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南黎
林凜給肖寒月遞了一個眼色。 肖寒月拿著凈水蓮華,神色為難,輕輕搖頭。 林凜這是讓他拿著凈水蓮華走,留他在這里獨自抵擋白棋??砂灼鍖嵙Ω邚?,林凜如何是他的對手? 倘若他遭遇不測,肖寒月怎么承受的起? 林凜暗自皺眉,再次示意肖寒月。 白棋修為高深,兩人聯手也恐怕不敵,肖寒月執意留在這里,兩人若被白棋一鍋端了,前番的種種努力豈不盡數東流?秘境中千余人的生命又該怎么辦? 肖寒月咬了咬牙,踟躕不定。 為了大義舍棄林凜,肖寒月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他寧可自私一些,只要他的少年能好好地,他寧愿身負罵名。 兩人一番眉來眼去,自然引起了白棋的注意。白棋狐疑道:“林凜,你們……在做什么?” 林凜一驚,立刻回神,笑道:“沒什么,你感覺好點了嗎?不知為何,此番歷練中,秘境眾人神智盡失,做出一些……荒唐難言的事情,怎樣都喚不醒。還好有凈水蓮華,不然你長時間縱欲,元陽盡泄,恐怕有性命之憂?!?/br> 白棋覺得有些不對,卻又暗想自己多心,他垂下眼睫,故作羞澀道:“這么說,你又救了我一次?!?/br> 林凜就在自己眼前,還能怎么樣?他在心底想,無論發生什么意外,他都掌控的住。 單憑實力而言,秘境中無人是他的對手。 林凜說道:“不值當什么,我輩修真之人,自該守望相助?!?/br> 他又去看肖寒月,卻見肖寒月走到林凜身邊,臉上帶著溫文爾雅的笑意,將凈水蓮華交還給林凜,說道:“不管怎么說,白師弟無恙就好?!比缓?,他看向林凜,眸光清澈而堅定。 這是……讓林凜帶著凈水蓮華走,他斷后的意思! 林凜暗自咬牙,沒有接肖寒月手中的蓮華。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白棋已經有所懷疑,不能再拖了。 他面上不動聲色,流云劍卻陡然射出,未襲向白棋,反而壓低劍身,徑自射向肖寒月,插入他腳下,劍尖一抬,帶著他飛速掠出,飄然遠去。與此同時,林凜旋身,順勢抽出肖寒月腰間的清風劍,橫在白棋脖頸前。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林凜旋身時蕩起的衣擺尚未落下,肖寒月已掠出數里,遠不可及。 原來,全力御劍時,流云劍可以快到這個地步。 林凜心下一松,長劍下壓,抵著白棋的咽喉,道:“不要動?!?/br> 白棋一時愣住了。 方才,林凜的動作雖快如閃電,然而以他往昔的水準,卻不是沒有機會阻止。 只是……那一瞬間,他心下驚愕,確實沒有反應過來。 只因為,做出這樣動作的人是林凜。 白棋沒有管喉間鋒利的劍鋒,反而呆呆地問:“為什么?” 為什么突然間,要對我揮劍相向? 林凜道:“這位魔族前輩,您暗中下毒,謀害三宗六派無數弟子,還要問我為什么嗎?” 白棋慢慢反應過來,心下了然:“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草甸之上,已經有所懷疑,后又在水源旁見您下毒,才敢肯定?!绷謩C回答說。 他在刻意拖延時間,肖寒月逃出后,必會聯系宗門,屆時有凈水蓮華在手,又有正道醫圣落日谷主的指導,他定能破開yin毒,救回眾人。 “草甸?”白棋回憶,“為什么?是……那柄劍?” 他雖借了白棋的身份,本命之劍卻不會認主,哪怕他依靠修為強壓,它也時常不聽話。 所以林凜想借白棋的劍驅趕草藤時,那柄劍才會那般沉重。 “確實有此原因,”林凜說,“還有,靈獸草織風,只食魔族與妖獸,從不主動攻擊修道之人?!?/br> 草織風?那草甸,原來真是靈獸。 “這樣嗎?原來那么早……你就看出我的不對??蔀槭裁茨侨蘸?,還要救我?”水蟒群中,形勢岌岌可危,是林凜出劍斬斷蟒蛇頭顱,救了他。 林凜一愣,道:“那個時候,并沒有想那么多?!睏l件反射的,便出劍相救了。 不過便是沒有林凜,以他的實力,也絕不可能真正喪生于蟒蛇圍攻。 “是嗎?”白棋,不,那魔族聽到林凜的回答,嘴邊竟然抿開一個笑。 明知他身份不明,見他遇險,也會出手相救了嗎? 他的凜凜,真好呢。 白棋墨玉般葳蕤的黑發逐漸褪色,一寸寸變為鮮艷的紅,身體內骨骼發出輕輕地“噼?!