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幾天戚軒真的安分了許多。

    他本身很聰明——這年頭，人只要能聽懂話，都叫聰明，聽不懂話的，則都叫努力，總能占一項的。而戚軒就屬于能聽懂話的那一類。周效明原本對他期望不高，講課的時候不急不忙，耐心充足，正好給了戚軒慢慢理解的時間，讓周曉明感到驚喜萬分。

    沒想到這小孩平時傻歸傻，腦子也沒那么不靈光。

    “其實也沒有我想象中那么難?！逼蒈幦粲兴?。

    “本來就不難，”周效明翻翻手中書頁，經過幾天的努力，他們終于講完了第一章，戚軒能夠獨立做一些不難的練習題了，“教材是為高中生準備的，編寫的基礎也是高中生的理解能力，本就應該正好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學生。你只是沒有耐心靜下來一點點研究而已?！?/br>
    還真的沒耐心。戚軒這幾天只要上課就想抽煙，要不是在醫院養傷，周效明嚴禁他吸，否則這幾天的學習下來，他能平均一天三包。

    不過這么多天沒抽煙，他的煙癮經常犯，滋味真是難受極了。

    “周哥，我想去衛生間，一起嗎？”

    戚軒做賊心虛，還特意問了一遍周效明的意見。

    周效明抬眼瞥他，哼笑一聲。

    天，戚軒的心都提起來了。他是什么意思？他看出自己偷偷摸摸的動作了嗎？不，不應該，現在還什么都沒做呢，周效明問起來也沒什么證據，不用慌，完全可以不承認的......所以他究竟有沒有看出來！

    周效明說：“去吧，快去快回。等你回來我們學下一章，你進步挺快的?！?/br>
    如果每次都需要自己監督的話，戚軒豈不是一輩子都做不成事了。周效明存了幾分測試的意思，如果戚軒真的偷偷去衛生間抽了煙，這幾天的辛苦也算前功盡棄，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周效明對抽煙沒什么偏見。

    他這么痛快的答應了，竟讓戚軒變得羞愧起來，想自己如果抽了煙，就好像辜負了他的信任一般。

    “那，那我去了......”

    糾結半天，戚軒最終還是拿起了藏在被子下的香煙與打火機，悄悄塞進自己褲兜里。

    “小心點，別扯到傷口，身體是你自己的?！敝苄鞫诘?。

    “好，好?！?/br>
    不知為何，戚軒總覺得他似乎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動作，最后一句話是隱晦的提醒。

    真是的！

    身體當然是自己的，戚軒心想，我都這么大人了，當然會照顧自己了。想他以前說一不二的，不論做什么決定都沒人多嘴反駁，今天怎么就有了個周效明一直指手畫腳，自己卻提不起不滿的勁頭呢？他實在太喜歡周效明了，但是難道說這樣就要放棄自己的意愿嗎？我偏不，他說，我偏不要。

    想到這兒，他反而理直氣壯了，特意把病號服的下擺提起來塞進腰里，露出褲兜的位置，想著如果周效明看見了打火機的輪廓，那就好好理論一番；如果他沒看見，那就只好當做無事發生。

    人在無可奈何到極點的時候就會這么想：把一切都交付給命運，讓命運來決定要不要做吧。這幾天的高壓學習一直逼迫著戚軒，不管什么方法都好，他現在非常想要釋放一番。

    想打架，吵架也行。

    但周效明并沒有看著他的方向，而是端起課本自顧自研究起來。

    都是你學過的東西，你還盯著看個什么勁嘛！

    戚軒說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腰間塞著的病號服上衣忽然變得悶熱起來，他開始出汗，傷口處的繃帶沉重無比，正在愈合的刀傷癢得厲害......總之身上沒有一處是妥帖的，周效明不看他，他覺得自己怎么樣都不舒服。

    什么身體不身體的，慢性自殺去了！

    戚軒郁悶地走進衛生間。

    窗戶大開著，但對于夏季的悶熱沒有一點作用。上午，日頭正足，沒有風，也沒有鳥叫，倒是蟬聲陣陣，聽的人燥熱。周效明坐在窗前，合上書給自己慢慢扇風。他們沒開空調，原因是戚軒義正言辭譴責排放二氧化碳的行為，還說北極熊已經快要餓死了，要不然就是被上升的海平面淹死，環保低碳不需要空調。不過周效明只覺得這是他對自己逼他學習的報復。

