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朱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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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上回說過,朱九借送藥之名,同賈瑞成一番好事,并留下于他腹中留下一大患。朱九時并不知此事,只時常想念賈瑞銷魂滋味,欲尋一時機再行事。 然京中有一三品大員,本姓馬,官居大理寺卿,年過五十,僅有一子。這獨子也是個好吟風弄月的風流種子,如今到了二十歲,卻害怪病。馬家眾人請仙扶鸞,問卜打卦,說是需一年過三十之男子,尤要那未結過婚姻的貧家子,這樣與少爺成配,方能綿延后嗣。 馬家如何肯依,只叫馬公子迎娶表妹為妻。然那小妻嫁入馬家,不多時也害病死了,又看后院眾妾室姨娘,果然亦無所出。如此這般,更加無人敢嫁,時馬老夫人又重病,心中憂慮家族后嗣,病勢漸沉,于是馬家眾人不得不遵了命數之言。然又不愿大張旗鼓迎娶一低賤男人,恐失了面子,只叫親隨偷偷尋訪,去找那八字相合、未曾嫁娶的貧民男子來。 時人及重后嗣,多早早嫁娶,那些年逾三十仍無家室之男子,多手足不全,頭臉生瘡,親隨自不敢領這樣腌漬之人回去。 這隨從中有一人,因同朱家有些曲里拐彎的親緣,故想起朱九來。 朱九正是三十五歲的年紀,早年在國公府為奴,如今已是良籍。然他心中那些怪癖尖酸卻比為奴時更盛,一心要過人一等,于親事上更加眼高于頂。卻又有許多自貶心思,見著真的大戶之家,便只顧諂媚伏低,叫人十分看不上眼。是以他至今未曾成親,只同那些有家有室之人偷香。如今那大理寺卿長隨將這事悄悄說與他,叫他收斂些風流,做了端正樸實模樣,好嫁進府里去。 朱九聽聞,很是愿意,雖是與人做妻,卻是同三品大員獨子做配,若是產子,他更是未來府主之父。又有那長隨同他講那府中如何如何興盛鋪排,又是一脈單傳,多年基業,更言如今馬家獨子有弱癥,他若愿嫁,便是大恩一件。不僅許了錦繡前程,更加合了朱九爭強好勝之心,說得他心火旺盛,一口應下此事。 那長隨也心中高興,便帶他同馬老爺回稟,只說尋得一人,三十有五,曾在國公府上為仆,然早已脫籍,雖家資不豐,難得地面目端正,手腳伶俐,又識文會武,勉強得配。馬老爺聽了,略一沉吟,便叫朱九進來一見。 于是朱九便自門外進來,果然星眉劍目,臉闊額方,生得一副端正相貌。 馬老爺便問:“你如何會文會武?” 朱九答道:“時為榮國府政公故長子珠大爺書童,耳濡目染,認得幾字。后珠大爺早逝,我等隨靈回南,因年小識淺,恐路遇歹人,便同侍衛習武防身?!?/br> 馬老爺略有幾分滿意,又問:“如何至今未曾婚配?” 朱九自是隱去自己如何想攀高枝不得,如何成日尋花問柳等不言,謙聲答道:“因家中祖父母連喪,失了時機。后又有父母生病,求醫問藥,愈發貧困,再又守孝,年歲便愈發長了?!?/br> 馬老爺見他雖說起家中無錢,卻神色自若,不見怨懟,更喜歡他這樣純孝,當即喜道:“好!好!不如今日便合了八字,也好做配?!庇谑侵炀艑懥税俗纸o他,馬老爺又遣人拿了少爺八字,一道兒送去廟里。 