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破曉之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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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之光(1) 是誰牢牽你的手,讓你在黑暗中亦能穩步前行。 是誰擁抱你的身,讓你在顫栗中亦能安然入夢。 是誰慰暖你的心,讓你在寒夜中亦能綻放笑顏。 是誰成為你的光,讓你在迷途中亦能尋得希望。 愛人,今生我只向你禱告,讓我們骨rou相融,永不分離…… 暮色沉沉,人界,原菲利王國境內臨近某個落后小鎮的山坡上,姿色絕美的女人被一頭銀白色毛發的大狼用溫暖的皮毛圈住沉睡。西澤看她的狼眸溫柔得不可思議:好久……好久沒見她如此不具有攻擊力的夜晚了……是這未知鳥類的骨骼讓她想起什么了嗎? 西澤眺望星辰,從暗夜帝國逃出來已滿兩周。修爾被沙克斯迷惑在東九區大動干戈,通緝令幾乎灑到西大陸各國。他打算繼續帶著伊琉往西走,用克倫威爾王國的旅行通行令進入這個人口大國,然后尋一處地廣人稀的小山村,安安靜靜地過日子。照顧她一生,西澤愿意,即使是個精神錯亂的女人。 望著那張沉睡中亦是不斷墜落淚珠的臉頰,西澤變回人形揩去那些她從不輕易示人的軟弱,抱起柔軟冰涼的身子,從山坡一躍而下,用最快速安穩的方法回旅館。夜露深重,況且,某些人的視線令他非常不舒服。 “小達爾,目標消失了!”大胡子的獵人裝扮中年男子放下單筒望遠鏡,“打聽到他們住的旅館了嗎?” 名為達爾的青少年自信一笑,“當然!我優秀的獵人大叔,你就準備好柴火和熱鍋煮狼rou吧!” “達爾……”獵人厚實有力的手掌輕拍青少年一下肩背,卻被他一個側身靈巧閃過,“我的小侄子,不要鬧別扭了,那女人是暗夜帝國的貴族,不是我們可以碰得起的,能賣掉那頭白狼的皮毛已經夠我們下半輩子過好日子了!” “我對比我老的女人沒興趣!”青少年達爾通紅著臉抗議,抖了抖手上的通緝令,神情不滿,“山姆大叔,為什么不把消息透露給暗夜帝國?!只是一個消息,能得到的紫金幣就比賣狼皮多得多得多!” “暗夜帝國的貴族小姐,你以為見過她臉蛋兒的人還能活到明天嗎?怕是一旦找到人我們就會被滅口。我的小達爾,不能被金錢迷惑,我們只要賺得生活所需就足夠了?!鲍C人山姆撫摸著他祖傳的魔導獵槍,“小子,我也是從你這年紀過來的,思春期的小青年看不得漂亮妞,但你一定得管住自己,要活命就連她一根手指都不能碰!” 達爾臉色醬紅,憤憤的在肚子里罵了句:沒膽量的孬種! 破舊的小旅館,服務生只有店老板女兒一個,需要點什么必須由客人自己下樓。第二天中午西澤下樓點菜的時候看見一名陌生青少年正與店老板女兒調情,逗得略有姿色的十六歲小姑娘臉色嬌紅咯咯直笑。第三天,青少年達爾成了店里第二位服務生,不止店老板女兒艾麗爾被他贊得心花怒放,中年店老板似乎也很中意這能說會干的小伙子。 等菜的時候,西澤遞給艾麗爾一枚銀幣,“這附近那兒能得到克倫威爾的地圖?” 正處于花季的艾麗爾放下記賬簿咬著筆桿子想了想,在旅店酒館工作的人靠販賣當地情報賺得的小費往往比基本工錢來得高,“據說南邊的史穆拉城里有個編年史家,他應該有克倫威爾王國的地圖。再不行得往回走,穿過菲利王國東方邊境再走上半日,能看見一個叫達姆斯的出產礦石的村落,礦主老爺的大兒子是這附近聞名的地史學家,地圖之類的事他總該知道吧?” 正在擦窗的達爾豎起耳朵:原來目的地是克倫威爾王國……克倫威爾雖與暗夜帝國是軍事同盟關系,但要像在東九區那樣出動大量軍隊搜索肯定不行,誰又知道是不是真有這么個被拐的貴族小姐呢?