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效明背上裝著一盒草莓優酸乳和一份沉重道歉書的書包，來到了校園。讓他出乎意料的是，戚軒的課桌空空蕩蕩，書包也沒放在座位上，這令周效明心中愧疚感更深了。

    好不容易熬完一節早自習，他急匆匆去衛生間找人，同樣撲了個空，煙霧和吵鬧聲仍然繚繞在男衛生間，但是唯獨缺少了戚軒那一份。

    他不會把人家給逼轉學了吧？這高三檔口，轉學對人的成績影響很大，就算周效明心知戚軒那成績想影響都難，但是他也免不了自責一陣。

    沖動是魔鬼，千萬不能激情行事了。

    周效明一邊告誡自己，一邊滿腹心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攤開了物理練習冊。

    “周效明，周效明！”

    教室吵吵鬧鬧，那人叫了兩邊周效明才聽到。他循聲看去。只見蔣小江一臉雞賊地溜過來，看了看戚軒的座位，沒敢坐下去，就站在桌子旁邊說：“我昨晚給你發企鵝，你為啥不回我??？”

    周效明重新把頭埋進物理練習冊中，說：“什么企鵝？我昨天沒看手機?！?/br>
    他昨晚一直在斟酌道歉書的遣詞造句，還真沒顧得上看手機。

    “就是，唉，”蔣小江看了看教室前面的時鐘，距離上課還有一陣子，他繞了一圈跑到周效明的座位旁邊，悄悄說，“就是你和你同桌的事，你們做什么了？鬧那么大陣勢?！?/br>
    前座的女生正趴著補眠，這時候直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有意無意向座椅后背靠。

    蔣小江眼角瞟見了，說：“陳曦，今天起得真早，那么八卦呢?！?/br>
    叫陳曦的女生身子一僵，干脆回過頭瞪了蔣小江一眼，大大方方說：“蔣小江你可真是長了個賊眼睛，那我也不掩飾了，我就是八卦?！?/br>
    如蔣小江所言，這女生叫陳曦，一般從早上來了之后開始睡覺，直睡到第一節課上課鈴響。她是班上沒有掛職的生活委員，說她沒有掛職，是因為以前的班主任實行“放養”政策，除了任命一個班長周效明，其他一律不管。但陳曦憑借每次運動會都記得帶醫藥箱的壯舉，成功成為了同學們心中的生活委員。

    其實她平時沒有這么八卦，不過昨天的事情鬧得太大了，讓大家都有些好奇。周效明抽出來一張演算紙的功夫，都有無數人若有若無向他這邊打量，蔣小江的同桌甚至已經摩拳擦掌，準備等蔣小江回去嚴刑逼供了。

    于是周效明拉著長音說：“什么事??？”

    “你還狡辯，”蔣小江錘了周效明肩膀一拳，“就是你昨天干的‘好事’啦！”

    “我昨天？”周效明作勢摸著下巴想了想，“我昨天還真的干了不少好事?！?/br>
    陳曦說：“哇哦，有料有料?！?/br>
    周效明把筆放下，掰著手指頭開始數：“第一件事，上學路上幫助一位晨練老奶奶過馬路；第二件事，幫助值周生擺好校園內亂放的自行車，對了，亂放的有你蔣小江一份；第三件事，撿起走廊上的廢紙；第四件事......”

    這才說了四件事，蔣小江就不耐煩打斷他，扭頭看一眼鐘表，語速很快道：“停停停，誰問你這些了。我說的是你和那位的‘好事’?！?/br>
    他用下巴點了點戚軒空蕩蕩的桌子，又開玩笑說：“看你，把人家氣得都不上學了?！?/br>
    陳曦打斷蔣小江道：“你也少說些沒用的，快上課了，把時間都留給周效明，讓他說?！?/br>
    兩個人一起施壓，讓周效明不著痕跡嘆了口氣，他看了看身邊戚軒的桌子，也看了看教室前面的鐘表，現在距離上課還有五分鐘。

    “確實也是一件好事?！敝苄骶従徴f道，吊足了兩人的胃口。

    “是啥是啥？”蔣小江連忙接茬道。陳曦又對蔣小江翻了個白眼，嫌他配合周效明浪費時間。

    周效明等了一會兒，這才一字一頓地說：“這件好事嘛，就是......”