之后又叫朱九進后院同太太、老太太說話,便有一婆子待他進去,自然又是一番答問。朱九巧舌如簧,哄得二人十分歡喜。末了,那老太太顫顫巍巍攬著朱九手道:“如今我更深悔往日執迷,害了孫兒表妹性命,礙了他子嗣,又委屈你做那填房?!闭f著,竟流下淚來,那馬夫人張氏一旁替她拭淚,“老太太仔細身子,”轉而又對朱九道:“是我馬家規矩,二婚不好大辦,又年關將至,只怕不能大擺席面,確可惜了你這樣人才?!?/br> 這不過馬府托詞,一番作態罷了,實則仍是看朱九不起。然他自覺今日已同老太太、太太平起平坐,心里激動自得,顧不得其他,又見馬老夫人病中虛弱,仍對他這樣親熱,更加得意得失了魂,連連擺手,道并不妨事。 于是過了五日,那馬府便一頂大紅轎子,偷偷將朱九送進府里。又請了戲班子唱曲,并擺一桌酒。因著馬少爺病著,只叫他同朱九行了禮,便送回房休息。只馬老爺、張氏、馬老太太三人一道吃席,后又叫了朱九出來,囑他不要顧及禮法,只一塊兒吃喝。如此便算是行了婚禮。那朱九原也覺得有些不妥,又被家中仆人殷勤侍奉,便混忘記了。 到了夜里,朱九進了房,見這少爺正臥榻上,面色紅潤,身材也不消瘦,不似弱疾,便有些奇怪。伸手一摸,卻覺他身上guntang,就要叫人,那馬少爺卻按住他道:“不礙,我這病便是時常發熱,也懶怠求醫?!闭f著,便順著朱九手臂一路往上撫摸。 他二人皆是歡場老手,朱九雖不曾居過下位,到底見識更廣,等到適應了這感覺,便使出百般技巧,叫那馬少爺喜歡非常,一夜連著要了兩回尤不滿足。還是朱九顧忌他身體,不讓繼續。 如此數月,那馬少爺似是忘了他后院姬妾,隔三差五,只與朱九歡好,叫府中眾人皆道夫妻恩愛。那朱九也十分自得,更加使出渾身解數同他敦倫,意欲早日懷胎。他細細思量,覺這馬少爺雖然是個熟手,行事到底有些大家子兒的氣派,猜度他興許沒嘗過那些出格功夫,便思量著大展身手,好叫他更加欲罷不能。 這日夜里飯畢,朱九同那馬公子又翻身上床,搶先一步解開馬公子褲帶,掏出他那根物什,便要放進口中去。卻見得那根硬物上生得一些指蓋大小的瘡斑,日前他們云雨,朱九往往或趴或躺,又燈光昏暗,瞧不清大概。那馬公子又喜看他后頭吞吐,前端噴泄,朱九便不常摸他的寶貝。今日一見,方覺得這瘡口丑陋不堪。 他正是愣神之時,那馬公子卻啪啪幾個巴掌,狠狠扇上他面頰,兩下將朱九打翻在床。如此尤不滿足,又狠踹他肩頭一腳,自己披上衣裳便走。 眾從人俱匆匆隨馬公子而去,好一會兒,才有人進來看朱九如何。只見他倒在床上,面頰腫脹發紅,人已然昏厥,便急忙差人請醫問藥。 等大夫趕來,朱九依舊昏迷不醒,丫鬟婆子已替他掩好衣服被子,直叫大夫快些診治。那老頭兒捻須搭脈,沉吟半晌,方道:“這……這位大人是坐了胎了。只是方才肝火大動,氣血逆流,一時閉塞經脈,已致昏厥,卻無大礙。如今我開一幅方子,日日煎服,也好調補沖任,扶養胎氣?!?/br> 眾下人聽了皆喜不自勝,四處去通報喜訊不提。 中上 等第二日朱九醒來,便知自己已懷了二月身孕,十分歡喜,也將昨日疑云略略忘去了些。他服了穩固胎氣的湯藥,便去馬老夫人房中請安。 馬老夫人昨日早睡,早上醒來,便聽得下人來報,說那朱九有喜,心里高興,連著精神也好些。這會兒張氏也在,又見了朱九,更加歡喜,待他越發親熱。 