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喜歡他
又過了幾日,隨著第一場寒潮的來臨,S市的秋季走到了末尾。 大幅的降溫過后天氣稍有回暖,但已經不是只需穿著單衣的節氣了。 “等等?!?/br> 在商懷羽出門之前,傅斯陸叫住他,給只穿著襯衫的少年披上一件外套。 “有點熱,哥哥?!鄙虘延鹁镒毂г怪?,但是還是乖乖抬起手伸進袖子里。 “熱也比著涼好,你感冒好全了嗎?”傅斯陸不為所動,垂頭將他襯衫敞開的扣子扣上。 在寒流來襲的第一天,商懷羽就不幸中招,打了一整天的噴嚏,嗓子都沙啞了。傅斯陸敦促著他喝了三天的熱水,感冒的癥狀才消失。 “已經好啦,小感冒而已?!鄙虘延鸷吆哌筮蟮南袢鰦梢粯?,“我又不是小孩子?!?/br> “你小時候可比現在聽話多了?!备邓龟懱ы乘谎?,“去了公司也不許隨便脫外套知道嗎?辦公室里空調溫度低,你工作起來長時間不注意,冷熱都不知道,一不小心又著涼了?!?/br> 他整理好了外套的衣領,又低頭調整了一下領帶的位置。就在他松開手的那一刻,商懷羽突然仰起頭,在他嘴角邊迅速地親了一下。 傅斯陸愣了愣,臉上表情沒有什么變化,但是耳朵根卻悄悄發熱了。 “小時候我們告別,哥哥都會給我goodbye kiss的?!鄙虘延鸫笱劬潖?,笑道,“現在怎么沒有了呀?” “……拿你沒辦法?!?/br> 傅斯陸狀似無奈地輕嘆一聲,抬起手捧住商懷羽的臉,在少年的額頭上溫柔地吻了一下。 “這樣可以了嗎?” “勉勉強強算你過關吧?!鄙虘延饠[了擺手,“那我去公司啦。今晚也不在家吃飯了,不過晚上去你房間睡,等我回來哦?!?/br> “好,我等你?!敝钡缴虘延鸪隽碎T,傅斯年唇角柔和的笑意都沒有落下來。 “嘁,上個班也這么rou麻?!?/br> 坐在沙發上傅斯年嘀咕了一聲。 他自然是完整地旁觀了這一幕。他手里還捏著一本商務雜志,但是從傅斯陸給商懷羽披外套時,他的注意力就已經不在雜志上了。 他一直都在看著傅斯陸。自己哥哥面對商懷羽時臉上的神情,讓他覺得很陌生。 傅斯陸轉過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轉身上樓了。 ……這才是他哥嘛。傅斯年在心里吐槽,剛才門口親商懷羽額頭的那個,是假人吧? 還有昨天像個老媽子一樣追著商懷羽吃感冒藥、前天蹲在廚房給商懷羽熬小米粥、大前天剛降溫就忙不迭給商懷羽的床鋪換厚被褥……都太崩人設了吧。 傅斯年回憶著這些,漸漸放下了雜志。 他蹙著眉,又細細回想了一下這幾個月。好像,他哥并不是這幾天才崩人設的。 上個荒唐的周末之后,一切又恢復了原樣。商懷羽依舊忙忙碌碌早出晚歸,他們兩兄弟也依然待在別墅里當著被包養的金絲雀。 但似乎又有哪里變得不一樣了。 商懷羽在家時,他開始不自覺地注意少年的一舉一動,自然也遲鈍地注意到商懷羽和傅斯陸之間親昵的互動。 平時商懷羽也沒少纏著他要親親抱抱,畢竟是商懷羽,做什么出格的事都是不奇怪的。 奇怪的是,傅斯陸對商懷羽的回應,時常超出他的想象。 比如那個goodbye kiss。 再回想,他才恍然發現,好像從這場交易的一開始,傅斯陸就沒有露出過一絲不情愿,也沒有對自己說過任何不滿商懷羽的話。 他從沒有多想過。他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面對商懷羽,傅斯陸跟他的心境是差不多的。他哥看起來沉穩不動聲色,其實內心比他還要驕傲得多,怎么會甘心被商懷羽壓在身下肆意妄為,當寵物一樣玩弄? ……雖說他自己現在已經基本消化了這件事,被商懷羽玩弄其實倒也還……不錯…… 但是傅斯陸又不是他。傅斯陸從小到大都是理所當然的上位者,天之驕子當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就這樣接受屈居人下? 