    他會不會抽煙呢？會不會不顧自己的勸告呢？

    朝夕相處的日子已經持續幾天了，周效明將保送的事情告知新任班主任，請她為自己開了“永久”假條，特意來陪著戚軒養傷補習。如果這是馴養的話，那他成功了嗎？

    戚軒剛剛是揣了打火機離開的，他是去抽煙了吧。雖說抽煙不會影響傷口愈合，但戚軒這么做是證明他并不像聽從自己的意思嗎？

    果然，人不是動物，是沒辦法用簡單的技巧訓練。rou體可以馴服，但心理很難被控制，就算他想要cao作，也缺乏適當的條件。

    最簡單的方法還是那個，周效明自己清楚明白，就是他所說的一顆心換一顆心。

    這是最簡單的，成功率最高的辦法。

    但沒想到好像失敗了。

    手機震了震，周效明把書扔開，掏出兜里的手機。

    是一條關于黃茂的短信。經過上次的事情，他難得動用了以前的人脈，對黃茂進行了徹徹底底的調查。對方清白得很，沒什么問題，于是周效明便順手收拾了，當然力度不大，而且特意把戚軒從此事中摘了出去。黃茂只有一個爺爺，家里沒什么勞動力，他平時會在網吧當網管。周效明算準了他偷溜出網吧的日子，找人去砸場子，這就叫老板發現黃茂翹班的事情了，他因此被扣了兩天工資。

    算是小懲大誡吧。

    樓下花店里的花擺到了門口，粥鋪飄香，來往人流絡繹不絕，白色的窗簾終于被微風吹起一片角，貓和狗沿著墻邊溜進他的視野，又很快隱藏起來，樹上的鳥偶爾叫了兩聲，蓋住蟬鳴。有人在笑，有人在鬧。

    日子似乎沒有盡頭。

    “周效明！”

    被突然的聲音驚醒，周效明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回頭正對上戚軒怒氣沖沖的表情，他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戚軒身上環繞著煙味，看來他果然抽煙了——

    “唔！”

    嘴唇上傳來一陣刺痛，戚軒的牙齒嗑在周效明的下唇，狠狠研磨一番。舌尖上傳來淡淡的血腥味，應該是磕破皮見了血，還不待周效明仔細甄別這血的所屬人，戚軒的舌頭就橫沖直撞闖了進來，在他的口腔內肆無忌憚掃了一圈。

    “嘶，你干什么??？”周效明后退一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有一點淡紅色的痕跡，果然見血了。

    “都怪你，我現在這樣都怪你！”戚軒先一步告狀，惡狠狠道：“你是不是看到我帶著打火機了？我和你明說，老子剛剛去衛生間就是要抽煙的，但是點上火之后就想到你，那根煙怎么著也他媽抽不進嘴里，點了半天，燒都燒完了！我現在變成這樣，全都是因為你！”

    周效明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呆呆道：“啊......”

    確實，剛剛戚軒的嘴里沒有煙味。

    “我肯定離不開你啦！真煩！現在看來我是非上京大不可了，數學題這么難，到底該怎么辦??！”

    “你為什么不抽呢？”周效明問。

    “你不是不讓嘛！到時候你雖然可能不說，但老子又要擔驚受怕的，不劃算?！?/br>
    那么，戚軒是因為不劃算才不這么做，還是因為喜歡他才不這么做呢？

    糾結這種問題已經沒必要了，在戚軒心中，這二者基本已經劃上等號了。就像是mama和女朋友都掉水了該救誰的問題一樣，如果mama和女朋友是一個人，煩惱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呀。

    有些太過于極端了，周效明把自己的腦洞憋回心里。

    “那也挺好，”他撿起課本，若無其事，道，“我們繼續學習吧。明天你大概就可以辦理出院了，開學之后差不多要開始月考，你一定會考出很好的成績的?！?/br>
    戚軒：大可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