只略坐了一會兒,那馬少爺便也來請安。他見朱九,面上便有些尷尬。那廂老夫人倚著軟枕冷哼一聲,哼得馬少爺慌忙俯身施禮道:“昨夜是孫兒貿撞?!崩戏蛉吮阏f:“這是什么話,文兒并未沖撞于我?!彼D向朱九行禮道:“實在褥上生蟲咬我,叫我身上長了瘡口,心里煩亂?!?/br> 朱九懂得這是在解釋那物上瘡斑,知他昨日羞惱,若自己物上生瘡,想必也不愿叫人瞧見。轉而又思極這大庭廣眾,又說這樣私密之事,他自己如今自詡大戶人家之妻,對人偏要裝作正直端方,被這樣在人前尋戲,雖知旁人不能得其真意,仍有些訕訕。 待到老夫人叫朱九回去歇著,看著他健步轉出院門,那馬少爺就忽地改了面色,倚在母親身前抱怨道:“他竟已坐胎,我倒在他屋子里白白多宿了兩月了。這樣一個大手大腳的粗鄙之人……”老夫人招手叫他過來,又摟住孫兒肩頭,緩緩道:“也是委屈文兒了。哎,只可惜你這病……誰知這天命之事竟說得如此準,只可惜有一事未及問明。雖說娶他家中方能綿延后嗣,卻不知這后嗣是否只能是他親生……我也不拘你去尋那些姨娘妾室,只有一件,他這胎仍是十分緊要,文兒仍要好言穩住他才是?!?/br> 那馬少爺便應道:“文君知道?!敝笥滞婺改赣H說了一會兒話,亦行禮告辭。他昨日便宿在春姨娘春柳院中,今日得了消息,心中松快,便轉向另一云姨娘云鸞那處,與她白日宣yin了一番。 此后二月,馬文君便時常去朱九房中探望,又送他許多古玩擺設,金銀玉器,哄得他歡喜非常。待到晚間,他又百般推辭,或假意稱病,或裝作體貼朱九孕事,或言父親母親垂問,時常躲進后院逍遙,一月不過宿在房中四五日罷了。這馬公子心里極不喜朱九樣貌言語,與他同住三月,只愈發想念院里眾姬之好處。且他日久不來,后院眾人亦要使百般解數討他喜歡,便叫他越發流連忘返。 而朱九本就家貧,又是一頂小轎抬進府里,即無心腹,又無錢收買人心。屋里下人俱是耳聰目明,消息靈通之人,自然曉得府里各位大人皆不喜朱九。又見他行事粗鄙,口痰亂吐,吃喝無度,越發不喜。是而早就無人對他忠心,只一意聽從少爺吩咐行事,時常替馬文君遮掩欺瞞朱九。只是眾人也知闔府上下皆盼著這胎生下,故而衣食起居仍然服侍殷勤。 朱九到底不曾管過什么家業,亦不曾使喚這么許多下人奴婢,又坐下胎來,正是飄飄自得之時,哪里想到會有人瞞他。他時常收得馬文君所贈禮品,也不識好壞,見金碧輝煌,就十分喜歡,又時常在府中院子里吃茶果食蜜水,并拿眼亂瞧隨侍丫頭,只覺得日子舒適非常。因著他是男子,侍候之人又仍是丫鬟,未免瓜田李下,每每來人侍奉,便鋪排甚大,往往六七個女孩兒并個老婆子一塊兒。這樣人多,他雖心癢,也僅能用眼神兒偷瞧。只是那些老仆并丫頭也不是眼瞎心迷之人,自然察覺,于是更加厭惡,只是不敢言說罷了。 日子長了,朱九漸也覺那馬文君與他不似日前親熱,便想著待到胎氣穩固,必要再施展手段,叫他二人都受用一番。正如此想,就覺自己身上也起了一股子熱氣兒。原是孕中情欲旺盛,他又是個慣常與人偷香的,已經有兩月不曾行房,更加容易情動。他想著幾個丫鬟之嬌軟素手,柔韌纖腰,花容月貌,一會兒又想那馬公子如何同他敦倫行樂,更加yuhuo焚身。 朱九正情難自抑,倒在床上直喘粗氣,又將手伸進自己褲襠。他抓住自己硬物上下taonong,并挺動腰身,賣力在自己手間抽插。 果然是許久不行這事,朱九只一會兒就噴射出來。