甚至還對商懷羽那么主動。百依百順溫柔馴良的模樣,簡直像是吃錯了藥。 傅斯年閉上眼睛,就想起那天下午他累昏過去前看到的刺激場面。傅斯陸主動騎在商懷羽身上,一邊放浪地上下起伏,一邊緊緊抱著商懷羽不放。 “哥哥喜歡我嗎?” “喜歡,好喜歡……” “小羽……我……哥哥……最喜歡……最喜歡小羽……” “嘿嘿,那我也最喜歡鹿鹿哥哥?!?/br> 幾句對話像魔咒一樣揮之不去,讓傅斯年煩躁不已。 最喜歡…… 傅斯年捏了捏拳,那種憋悶感滿滿擠占了他的胸腔。 最喜歡?商懷羽那個小混蛋哪有什么最喜歡,一句甜言蜜語而已,有什么必要應答得那么認真。 明明只是各取所需,為什么傅斯陸要做到這一步。 傅斯年煩得抓撓了一把頭發。一個荒謬的猜測,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不會吧……” 他猛然站起來,看向樓上緊閉的房門。 片刻后,他喃喃自語道:“……哥,你可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br> ……………………………………………… 晚餐過后,傅斯陸在陽臺上看書。 陽臺的小桌上有臺燈,光線很適合他做筆記。夜晚的涼風吹進來,氣溫也讓人舒服。 傅斯年正在冰箱前站著。猶豫了一會兒,最后他還是拿出兩罐啤酒。 “哥,聊聊吧?”他也來到陽臺,把其中一罐酒放在傅斯陸面前,然后在小桌對面坐下。 傅斯陸寫完一行字,放下筆塞好書簽,合上書本。 “好。不過酒就不喝了,”他抬頭對傅斯年一笑,“今晚他要來我房間睡。你知道他不喜歡酒味?!?/br> 此時傅斯年已經打開了自己的那罐啤酒。聽到傅斯陸的話,他的手一頓,然后把啤酒罐放在了一邊。 這個舉動讓傅斯陸的眸光閃了閃,傅斯年卻毫無自覺。 “上次去Y市,我問到了點東西?!彼粗邓龟懻f,“我們之前懷疑的那位華裔老總,確實有個兒子,不過年紀跟商懷羽對不上?!?/br> “但是,我在項目組里接觸了一位工程師。他是去年從數點離職的,他離職前剛好參與過數點和IMU的合作項目,對IMU華國團隊的高層有些了解?!?/br> 傅斯陸抬起眼眸,神情倒并不太意外:“IMU?確定嗎?” “對?,F在網上查到的IMU華國區負責人是林程女士,她是實打實從華國分部慢慢升上去的。不過,據我那同事說,IMU總部在前年還另外下派了一位副總裁來華國部。IMU在華國幾個很重要的業務領域,都由這位空降的副總裁接手。然后,我找在IMU技術部的朋友確認了這件事,他說確實是這樣的,但是他不方便泄露那位的身份信息。他只跟我說……” “說什么?” “這位副總裁,是個非常年輕的男性?!?/br> 他咬重了“非常年輕”這四個字,仿佛在暗示著什么,并且緊盯著傅斯陸,等待哥哥的反應。 想不到,傅斯陸只是笑了笑。 “真的嗎?小羽竟然這么厲害?!?/br> “哥,你……”傅斯年愣了,“你知道是他?” “我不知道。這不是你的結論嗎?”傅斯陸雙手十指交疊立在桌子上,轉而又彎起了唇角。 “不,這……”傅斯年不由得坐直了,“如果商懷羽是IMU集團的副總裁,你難道一點都不驚訝嗎?不是分區,而是R國總部!” “驚訝嗎?”傅斯陸點了點桌面,“一開始聯想到IMU的時候,確實像是天方夜譚。但再想一想,小羽本來就足夠聰明優秀,為什么不可能?如果只是個中型企業的董事長公子的身份,你覺得足夠與他相配嗎?” 傅斯年一怔,轉念一想,似乎確實沒法反駁。 他開始便是想查出商懷羽到底是什么大來頭,才有這樣的排場,有這樣膽大妄為的底氣。 結果查來查去,最有可能的結果擺在眼前,他卻不敢相信了。 “那他……也有可能是羅因卡佩的兒子……”傅斯年喃喃地說,“天啊……他是R國貴族?商懷羽?!怎么可能?” “這倒未必。