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夜場，黑西裝保安站在門口，打量著來往的人群。

    戚軒出示了一張卡，攔住他們的保安就像海水一樣讓開，有人為他們推開大門，刺目的燈光一下子迸發出來，酒吧仿佛金色的殿堂一般，頓時與黑色的街道區分開來，外面是平民大眾的普通生活，里面是通往財富與地位的階梯，周效明跟著戚軒走進酒吧，影影綽綽的人影在光芒中閃過。

    他還是喜歡自己的小屋子。

    戚軒揮開迎上來的侍者，熟門熟路帶著周效明拐了幾個彎，來到了另一個黑色的大門前。

    “走吧，不用怕，你把他們當同學就行?！逼蒈幷f。

    你是從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害怕的。

    周效明還真沒把戚軒的這群朋友當回事，他甚至連校服也沒換，書包扔在司機的車上，拎著手機就想進來，戚軒看不慣，非要他換身衣服，周效明最后把校服外套脫了，穿著白半袖和黑色休閑褲，這才像一點樣子。

    看他這身行頭，是個人也知道他根本無所謂了，想不通戚軒又暗自腦補了什么。

    “好?！敝苄鲬械煤退麪庌q，徑直推開門。

    里面喧鬧的音樂聲一下子停了。

    周效明踏入門里，把燈光打開，桌上散亂著幾個酒瓶，還都沒開封，沙發上坐著幾個人被強光刺了眼，瞇起來看向他們。

    這些人姿態各異，神情不同，長相有高有低，但是年紀差距不大，身上都穿著便服，頭發rou眼可見的精心打理過。

    “愣著干什么呢？你們點了什么？”戚軒也走進來，四下看了看，把周效明推進去了。

    “什么也沒點，就等你們呢！恭候大駕多時啦?！币粋€高胖的男孩子說。他的年紀看上去和周效明他們差不多大，從座位上站起來，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周效明，問道：“這就是軒哥你那朋友??？看著挺正派一人嘛?！?/br>
    “滾一邊去，”戚軒罵他，“我朋友當然是正派人，怎么了，和我做朋友的非得是你這樣的??？”

    高胖男孩子被他罵了，也不尷尬，直說“我說錯了”，接著把他們往沙發上引。

    “徐程的嘴就這么欠，你別往心里去，”另一個高個子男生說道，他的手機在大理石桌面放著，正在掛機打游戲，這個男生站起來和周效明打了個招呼，介紹道，“我叫衛海，剛才說話那個是徐程，至于你，可是我們這里的大紅人了，戚軒天天都在說你?！?/br>
    戚軒說：“放屁?！?/br>
    衛海向周效明聳聳肩膀，笑了笑，周效明也向他勾起嘴角。

    接下來，衛海把在座的幾個人都向周效明介紹了一遍，人數不多，除了他們四個外，還有兩個男孩子，他們好像是表兄弟，都姓程，年紀看上去比其他人略微小點，問了一問，果然如此，初中生，馬上上高一。周效明瞥了眼徐程，不知道他們三人是不是有什么親屬關系。

    戚軒卻在這時撩起眼皮，冷冷淡淡說道：“他們也來了??？”

    這話是對衛海說的，那邊的兩個程姓兄弟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哎呀，一起玩玩，”衛海向徐程使了個眼色，徐程趕緊打圓場，開了兩瓶紅酒，倒在醒酒器里，勸道，“衛海聽你要來，特意把家里的好東西帶出來了，嘗嘗?！?/br>
    確實是好東西。周效明看了眼瓶身，這種紅酒他曾見到監護人喝過。

    他覺得不太好喝，他覺得所有的酒都是一個味道。酒量也是一項訓練，為了不在喝醉的時候吐露出自己父母的一些秘密，他曾被迫長期攝取大量酒精，直到監護人覺得差不多了為止?，F在周效明已經失去了對酒精的好奇，更多培養出了厭惡情緒。

    這是種暴露療法，簡單粗暴，但是有效。

    于是周效明只抿了一口，便不再動了。

    “聽說你學習不錯？”

    周效明偏偏頭，程姓兄弟其中之一忽然湊過來。

    戚軒衛海徐程他們三人正開了局游戲，一時半會顧不得這里，程姓哥哥就趁機湊過來，另一個人猶豫了一下，也走過來坐在周效明身邊，兩個人隱隱將他圍住了。

    周效明頗為無語道：“干什么??？”

    主動一些的程家哥哥貼著周效明耳邊說：“我弟弟學習也不錯，不如你和他比比？我給你們出道題，看誰先答上誰贏，輸的人罰酒，怎么樣？”

    震驚！

    真沒想到這種戲碼還真的發生了！這屬于酒場霸凌還是校園霸凌??？現在已經是什么年代了??！人人平等這句話都要說爛了，怎么還會出這種事！而且這比拼方法也太......周效明都傻眼了，他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

    “哥，”程家弟弟捂著臉勸道，“求你了，別這樣，這也太傻了！”

    確實。周效明不禁大力點頭。

    “那你說要怎么辦！戚軒那小子能看上他，還不是因為他學習好？要是我們能做到比他還好，衛少不就也......cao！我這都是為了誰呀！”