他忽地軟倒在榻上,一面沉醉于那登云駕霧般的余韻中,一面懶懶伸手進衣裳里,擼弄自己已略略顯懷的肚腹。 不一會兒,朱九又覺方才噴出的濁液弄得身上濕涼,便叫人送水進來。 六七個小丫鬟兒便端著水盆進了屋里,方一進門,便聞到一陣yin糜氣息,叫她們一個個都紅了面頰,心中惱怒暗罵。于是幾個丫鬟去熏香,幾個去開窗,剩下幾個方到朱九面前,擰了溫熱帕子,給朱九擦拭下腹并腿根。 朱九這樣懶懶歪著,只覺得身處溫柔鄉中,十分快活。待那些丫頭用新的手巾又擦過一回,朱九方眼皮微抬,坐起身來。如今他懷胎四月,正是孕身初現,他那古怪脾氣又犯,時常覺得自己身份微賤,故而時常要炫耀自己腹中貴子。這會兒便特意手撐著腰身,腆著尚不很大的腹部。 那朱九起身,叫人服侍穿褲。低頭一瞧,忽見自己那物上似也有些紅白瘡口,也不顧旁人,就用手一摸,似是生硬,并不太疼。朱九瞧著那瘡口似與先時馬公子之瘡肖似,也以為是叫褥上蟲子咬的,忽地怒從心起,一掌抽翻了那替他穿衣的小丫鬟,并罵道:“好??!你們日日偷jian?;?,如今也這樣不將我放在眼里了!” 他手方摸了那物,上有些腥臭,又因這他翻看那瘡口,摸了許久,更沾了些柱頭上溢出之粘液。這樣大力一掌揮去,叫那小丫頭覺著又臭又痛,并因這他那大力,一下子栽倒在地,昏倒過去。 其余丫頭忙俯身跪下,道:“不知是哪里冒犯了朱爺?!敝炀庞植缓猛齻冋f自己生了瘡,只厲聲喝到:“哼!那褥子都生蟲了,可見是沒有曬過就拿來給我用?!毖诀呙Φ啦桓?,又去取了新床褥來,并抬了那昏迷的丫頭出去。 誰知這一暈,那丫頭便發起高熱來,夜里亂說些胡話,第二天早上,更加水米不進了。這一下同她相好的丫頭子們都找了慌,一來二去,竟叫這府里主子知道了。恰這時,那小姑娘兒一口血噴出,緩緩地醒過神來,又得了張氏準許,請了大夫看診,調養了幾日方愈。 待她好了,那張氏便問她究竟為何挨打,她便將自己如何服侍,那朱爺又如何忽然發起魔來,后又如何忽地生怒等事老實說了。另幾個在房中的丫頭雖不似她靠得那般近,也略知個大概,亦說了朱爺是因褥子不妥而生氣,然那褥子是曬了采用的,她們幾人也細細看了,并未生蟲云云。 張氏便安撫說朱公子懷有身孕,脾氣難免比往日差些,要她們好生侍奉不提。隨后她又匆匆差人請馬老爺進來,同他說了這般事情,遲疑問道:“這姓朱的怕不是……也得了這病……” 馬老爺沉吟半晌,道:“畢竟捕風捉影,貿然叫大夫進來,恐他生疑?!睆埵媳阏f:“如何捕風捉影,我那日聽文君說得真真的呢!他二人就是為此不快,故文君以那借口搪塞與他——” “哎!”馬老爺一甩袖子打斷道,“不是你與母親嬌慣文君,哪里又有今日禍事!”張氏只淚水漣漣,道:“我這樣殫精竭慮,不是為你馬家留后是為甚!先說文君這病由親兒紫車河可醫,如今要是朱九也染了病,那紫車河怕是用不得了!” 一時間滿室靜謐,只有張氏抽泣之聲。許久,馬老爺復又問道:“這病到底無良方,請大夫也無用。倒是那后院諸女,可有承孕的?”張氏答并無,又問可有染病的,張氏便將幾個名兒報上,馬老爺就道:“這些人到底不好隨意打殺發賣的,就叫往日那些大夫來治,若是有幸治好,我兒日后也有望?!逼讨笥值溃骸扒皟赫f可用砒霜入藥那位大夫,也可找來?!?