達爾剛在思量要是這個情報賣給暗夜帝國能拿到多少錢,驀地眼睛一睜,手中干布掉落…… 破舊的室內樓梯,每走一步木板都咯吱咯吱的叫,一襲菲利王國的傳統民族服裝,黑底繡文長裙襯得她白皙的肌膚更加細膩,奇特的是大眾化的黑色穿在她身上顯出獨一無二的高雅氣質,那些色彩繁復的神秘古老祝福咒文似乎都在微微發光,裙擺一圈24個彩色的天然小礦石隨著平穩的步伐叮當作響,極其悅耳。冷漠淡然中透出骨子里的貴氣,宛若她走的不是鄉下破旅館的朽木樓梯,而是皇宮里的水晶階梯;微微一撩散發,那么自然得體,似乎她手上戴的不是手銬,而是王子給予的由全國最優秀的工匠打造的定情信物。 西澤驚住,“伊琉!” 她邊走邊呼出長長一口氣,油膩膩的旅館里頓時飄散開清幽的曼陀羅花香,伊琉略略環顧了一圈,“這是哪兒?” 破曉之光(2) 經過難以啟齒的解釋過程,西澤愣是出了一身汗,腦子里神經繃得被人突然拍一下后背就會斷掉。伊琉倒是無所謂的笑笑,“也就是說,在玩捉迷藏咯?唔……接下去打算躲到哪兒?” “克倫威爾王國?!蔽鳚纱瓜乱暰€,就算用高出兩個頭的體型依舊無法正視耀眼勝寶石的她。 伊琉隨意的托著下巴,“如果是我的話,現在會折回暗夜帝國,悠閑地坐在王座上打瞌睡?!蔽鳚裳劬σ涣?,還沒容他展開思緒伊琉又換了口吻,“不過克倫威爾王國也算是個不錯的二流選擇,好吧,我陪你玩?!?/br> 達爾機靈的拿了兩個備用杯子重新洗凈擦干倒了檸檬冰茶,待他們的對話告一段落,用頗討人喜的笑容將茶送去,“兩位客人,請喝茶?!?/br> 西澤正愁手沒地方放,得救似地伸手握住茶杯喝下一大口。伊琉轉而和達爾說起了話,“今年多大了?” “回小姐的話,達爾今年十七歲?!边_爾頓時臉色微紅。美人搭話,激情難以言表。 “學過藥理么?” 達爾一愣,目光閃爍,“家里窮,沒上過學?!?/br> 答非所問,但很好的把問題岔過去了。伊琉饒有興趣的用手指在杯沿上打圈圈,人類雖然壽命短暫,不過卻是活得最多姿多彩的種族。真叫人羨慕?!叭绻辛艘淮蠊P橫財,你會怎么花?” “在最強大安定的國家的風景區買一棟房子,雇傭專業管家仆人,從少爺活到老爺?!?/br> 伊琉輕笑,現實可行的想法?!安蝗⑵拮訂??” “如果您能用紫金幣買到的話?!?/br> 伊琉小小吃了一驚,但對他的誠實大膽很是看好。少年最是意氣風發的年齡,不知世間之苦,有著與天空齊高的夢想和志氣,因此不會畏手畏腳失去行動力。伊琉輕快一笑,“可惜?!鄙斐鍪种改硗晁麕c紅褐色的短發,即使輕佻的舉動亦那般自然,纖細食指一滑溜到他瘦瘦的下巴將其勾過來,側頭附在他耳邊低語,“你父親?還是師傅?我真怕他手一抖‘射歪’了傷到你?!?/br> 聽到伊琉的話狼耳微微一顫,西澤陰鶩的狼眸穿透擦了一半的玻璃窗望向對面干果鋪二樓陽臺,獵人山姆也是警惕非常,剛察覺到西澤的視線便撤退了,再感應已尋不到他的氣息。 “想做‘老爺’就不該玩太危險的游戲,不過,不經歷危險也做不成‘老爺’?!币亮鹗栈厥种刚酒饋?,沒有絲毫留戀,“西澤,走了?!?/br> 艾麗爾吻了下西澤拋來的金幣,她最樂意聽到的便是“不用找了”這四個字,何況把店里所有現金都加起來都湊不出這枚金幣的找零。達爾愣愣的看著伊琉的背影消失在店門轉角,深深吸一口氣,空氣里還殘留著淡淡的奇妙花香,他想,這輩子都忘不了今天了。 十分鐘后,達爾被山姆大叔一把掐住后頸,“臭小子!被你嚇得心都跳出嗓子眼兒了!” “山姆大叔,”達爾回過神,“方才你瞄準的是誰?” 山姆心中一驚,反問,“怎么了?” 達爾笑笑,有點冷。若瞄準的是伊琉或者西澤,至少西澤不會那么遲鈍,那天晚上他們只不過遠遠地用望遠鏡看了幾秒,西澤就帶伊琉離開了。如此推測,山姆瞄準的只有……他達爾,為了防止自己被抓從而供出他落得兩人皆亡的下場,所以伊琉才會說——我真怕他手一抖‘射歪’了傷到你。 “那頭狼已經喝下你給的藥,我的任務完成了?!边_爾推開山姆想摸摸他有沒有發燒的手,向艾麗爾微微一笑,“嘿!我的甜心,決定了嗎?” “當然,”艾麗爾從柜臺下摸出一個小包袱,那枚金幣早已收好,“我早就厭倦了在鄉下油膩膩的破旅館給沒有血緣的父親做無薪服務員的生活,一枚金幣夠我們做旅資了!