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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里提到的要求的確不難,甚至稱得上過于簡單。 對方給出的第一次設計參考,只寫了白玫瑰三個字。合同內容更是寥寥幾字——服從甲方提出的設計要求,其余都以紀言先生為準。 以他為準,紀言揣摩良久,品不出這句話到底細指哪些方面。 他給負責人發消息,想問清楚這個‘以為準’都包括什么事情。即便這條合同內容看起來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紀言也不打算草草了事。 興趣使然的工作,脫身時必須斷干凈才行。他自認不是念舊心軟的人,還是問清楚,免得日后有不必要的牽扯更好。 負責人消息回得很快,內容是一張截圖,和甲方的聊天截圖。 那句‘以為準’的意思被解釋成:一切由紀言先生說了算。另附,不包括設計主體。 對方真是個奇怪的人,紀言掃了眼手機屏幕,眉頭輕輕蹙起。 最終還是簽了合同,沒和負責人見面,文件則用快遞寄回。 白玫瑰,一個對紀言來說談不上陌生的事物。 母親身邊不乏它的出現,紀言以前見過很多次。 完全綻開的,含苞待放的,花葉稀碎的,數不清。 紀言反復念了幾遍,這三個字如同舌尖上溶不盡的腥甜,盤旋在口腔里。他靠在床頭,眼神落在床邊地板鋪著的方毯上——羊毛毯一角,赫然綻放著一枝繡工精美的白玫瑰。 僅有一枝花,四周突兀地被抹不開的濃重墨綠包圍,然后才是整張淺棕色的毯子。 說不上來當初為什么要畫圖,專門找人繡上去。也許是對于母親,紀言抱有很多美好的向往。如今靠著一張毯子睹物思人,算是有個念想。 簽過合同,紀言著手處理工作上的事情。設計構圖需要長時間思考,紀言最煩有人打擾,書房里一坐就是一天,也不餓,到了晚上才隨便弄點吃的。 他獨居時,三餐多是自己下廚,一人食做起來不費太大功夫。 陳沨明在這里住了快一個月,多了張嘴,添副碗筷,做飯的事反倒被無限拖延。 紀言正在描邊,受傷的手指驀然伸到他面前,深紅色液體滴答落在數位板開了半邊的白玫瑰上。他抬頭看向來人,目光不善。 “幫我處理下?!标悰h明說,話里竟然有些委屈的意味。 紀言抽了張紙,把滴在畫板上的血擦掉,再抽一張給陳沨明,讓他接好出去。 “你天天三餐不規律,可以,沒問題。不給我手機不讓我出門,夠無聊了,我自己做飯受傷,幫忙處理下都不樂意。干脆搞死我,給個痛快不行嗎?” 陳沨明被他冷漠的態度激怒,話里挾著火氣。 “沒餓死你,是我仁至義盡?!奔o言依舊語氣冷淡。 “還不如餓死我,我和你之間哪里配說仁義兩字?!标悰h明氣笑了。食指新傷口沿著上次故意劃破尚未完全愈合的痕跡,再度破開一道口子。他真沒什么自虐傾向,切個菜切成這樣,單手又沒辦法好好處理,他內心更惱火。 陳沨明不想和紀言吵,他盡量緩了聲音,“這次不是故意的,你幫我消毒包好,我就走?!?/br> “那上次是故意的?”紀言問他。 單薄紙張浸透,又一滴血掉落桌面,陳沨明扯著嘴角微笑,“你真記仇?!?/br> “沖好過來我幫你涂酒精?!?/br> “哦?!眲觿邮种?,有些輕微麻木,陳沨明完全沒了往常逗人的心思,小心沖完傷口回來,手抬到紀言面前。 消毒,敷止血藥,包扎,紀言輕車熟路。 處理完,陳沨明也沒再多說,提了醫藥箱出去。 半個小時后,紀言揉著脖子看眼時間,下午五點。 早飯喝過粥到現在餓了很正常。