/br> 中下 這樣又過二月,朱九本是日日要去老夫人面前請安,張氏一日眼見他口上生瘡,心里更加確信他已染病,恐怕老夫人知道更添煩郁,便以安胎為由,不叫他去。 張氏雖是心中不快,聞得后院又有二女坐胎,一是那姨娘春柳,正懷了一月,另一是個侍奉茶水的丫鬟,名叫奉香的,已坐胎三月有余,現給她提了份例,抬為香姨娘。由此,才稍得安慰,并回報給老夫人,好叫她也散散憂愁。 那頭朱九雖不用請安,日日卻也出不得府門,就是玩樂也只在府里,十分有限。那些姬妾有孕之事,家中下人主子皆是瞞著,不叫他知道。按說他正是春風得意,享受榮華之時,卻仍然面色不好,日顯出疲累模樣。他自己雖不察覺,然他身邊侍奉諸人皆覺他面色黃黑,卻又不知何故,只疑心這朱爺是個yin浪的,自瀆得多了,損傷身體。卻又不好多言。 這倒也是猜得對也不對,那朱九確不是個守禮之人,然他近日常覺疲乏,也不太做那事。且這會兒總覺得心不順意,那物上之瘡雖好了,口唇卻又發起燎泡來,如今雖也好了,仍叫他心里好沒意思。 先時馬文君白日里尚來同他說話看顧,現已經不能了。據傳,馬公子那日正同祖母一道用飯,卻忽地厥倒過去,躺在地上呼痛不止,嚇得病中老夫人一口痰也順不下去,亦是迷暈過去。這下子弄得府中眾人方寸大亂,請醫問藥,忙碌不迭。 朱九聞得馬少爺癥候加重,如今夜不能寐,直叫骨頭里發疼,心里也有些惶惶,便更加寶貝自己肚子,常要些補品藥膳來吃。等老夫人醒轉,也是對朱九百般疼愛,時時叫他前去。 這日朱九正由人侍奉,褪了衣裳洗浴,身邊侍女卻見他褻褲上有些暗色痕跡。眾女也并不聲張,只悄悄遣一人去稟告夫人。張氏是極看重朱九這一胎的,趕忙拿了帖子叫人去請大夫來。 那里朱九正坐在浴桶里,他此時懷胎六月,腹部已隆起個明顯弧度。然他正覺得燥熱虛軟,又泡在熱水中,愈發胸悶眩暈,腹中不適。于是便草草洗漱,一手撐腰,另一手由人攙扶著,緩緩躺倒在床上。 朱九緊鎖眉頭,在榻上蜷起,兩手沒有章法地不住揉搓肚皮。眾丫鬟忙上來按住他雙手,朱九只消停一會兒,又不住左搖右晃,兩腳踢蹬。他心中自覺不好,斷斷續續說到:“快……快去……去請大夫來……” 正說著,就覺得腿下一股熱流涌出,他禁不住長吟一聲,夾緊了雙腿。 旁邊一婆子見他面色突變,身子緊繃,忙掀開他下身被蓋,果見一灘鮮紅血跡,趕忙勸慰道:“已去請了來了?!敝炀胖挥X得腹中墜墜,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緊緊夾并雙腿,口中吟哦之聲不絕。 “啊……啊……” 雖是腹中發冷,卻并不見胎兒如何下行,朱九便覺尚可挽回。他兩手捧著肚皮,好叫它不要下墜,一面雙眼緊閉,只盼那大夫快些到。 忽地,又覺下身復涌出大股血來,這腥氣沖入鼻腔,未及反應,就覺心口一痛,叫他愈發齜牙咧嘴。等到那大夫來時,朱九已是神思渙散,昏厥過去。 時張氏并馬老爺都已在外候著,等到大夫診脈看畢,便出來對他二人稟說:“這位大爺腹中胎氣薄弱,不成而殞。只是產期未至,胞宮無力,故現仍留腹中。我開一幅蕊石散,好將胎兒墮下?!?/br> 馬大人問:“如何胎死腹中?” 大夫答:“是……是與公子同病,帶累胎兒?!?/br> 馬大人又問:“若日后再有產育,胎兒可會染???” 大夫答道:“十之八九?!?/br> 于是馬公夫婦皆是沉吟,終是馬大人一揮袖子,又問:“家母日日為這胎懸心,如今這樣,只怕她病得更重,大人可否不叫胎兒落下?” 