” “果然只有你是明白的?!?/br> “...."女子只是微笑。 “當然啦,因為我愛你嘛”她說。 “.....或許” 男子的視線微微下垂。 “我可能也愛你,從一開始就是” 聽了這話,女子愣了愣,隨后不禁紅了臉頰,發出銀鈴般輕脆的笑聲。 是的,和普通的情侶沒什么區別。 那女子笑著放開方向盤,任由它向前方馳去,而她則環住男方的脖子。來了一段忘情的深吻。 如果忽視在他們前方的萬丈深淵。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