甭?,纖細小巧的身形很快高了一截,逐漸壯碩,五官像被揉捏的面團,眉骨低了一些,長眉斜飛入鬢,又大又圓的雙眸變細,眼尾狹長,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唇色鮮紅,只有皮膚仍然是白皙的,只是從瑩潤的奶白變為經年不見陽光的蒼白。 幾息功夫,他便從青嫩俊秀的少年變為成熟壯碩的青年,眉宇英俊,溢著絲絲縷縷邪氣。 “我叫南黎,”他說,聲音微微沙啞,帶著磁性,“魔尊南黎?!?/br> 林凜悚然而驚,警惕地收劍,與南黎拉開距離。 南黎比他高一些,立在他身后持劍,反而是他不占優勢。 “魔尊?”林凜挑眉,北冥魔族,什么時候有“尊”了? 色魔遁世后,魔族不是早已群龍無首了嗎? 南黎勾起嘴角笑,眉眼下壓,唇角彎彎。這個表情十分眼熟,白棋也常這樣笑,只是白棋笑時,是清純羞澀;南黎這一笑,卻是說不出的邪氣四溢。 “是啊,”南黎舒展開身形,“魔族千年混亂,早該有個人站出來,一統北冥,重塑榮光。而今,這個人是我?!?/br> 林凜問:“你與色魔,有何關系?”色魔曾是當之無愧的魔道之首,如今又出現一“魔尊”,林凜自然以為他與色魔關系匪淺。 南黎譏嘲地笑笑:“沒有關系。這些年來,魔族無一人不懷念色魔在時的風光,可那又如何呢?千年已過,色魔早不知去了哪里,說不定已經灰飛煙滅,還守著他做什么!魔族龜縮北冥,被正道打壓的抬不起頭,我不甘心!這天下,難道只是修道之人的天下嗎?魔族就合該留在北冥苦寒之地不成?呵!” 南黎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身上有些碎裂的雪白衣衫變為烈烈紅衣,與他鮮艷的發色正好相稱。 “魔族,也是時候該走出來了?!蹦侠钃P聲道,眉目不羈。 “沒有人非要讓魔族一直留在北冥,”林凜沉聲說,“天地孕育萬物,魔族、妖族、凡人與修道之人共享世間,魔族自然有權離開北冥、定居他地??赡銈儾辉摵θ??!?/br> 南黎俯身,在林凜警惕的目光中笑著摸了摸他的側臉,“我的凜凜啊,你這么單純,這樣善良,又怎么知道人世間的‘惡’可以到何種地步呢?沒有邪道,哪來正道?修真門派自命不凡的主持公道、匡扶正義,不就是打壓異己,將與自己不同心者,定為邪魔外道嗎?魔族若要出世,必然要有戰爭,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br> 林凜揮開他的手,冷聲道:“你是何種人,看這世間便是何種模樣。你覺得修真門派沽名釣譽、打壓異己,并以此為借口先行下手,這只能說明,你才是那心思不堪之人?!?/br> 魔族甚至未嘗試與他人和平共處,便一廂情愿的認為雙方要起戰爭,于是來暗害修道之人,這樣的強盜邏輯,只能說魔族原本居心不良。 南黎笑起來,問:“你是說我天性邪惡嗎?” 林凜冷笑一聲。 南黎也不在意,只說道:“或許吧,魔族的修煉功法講究縱情放欲,為所欲為?;蛟S我就是邪惡,看不得修道門派安享世間繁華許多年,我魔族卻只能在北冥受苦!” “你!你簡直!”林凜咬牙。 “簡直什么?不可救藥是嗎?”南黎湊到林凜面前,邪氣地笑,“那凜凜,你既已看破我的本來面目,為什么不逃,還非要到我這里來呢?” 你這不是……勾著我把你綁走嗎? “是為了凈水蓮華嗎?”南黎猜測,“可那一朵小小的蓮花,又能救幾人?” 這也是他為什么,根本沒想過要去追肖寒月。 林凜不答,只是舉起長劍,劍鋒直指南黎。 凈水蓮華救人,并不是真像之前對白棋那樣,扯一片花瓣給他吃,那未免也太粗糙了。 林凜相信,有落日谷主在,秘境之危必然可解。 南黎不看林凜的劍鋒,只注視著他的雙眼,突然說:“凜凜,你隨我走吧,我們一起去魔族,好不好?” 嗯? 林凜一愣,不明白他何出此言。 明明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打起來了,南黎怎么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他為什么要跟他去魔族? 南黎壓著聲音,有些激動地走到林凜面前,“我一定會好好待你,以后除了魔族大事,其余你說什么便是什么,我都聽你的。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絕不干涉,只要你和我走,只要……你跟我好?!?/br> 說到最后,南黎的聲音曖昧地沙啞下去,目光如有實質的在林凜臉上逡巡,含情脈脈。 林凜匪夷所思地看向南黎。 他……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