那大夫聽了一驚,低首恭敬答了:“確有一方,只是……對產夫有損……且這胎雖不落下,卻已不成活了,自是無有胎動,亦不能長大?!?/br> 他夫婦二人聽罷,仍叫大夫去給朱九保胎。之后,張氏又與馬大人密談,商議如何瞞過老夫人去。張氏道:“雖是沒了這胎,到底后頭還有兩個懷著,只是母親那兒……” 馬大人長嘆道:“哎!看母親病勢,怕是原就等不到這胎出生的?!?/br> 張氏亦默然,許久又說:“實在不好叫老夫人知道的。老夫人往日如此不喜這朱九,自文兒病愈重,也日日叫朱九前去請安,不過將期望托付在這胎上罷了?!?/br> 那馬大人便說:“倒也不難,就多置辦些補品補藥給他喂了,叫人使他多食多餐,將那肚子養大便是?!?/br> 張氏聽了,亦覺得此計甚妙,便吩咐下人去辦不提。 自此,朱九白日里便飲食不斷,且多有油葷rou菜,肘子蹄髈、肥魚嫩雞不斷??v是在府里頭玩耍,也常有下人奉上果品點心,更不用說早晨夜里各有湯藥補藥幾盅。朱九經了那一遭,也緊張腹中孩子,又見這些膳食藥品皆是奇珍寶物,心下也貪婪,更加要多吃多食,好占多些便宜。 這樣月余下來,他那肚皮竟也吹氣一般地長了起來,也有些懷胎七月的模樣。只是除了肚子,他身上各處更加長了許多油rou,這會兒面孔腫脹,手腳更是堆砌顫顫肥rou,連著胸脯子也臌脹低垂。是以往日衣衫皆穿不得了,又趕制許多寬大衣服。且他腿上堆積許多贅rou,走路覺大腿內側相互摩挲發痛,便愈發養尊處優,不肯行走,每日請安也是抬了轎去。 他這樣多吃不動,是以身上愈發肥碩起來,遠遠望去,似一座rou山一般。眾人見了皆是嫌惡躲避,只有老夫人毫不介懷,日日要摸摸他圓潤肚皮,似是見著孫兒病愈如初一般。 因那胎已死,不過以湯藥硬保住罷了,故朱九身上亦有許多癥候,常見舌苔發黑,又穢氣上涌,口中更加惡臭陣陣。是以每日面見老夫人前,侍女總要用牙粉替他凈牙漱齒,并用冰片、薄荷、桃花泡水,使他芬芳口腔。 如此更加過了半月,朱九又偶感腹墜,眾人叫了大夫來診。原是那保胎之藥效力減弱,然大夫也再無甚良方,只好要產夫多躺臥少站立罷了。故馬大人大手一揮,就叫他開了幾貼安神湯來。 朱九被灌了藥,是日睡夜睡,頭腦發暈。每日只去老夫人膝下承歡,并進許多湯藥補品,復就又睡。這樣幾日,他身上越發腫脹發福,行動不能,連著喘息也艱難起來,日日倒在床上,呼氣吐氣之時,喉間皆是嗬嗬作響。又意識不清,愈發不知今夕是何年,也不覺自己肚中孩兒有無胎動,不過日日吃喝睡覺罷了。 下 這日里,侍候小婢正欲叫老夫人起身,卻見她面色青黑,竟是夜里悄無聲息就去了。一時間,府里眾人皆悲戚嚎啕,下淚不止。因老夫人沉疴重疾,家人早有預料,已然備下了棺槨,馬大人又報了丁憂,在外頭料理,這喪事倒也好好地做完了。 只是這一下子,朱九那胎保與不保就無甚要緊,故而那些補品膳食也沒了,日夜湯藥也停了,不過供給一日三餐罷了。 然朱九胃口已然叫這些時日的胡吃海喝撐大了,如今驟然減食,頓覺饑餓難耐,腹中做燒。這樣幾日,朱九神思清明一些,覺下人侍奉再不若往日殷勤,連吃喝也不足。于是十分不滿,就大聲呼喝起來:“好??!好??!我腹中孩兒還未生下,你們就這樣慢待我了!” 眾丫鬟婆子在屋內跪倒一地,只是皆不回話。朱九又怒道:“我餓極,快送飯來!”