羅因卡佩先生雖然低調,但也不是沒有公開露面過,他看起來確實是完完全全的西歐人。商懷羽如果是他的后代,大概不會長成這樣?!?/br> “但商懷羽很白啊,鼻子也夠挺,眼睛還那么大?!备邓鼓昱貞浿虘延鸬哪?,試圖找出商懷羽與華國人相貌特征的不同之處。 傅斯陸笑了:“你看,你可比我認真多了?!?/br> “我……”傅斯年的話噎住了,“哥,難道你不想確認他的身份嗎?” “想。剛開始的時候,確實很好奇?!备邓龟懘鬼?,“但是現在,已經沒那么重要了。我們執著于他的身份,有什么用呢?” “那個小混蛋對我們做了那么多,當然是……”傅斯年話說到一半,停住了。 “報復他?”傅斯陸咧起嘴角。 “倒也不至于啦……”傅斯年露出吃癟的神情,小聲說,“就……總不能一直被動吧……” “占據主動權嗎?”傅斯陸接著問,“然后呢?” “然后……”傅斯年怔怔的,說不個所以然,“反正我不想像現在這樣?!?/br> 他仰頭看著傅斯陸:“哥,你難道沒有想法嗎?你就想一直這樣,只能被動地當他的玩偶?” “玩偶……”傅斯陸咀嚼著這個詞,突然輕笑起來。 他想起小時候跟商懷羽玩過家家,小家伙對每一個小玩偶都非常珍視,臟了一點都要仔仔細細擦干凈。就算是舊玩偶,小家伙也保存得很好,看不出任何臟破的樣子。 當商懷羽的玩偶,其實也不是很糟糕的事。 傅斯年看哥哥半天都沒有說話,心中那種異樣感越發放大。 他腦海中又回憶起清晨,傅斯陸吻商懷羽額頭的那一幕。還有傅斯陸平日對商懷羽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心,那近乎寵溺的態度,哪里像是被迫營業的樣子? “哥……”傅斯年呆呆地看著傅斯陸,“這段時間,我覺得你和以前很不一樣?!?/br> “有嗎?”傅斯陸站起來,走到欄桿邊。夜晚的柔和燈光下,他的背影顯得特別挺括。 從小到大,傅斯年都覺得哥哥的背影很有安全感。哥哥無所不能,只要哥哥想做,沒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而且傅斯陸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熟悉的人,他覺得他無比了解自己的雙胞胎哥哥,他熟悉傅斯陸就像熟悉自己一樣。只要傅斯陸站在面前,他就不會為眼前的困惑感到煩惱和慌亂。 那他現在的煩躁和慌亂,又是為什么呢? 他為什么突然覺得眼前的背影那么的陌生? “有?!备邓鼓暌簿従彽貜囊巫由险酒饋?。 他直直望著傅斯陸,一字一句地說:“你在商懷羽面前,和你在任何人面前的表現都不一樣,不是嗎?哥,你對他……” “你猜得沒錯?!?/br> 傅斯陸轉過頭。他額前的發絲被風吹得凌亂,但是他的眼睛異常的亮。 “我喜歡他?!?/br> “哥……?!”傅斯年一瞬間瞳孔緊縮。他失聲喊了一個字,然后像是喉嚨被扼住一樣,說不出話來。 “我喜歡他?!备邓龟懹们逦辛Φ穆曇糁貜土艘槐?。 從餐廳重遇,少年怯怯地把名片遞給他那一刻,他的心就無可避免地悸動著。 到后來,商懷羽在停車場說想他,在前往別墅的汽車上趴在他身上睡覺,他就已經決定,商懷羽無論提出什么條件他都愿意配合。 這小家伙在床上的惡劣,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但在床下的時候,小家伙簡直比天使還要美好。哪有笨蛋花了四個億,卻還對買回來的玩物這么貼心? 傅斯陸彎起唇角,在黑夜與燈光的交界之間,笑得有種張揚放肆的感覺,全然顛覆了從前溫潤如玉的模樣。在他面前,傅斯年已經呆若木雞。 “我喜歡他,所以愿意被他干,愿意配合他玩那些游戲,愿意當他的玩偶,他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從一開始來到這里,跟他做交易,都是出于我的自愿——甚至我很高興他提出這樣的交易,才給我機會和他住在一起,每天都可以抱著他?!?