從書房里出來,紀言去廚房做飯,路過客廳用余光掃過,沒看到陳沨明的身影。 無所謂,他只是為了填飽自己的胃,那人在不在與他無關。開火時飯和菜卻都不是一個人吃的量。 紀言吃前單獨分出一份放進冰箱。故意用筷子撥亂盤子邊沿,偽裝成剩菜的樣子。 - 陳沨明沒有講究穿著的資格,他近日以來的所有衣服,都是紀言給的。 吃過飯,陳沨明讓紀言幫他拿套換洗衣物,對方沒回他,也沒拒絕。 他已經習慣說話沒人響應,高聲又喊了一遍,轉身回去洗澡。 畢竟到底拿不拿,陳沨明做不了主。 浴室里水聲平穩地響了很久。 紀言推門進來,還沒走到床邊放下衣物。洗澡的人大概是不小心被水淋到傷口,罵了句臟話,摻雜著暴躁的情緒,混合水聲。 推拉門沒有完全拉上,臟話內容紀言聽得清楚。他突然很想笑,薄唇半揚又急忙強壓下去,意識到不會有人看見,刻意繃緊的嘴角才慢慢放松下來。 挺新鮮的,他以為像陳沨明這樣的人不會說臟話。 什么樣的人? 從小接受最好的教育,名校出身,高學歷高智商,順帶事業也一路順利的人。 多淺顯,他對陳沨明的了解也不過這些,就妄下斷論。但好像并不重要,對陳沨明了解的越多,于他而言,可能是累贅也說不定。 紀言將衣服放在床上,看不慣亂成團的床單被罩,一邊滿眼嫌棄,一邊彎腰整理鋪平。 枕頭邊有東西露出來,紀言挪開,看到了他原本放在書房的手機充電線。 陳沨明拿充電線做什么,這個想法剛冒出頭,紀言瞬間聯想到某些不對勁的事情。 上次出門急,他沒往深想,從里面反鎖過的門,按理說必須得先用鑰匙開才行,可他好像是直接擰開的。 紀言盯著手里的線,陷入沉思。 陳沨明裹著浴巾出來就看到他直直站在床邊,手里握著充電線,旁若無人的發呆。 其實陳沨明要用到手機的地方不多,除去隔幾天開機翻看秘書發來的報告,沒別的事情需要用到。新機待電不錯,撐了挺久,直到昨天徹底沒電打不開,他去書房拿了充電器。 這玩意不小,是個顯眼占地方的東西。陳沨明決定回來時,自然沒帶。起先讓秘書買了和紀言同款的手機時,就有充電器適配的原因。 “還幫我整理床了啊,這么客氣?!标悰h明沒想藏著掖著,也不打算直接攤牌,先探探虛實再說。 “你拿我充電線做什么?” 紀言還是單刀直入,不留給人轉圜的余地。 “不做什么啊?!标悰h明試圖搪塞過去,接了句,“閑著沒事覺得好玩,就拿過來了?!?/br> “門為什么沒反鎖?”紀言連著問。 “我反鎖房間門干嘛,反正你有鑰匙,想進來還不是暢通無阻?!?/br> 紀言聽不出他是故意繞圈,還是真的理解有誤,稍顯不耐煩,“我說的不是你房間門,是大門?!?/br> 陳沨明假裝思考了下回道,“大門鎖沒鎖,管我什么事。只有你出去過,我怎么知道它為什么沒反鎖?!?/br> 音調陡然拔高,空氣中摩擦出幾點火星,眼看就要吵起來。 紀言突然改了主意,走到陳沨明面前站定。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紀言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溫熱水汽。 浴巾松松垮垮裹在陳沨明腰上,遮住胯以下到小腿的部分,上身未著絲縷。明顯是有規律的鍛煉和極度自制才能練出來的優越線條,沿小腹沒入引人遐想的地方。 紀言將手里的線在指尖繞了兩圈,勾起嘴角和陳沨明對視,視線直達眼底。 “既然覺得好玩,那就當著我的面,玩給我看?!奔o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