一婆子便回說:“大人方才已用過了?!?/br> 朱九抄起手邊一物,砸過去道:“我要吃些東西都不成了!”于是那婆子便退出去,半晌,取了一托盤來。然上面全無葷腥,只一盅粥飯并幾碟小菜罷了。 于是朱九愈發惱怒,只覺是自己久日不曾發威,使得下人態度輕慢。于是便起身下床,要過去使個威風,抽那婆子一個耳刮,叫她們張張記性。 然他已快有一月不曾走路,日日不過臥床靜養,連飯食也是在床上用了。只有去老夫人那處兒時,方要走至門外,好坐上步輦,不過也是好幾個身強力建的婆子小廝扶持支撐,并不是自個兒走的。 因此甫一下地,自個兒肥碩身軀便是一陣顫動。朱九雖覺膝上負擔甚重,此時卻正是怒氣上涌,并顧不得許多,就邁步往前去。 他跌跌撞撞行走兩步,身上rou塊同他一道兒顫顫巍巍抖動,那張扭曲浮腫的面孔上滿是油汗。朱九大腿長得尤其粗脹,拉扯得皮膚紋路縱橫猙獰,隔著褻褲還可窺見他腿上糾結凹凸贅rou。身上重量實在將他壓得腿腳顫顫,一個不查,他膝彎就是一軟,竟一下子撲倒在地。 就覺腹中一陣爆痛,下身淅瀝瀝流出股股熱液來,朱九想要大聲呼痛,然實在氣喘力竭,連號呼都不能了。又因他正壓著肚子,便欲翻過身來,卻身體沉重,那肥rou如一灘爛泥一般推擠在地上,壓得他不能動彈。只好挪動著肥碩手臂,勉強要去摸自己肚皮,然喉間一時間喘不上起來,嗬嗬兩聲,力氣一松,昏迷過去。 屋內眾人見他腿間污血橫流,又人事不省,已去請了大夫。雖他腹中子已無關緊要,然他畢竟卦象中使馬少爺留嗣之人,便還是要保命活著。由是,張氏并馬老爺也至房中探看。因朱九養得肥壯無比,身上油rou軟滑,眾人竟是抬他不起,只得在地上鋪了墊子,勉強使他仰面躺在地上。 此時褻褲已褪,露出壯碩大腿,大夫勉強將他雙腿搬開,擠進那rou道里探了探,回稟到:“這……這胎實在保得太久,且大人身體無力,這……這怕是不好產下?!?/br> 于是張氏便問:“可還能繼續保著?” 大夫答說:“恐怕無法,只好以手推擠,使其腹中死胎排出。只是……只是如此只怕排產不凈,又生他病?!?/br> 夫妻二人沉默,許久,馬大人答說:“便如此做,只要保他活過半年便可?!?/br> 大夫應喏,又進屋去。他見朱九肚皮高隆,身上又如此肥碩,與前次所見大不相同,只怕這腹內也滿是油rou。如此,那大夫便凈了手,按在朱九腹上,猛地大力一推。果然入手皆是綿軟肥rou,于是他又更加用力按壓,這一下使得朱九腿間又冒出許多污血來。 大夫又大力按腹兩下,摸準了死胎位置。之后便不僅是按壓,更加推擠順胎,揉推不止。直弄得大夫滿頭是汗,那朱九也不曾醒轉,倒是他腿間血液越積越多,身上rou團被推擠得顫動不止。 如此一個下午,這死胎才落下,已經瞧不出人形來。那張氏雖心知不成,仍是問道:“這紫車河我兒可用得?” 大夫回道:“這胎亦染了病,胞衣已然臟污,于令公子無用?!?/br> 張氏雖早知如此,還是難掩失落,便匆匆轉去那二妾房中,分別探問她二人胎像。尤其香姨娘正是懷胎五月,孕身顯露之時,叫張氏看了十分喜歡,賜下許多珠寶玩器,叮囑許久。 在那二妾屋中看過,張氏心下稍寬,又去瞧自己兒子。那馬公子夜里疼痛不止,難以入睡,只能在白日里略打盹一回。這時候他正睡在床上,面色平和。張氏不叫人驚動,緩步走到兒子榻前,見他面上頸間生得塊塊瘡斑,不禁悲從中來。 