/br> “——所以,有什么問題嗎?” 他往前走了一步,傅斯年就倉皇地后退一步。 “像這樣被他包養,當他的玩物,我確實不太情愿。但不是因為不喜歡他,而是因為這種不穩定的關系,他隨時都能單方面宣布結束,而我沒有任何的籌碼鎖住他。我如果想結束現在這一切,那都是因為我想要重新恢復和他平等的身份,和他建立平等的關系?!?/br> “到了那時候,即使他還要我跪在他腳下吞掉他的jingye,我也還是會很高興地照做不誤。因為他喜歡這樣,他喜歡的,我就喜歡?!?/br> 他說起商懷羽時,聲音和眼神都完全是對戀人的柔和。但當他的目光鎖定在傅斯年臉上,又重新變得嚴厲。 “那,傅斯年,你又是為什么?” 傅斯陸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走了回來,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逼近傅斯年。 兄弟倆隔著一張小小的玻璃桌顯出對峙姿態,傅斯陸的眼眸中滿是銳芒,而傅斯年臉上只剩下慌亂、震撼和無措。 “什么為什么?”傅斯年視線亂飄,說話都不利索了,“我聽不懂你問什么!” “為什么那樣質問我對他的態度?為什么剛才聽到我說我喜歡他,你會露出那種表情?” 傅斯陸頗具壓迫感地微低下頜,直視著傅斯年的眼睛。 “你自己知不知道,每次我和他做出什么親密的舉動,你都會像個五歲小孩一樣跳出來,吸引他的注意力?!?/br> “我……我沒有!”傅斯年的臉瞬間漲紅,這簡直是在明著嫌他礙事,“開什么玩笑?你是說我故意當電燈泡?!傅斯陸,是你自己在發瘋!” “發瘋?”傅斯陸冷笑一聲。 “不發瘋你會喜歡上他?他、他……”傅斯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種強烈的想要破壞哥哥對商懷羽的感情的沖動。 聽到傅斯陸親口承認了對商懷羽的感情,比起震驚,他更多的卻是驚慌,驚慌地想要阻止。 他很想把商懷羽貶低得一無是處,告訴傅斯陸這個小混蛋有多不值得喜歡。 但是他張口才發現,他說不出任何商懷羽的不好。 他只有一個念頭,不應該這樣,傅斯陸不應該喜歡商懷羽的。商懷羽和哥哥……不應該這樣! “你……不該喜歡他?!备邓鼓杲Y結巴巴補救,“我們現在這樣,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就只是玩玩而已你看不出來???他是IMU的副總裁,這個世界上哪有他得不到的人,你沒有想過為什么他玩男人那么熟練么?說不定他對我們也只是一時興起,你喜歡上他了,也不可能有結果,這樣下去……這樣……” 他越說越亂,已經不知道是在說服傅斯陸,還是在說服自己。 傅斯陸安靜地看著傅斯年此刻惶惑的模樣,鋒芒畢露的氣場卻漸漸收斂了。 他從容地看著傅斯年,放緩語氣: “是啊,我喜歡上他了。如果這樣就是發瘋,那我確實是瘋了?!?/br> “我不但喜歡他,我還想占有他,和他在一起。抱他,親吻他,和他做一切戀人之間應該做的事情……你說的那些或許是對的,不過我不怕撞南墻,你知道我一向這樣,我想要的,無論如何都會去爭取?!?/br> 他話鋒一轉,眼里忽然帶上幾分譏誚:“我愿意承認我瘋了。你呢?” “我……” 傅斯年正欲張口,就被傅斯陸抬手止住。 傅斯陸走到弟弟身邊,手掌按住他的肩膀上,幽幽道: “傅斯年,你還清醒著。你不會跟我一樣瘋的,對吧?” “……”傅斯年定定地看著前方,安靜得像個啞巴。 “那我可就放心了?!备邓龟懛砰_手,臉上露出一絲莫名的微笑,“兄弟,多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