    “太卑微了，不要做舔狗?！敝苄髡f。

    “誰輪到你來可憐！”

    程家哥哥終于怒了，捏著酒杯咬牙道：“今天這酒你必須給我喝下去，別指望你的軒少爺能救你，他可關注不到我們這邊，小人物就要有小人物的樣子，一定要讓大家看看你的丑態！”

    周效明說：“你是不是暗戀戚軒？”

    “你放屁！”程家哥哥氣得騰地站起來，動作太大，終于引起了旁邊三人的注意。

    戚軒皺著眉說：“你們干嘛呢？”

    他走到周效明身邊，打量了程姓兄弟二人，問周效明道：“他們沒怎么樣你吧？”

    衛海有些擔心地看了眼戚軒，放下手機，也跟著站起身走過來，說：“怎么了？今天就是出來放松一下，不整那些虛的?！?/br>
    這群人說話都是兩三層意思，周效明聽他明著勸戚軒，實則像是在警告自己，好像自己如果實話說了，就跟那些小孩告狀一樣幼稚，而且還不識抬舉。他思索一下，覺得自己著實沒必要和這兩個小孩外加一個衛海一般見識，于是順勢搖搖頭，道：“沒事，我沒怎么，就是有點無聊。你坐我身邊來吧，這些娛樂方式，也教教我?！?/br>
    他余光看見衛海給了自己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

    “就是的，戚軒你也是，把人家帶過來玩，怎么能扔在一邊不管呢？”衛海松了口氣，連忙笑嘻嘻打趣戚軒，招呼那兩個程家兄弟道，“過來，我把你們送回去?，F在是小孩子該回家的時間了?！?/br>
    程家弟弟馬上乖巧站起來跟著走了，出乎周效明意料的是，那個刺頭哥哥竟然也很聽話，跟在弟弟后面低著頭起身，像個小鵪鶉一樣離開了。衛海送他們出門，拐角處，走廊的燈照亮他們的臉，衛海正低聲說著什么，臉上冷漠的神情盡收周效明的眼底。

    他的瞳孔略微一縮。

    衛海的手搭在程家哥哥的屁股上，這位置好像有些過于低了。

    他是故意的嗎？還是無心之舉？他們是什么關系？

    不過，那又怎樣呢。

    好奇只在周效明心中一閃而過。他很快把這件事拋之腦后。世界上古怪離譜的事情多了去了，而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不管閑事。

    況且，看那倆兄弟的樣子，并非不情愿。

    他們的年紀也不算小了，高一，又是出生于這種家庭，該懂的不該懂的應該都懂，周效明看看徐程，他臉色如常，正捧著手機大喊大叫打游戲；看看戚軒，他正嫌棄地品嘗紅酒，察覺到周效明的視線，回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餓了嗎？吃點東西？這里的小吃還不錯?！?/br>
    不用了。周效明搖搖頭，他還不餓。

    今天的目的，在他看來，就只是出來認認人，見見面而已，現在目的達到了，就應該回家了。但戚軒似乎并不這樣想，他好像更想看到周效明和他的朋友歡聲笑語，推杯換盞的場景。程家兩兄弟的出現把一切都打亂了，戚軒抱著手臂抖腿，時不時看一眼墻上的表，周效明看他煩躁的樣子，忽然覺得好笑。

    “哎，”他拍拍戚軒，“衛海他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吧？”

    戚軒驚異地看他一眼，見周效明臉上難得帶著笑意，連忙轉頭去看徐程。

    徐程正戴著耳機，忘我打游戲，沒關注到他們這邊。

    “什么啊......你憑什么這么問？”戚軒壓下聲音道。

    他這副樣子，讓周效明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他也看了眼徐程，擴大了臉上的笑容。

    “我當然是看出來的?！?/br>
    戚軒一愣，驚訝道：“這也能看出來？哎，他們關系確實是......衛海挺會玩的，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把這倆兄弟搞到手了。不過這事也就我們幾個人知道，你可別往外說?！?/br>
    “我當然不會往外說——你怎么傻乎乎的？”周效明笑著說，他又看了看徐程，低聲對戚軒道，“你湊過來一點?！?/br>
    “要干什么？”戚軒緊張地舔舔嘴唇，好像若有所感，但又不太相信周效明真的這么膽大。

    可周效明完全不和他客氣，再也沒去關注徐程，他正如戚軒所想一般，飛快地在對方嘴唇上啄了一口。

    他離開的極快，觸感也很輕微，熱意轉瞬即逝，但戚軒卻還是想被什么東西刺中一般，渾身的熱意從那一點開始向四周擴散，整個人都被燒迷糊了。

    不管在家怎么胡鬧，當著第三人的面還是第一次。

    他不知是何滋味，繃緊了下頜，感覺心中復雜極了，道：“我靠，你還真......”

    “怕什么？”周效明說，眼里帶著火，“衛海都不怕，我怕什么？你怕什么？誰想知道，就讓他知道去，我從來就不準備藏著掖著?！?/br>
    徐程還在那邊亂七八糟叫喊著“殺他！殺他！”“大哥！別殺我！”，他有沒有看到這一切呢？

    戚軒吸吸鼻子，拿起手機，說：“我們現在就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