原來這馬公子之病已又深了一重了,如今雙目時常劇痛,更加眼神模糊,看不分明了。大夫診治,說是瘡斑生長入眼,以致腫痛失明。張氏見他難得平靜睡顏,噗噗落淚,直退了數步,掩住臉去,以巾帕拭淚。心里十分怨憤朱九,怨怪他身子不強,染了那病,胎盤平白用不得了,使得文兒又要多受數月苦楚。 于是并不很叫人精心照料朱九,不過使他活著罷了。那朱九身上笨重,又無人帶他出門行路,只好一直臥床。后又因過分癡肥,更添了痰癥,如此更加呼吸吃力,略動一挪動便哧哧喘氣不止。如此,他連吃喝也在榻上,又因無人精心侍奉,生了許多褥瘡,后背雙臀皆是爛瘡膿血不提。且他也染馬文君之病,身上面上生了許多紅疹,又時常高熱反復,直燒得人事不知,此后更少有清醒日子。 后來香姨娘產子,取了紫車河給馬文君做藥,然病未見好。于是馬公并張氏轉喜為怒,疑心奉香與旁人有染,此子乃是私生。奉香自然哭求不止,馬家夫妻仍要捉了她鞭打。還是那大夫開口,說這公子病勢漸沉,故而一個紫河車已不頂用,需得再得一個,并著親兒臍帶血入藥才好。 因此夫妻二人又日日望著春姨娘那胎,這時候那邊朱九眼見著氣息日漸衰弱,因那卦象之言,硬是以老參靈芝燉湯吊命,勉強又拖延二月,至那春柳亦產下一子。時朱九雖重病多時,身上仍然肥碩,又因為水腫虛胖,反倒更加癱軟幾分。他這樣死了,也沒得墳墓棺槨,不過叫人抬了出去,往那荒野郊外草草掩埋罷了。 說回那馬文君,他又得二子胞衣并臍帶血入藥,合著各種滋補藥材吃了一回,果然身上好了一些。那馬家夫妻二人自是喜不自勝,重金酬謝。然不過數日,馬公子便又衰弱下去。只因那氣血是被補藥強行激發,如今病癥比往日更勝。 于是馬府又要請大夫來瞧,卻得知往日常來的那位大夫已然辭了館,舉家搬回南邊去了。由此方知乃是個騙子,于是夫妻二人垂淚不止,又互相爭吵埋怨,弄得家宅也不安寧起來。 又過了數日,馬公子實在骨痛難忍,服了安神湯亦是無用。一夜疼得抓了狂,一路跑進院中,墜入湖里,頭磕在湖底尖石上,就這樣死了。 馬大人并張氏悲痛欲絕,又想起兒子唯二骨血。此時二者親母皆亡,奉香是因老爺夫人懷疑,又驚又懼,月子里吹了涼風,害病死了;春柳則是因胎水早破,生下兒子,自己便死了。馬家父妻二人因兒子早亡,更加要下人精心侍奉孫子。 可惜那二小兒,出生時皆是不太強健模樣,夜里又是常常躁動不安,掙扎啼哭的。大一些那個,出生數月便鼻間流血。到了兩歲,更是鼻梁塌陷,又常流出些含血的濃涕,憋得他喘息不得,更不能吃乳,很快便死了。 另一孩子雖勉強養到了六歲,卻自小四肢疼痛,不能行走。只日日臥床,使得腿腳萎縮畸形,腹部卻又怪異脹大,且身材瘦小,面色黃瘦。一日他吃糕點,一時間嗆咳,背過氣去,不等大夫趕到,已然憋死過去。 原來他二人母親其實也害了那病,只是比那朱九略幸運些,不曾胎漏停育,得以將孩子產下。 這樣馬家偌大一府邸,如今竟只有老夫妻兩個互相扶持。坊間便有傳言,說那馬公子是染了楊梅瘡,府上必卻要使他留后,故而頻頻同妻妾交合,使得府里病者無數,連著生下孩兒也是天生害瘡。 由此,馬家便聲名敗落。后來馬大人又遭貶謫,其妻張氏更抑郁而逝,府里只有他一人,愈發獨木難支,滿室凄涼,不久也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