    叮鈴鈴——

    上課鈴響了，周效明松了口氣，終于脫足了時間。

    “不行！你別想我走！”蔣小江叫道，“今天不問出來，我就不上課了！”

    “蔣小江？聽說你不想上課了？”

    準點進入教室的數學老師正好把這句話聽得真切，陰陽怪氣道：“是不是還要我幫你叫輛出租車送你回家??？”

    數學老師是所有老師里面最不好說話的，她對所有同學一視同仁，不管成績好壞，一律沒什么好臉色，蔣小江數學成績令人憂心，他人也一直怵數學老師，從來不敢在數學老師上課的時候插嘴，聽見這話更是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座位上。

    陳曦也趕緊轉回去，八卦只是學生枯燥生活中的調劑而已，火燒到自己身上，誰都沒有閑心去關心對提高數學成績沒有幫助的事情了。

    周效明松了口氣，將數學練習冊掏出來，這一茬就算熬過去了。

    說實在的，他是真想不出借口來搪塞蔣小江和陳曦，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戚軒是個雙性的事情說出去。書包里的優酸乳硌著他的后背刷存在感，但優酸乳未來的主人卻遲遲不來。

    “周效明，你同桌是誰??？怎么沒來？”數學老師問了一句。

    “是戚軒?！敝苄骰卮?。

    不知道數學老師對這個回答滿不滿意，她沒再多問，點點頭開始講課。他們已經進入了一輪復習階段，周效明自己進入了二輪復習階段，因此數學老師上課的時候，他鮮少聽講，老師也習慣了周效明的做派，幾次警告后，見周效明的成績不降不升，一直是第一名，也就漸漸不管他了。周效明再次嘗到了成績好的好處，他正大光明地發呆。

    下課該怎么溜掉呢？

    一直逃避總不是個辦法，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周效明心想自己需要一個更好的借口，才能夠堵住班上所有人的嘴巴。

    只能說戚軒昨晚上做的太顯眼了，竟然眾目睽睽之下就把他們倆的矛盾攤開給所有人看。周效明以前對戚軒的了解有限，不知道他是昨晚上急瘋了，還是真的沒腦子。

    熬完了一節課，周效明看著蔣小江蠢蠢欲動的樣子，不慌不忙拿出了練習冊。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個超大型難題，這一天的課間都可以泡在數學老師辦公室里了。

    數學老師說：“蔣小江，你想干什么去？”

    哦？看起來有轉機。周效明觀察著數學老師，停下想要起身的勢頭。

    蔣小江一愣，說：“??？”

    數學老師沒理他，大手一揮，說：“前四排同學，跟我去圖書館搬教材，我們的數學一輪考卷回來了，明天開始一天留一張卷子?！?/br>
    頓時，哀鴻遍野。周效明坐在尸山血海中，泰然自若，甚至微微露出笑意。因為他坐在第五排，而前四排同學正好是從蔣小江到陳曦的座位，一下子解決了兩個八卦中心，讓周效明渾身輕松。

    不論怎樣，同學們還是拖拖沓沓的起身，像一只只小鵪鶉一樣蔫頭蔫腦按個走出教室，跟著數學老師去搬教材。為表謝意，周效明安安穩穩做了一個課間的數學題。

    第二節課也很快過去了。這次是個大課間，又四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學校方面決定利用這個時間鍛煉學生的體質，因此全校要去cao場跑步，就算現在只有高三開學也一樣。不過區別在于平時跑步的時候會有背景音樂，而在只有高三的時候，為了省電，學校不提供任何激勵暗示。

    周效明下課鈴一響就抱著數學練習冊沖出去，讓蔣小江撲了個空，在他背后大喊：“周效明！你等著！”

    周效明冷漠心想：我怎么可能等著。

    這場景倒是似曾相識。

    數學老師的辦公室在樓上，等周效明在從樓上沖下來的同學中逆流而上，殺出一條血路來到了數學老師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展現在他眼前的卻不是知識殿堂，而是緊緊關上的大門。學校管理自由，老師們沒有課的時候一般可以自由行動。不過平時數學老師都會在辦公室等待同學上來問問題，今天可能是正好有什么要緊事，不得不提前離校。

    “唉?！敝苄鲊@了口氣。

    天也不總是遂人愿的。他站在辦公室門口躊躇兩步，思考現在回去會不會正好被蔣小江堵個正著，學生們魚貫而出，這一層樓已經顯得有些空了，所以蔣小江應該也去跑步了才是。

    思考的結果就是：周效明決定等人都走完后，再回到教室。

    又過了幾分鐘，看情況差不多了，他這才慢慢挪下樓，探頭探腦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教室，放心的走進去。

    “周效明？”

    我靠，不是吧，怎么還有人。

    周效明迅速調整好面部表情，揚起和睦的微笑道：“嗯？有什么事嗎？”

    不過他看到來人的時候，這笑容頓時停住了。

    來人竟然是他心心念念的戚軒。

    戚軒說：“你笑的好jiba惡心?！?/br>
    熟悉的說話方式，周效明的臉色徹底淡下來，正好四下無人，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從書包里掏出硌了自己半天的草莓優酸乳和飽含沉甸甸歉意的道歉書，說：“給你的，對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