無論到哪兒,我都跟你走?!?/br> 達爾挽起艾麗爾的手臂,沖目瞪口呆的資深獵人一揮手,“就是這樣,親愛的山姆大叔,替我向奶奶問個好,就說他的寶貝小孫子尋金礦去了!放心,我發了財不會忘記你們的!走吧甜心,捆綁著危機的花園豪宅和精彩的冒險旅途在向我們招手!出發!” “哇哈——飛吧,我的金錢夢!” 良久,山姆倒垂著濃厚的眉毛回望店堂,“老伙計,就這樣看著你的小姑娘走嗎?” 收拾茶杯的旅店老板撇撇小胡子,“我們這一代尋夢失敗,難道還看不得他們成功?” “哦,我的天!”山姆扶住額頭,“算了,我最后的獵物已經落入陷阱,等這票兌了現我就回家告訴母親她最疼愛的小孫子淘金去了!” 破曉之光(3) 人界·東格拉德斯通道九區。 沙克斯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不、不行了……包圍圈再縮小下去就要暴露了……十、十五天夠他們逃到克倫威爾了吧?該死的,要是美人魚肯在計劃中幫我一把就不用那么累了,見鬼的忠誠心!”沙克斯眼神一緊,立即隱去身影。 “我說修爾,最后一次伊琉的目擊情報是在這附近吧喵?” 淺灰色的眼眸淡淡掃了一圈,“繼續搜查?!闭f完便原路折回。 多蘿西摸不著頭腦,這里嗅嗅,那里瞅瞅,若真是伊琉想玩他們或者躲著他們,多蘿西自認一百年都找不到她!小時候和弗朗西斯三人玩“捉迷藏”游戲她就從來沒贏過!多蘿西一直便是“找”的那個人,久而久之,“捉迷藏”有了另外一個名字——“躲貓貓”。 穿過三個街道,一名火紅衣裝身材爆好的成熟女人向修爾擺擺手,“和你猜的一樣,沙克斯那混小子不在殿堂里?!?/br> “菲尼克斯,跟我去克倫威爾?!?/br> “飛過去?” “不,你在空中太顯眼了,會嚇到西澤的。沿著他們的痕跡走過去,我想了解伊琉這十五天的狀況?!?/br> “小妖貓呢?” “讓她圍困沙克斯幾天,幻術的能力確實棘手。我現在沒心情陪他玩游戲?!?/br> “哎呀哎呀……”不死鳥菲尼克斯雙手環胸,唇角揚起一個成熟性感的笑容,“終于冷靜下來了,修爾,這樣才是你?!?/br> 冥界·小冥王府邸 一只小蝴蝶從托著下頜趴在沙發上的斯洛斯指尖飛走,絕美妖精愣了半晌,突然跳起來,“肖、肖、肖嘉——!”蕾拉蕾瑟一對妖精姐妹花不在的當今,斯洛斯這“情報局長”的工作效率低了不止一個檔次,好在愛德霍滋離世后冥界局勢穩定,肖嘉的個人震懾力擺在那兒,小蟲小蛇不敢輕舉妄動。這回,遲來的消息令斯洛斯驚詫到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因此反復核對,大腦仍一時間接受不了。 小冥王埋首文件的書寫,他已經維持奮筆疾書的工作狀態四個多小時了,“什么事?” 斯洛斯張張嘴抿上,又張張嘴再抿上,如此反復三四回才發出聲音,“……伊琉她,把、把修爾甩了……” 肖嘉手中的羽毛筆頓住一秒,繼續在白紙上滑動出猶如印刷體般工整如一的精靈字母,“什么時候的事?!?/br> “算上人界密探的回程,該是十五天前的了。修爾正滿人界通緝幽冥狼王西澤和伊琉,有人從中作梗,到五天前還沒有結果?!痹谒孤逅剐闹袩o論什么情況下伊琉都不會被人左右,雖說通緝令上寫的是叛國賊西澤大將綁架了帝國貴族小姐,但只要伊琉15天不出現,就能斷定是她以自己的意志離開修爾,此乃比水往下流更能板上釘釘的事! 機會!機會??!肖嘉的大機會?。?! 斯洛斯以近乎熱忱的目光望向肖嘉,卻見他依舊維持著平日可見的小冥王式優雅表情,斯洛斯大疑,“不去人界接伊琉回來?肖嘉,你一下子就能找到她,不是嗎?!” “用不了一秒我就能找到她,但不是現在?!币娝孤逅惯€不明白,肖嘉好心的給他解釋,“我的出現是修爾尋找伊琉最好的指向標?!毙ぜ翁ы戳搜壅R堆滿重要文件的書桌,還有很多急報沒處理完,他想去也脫不開身。 斯洛斯沒有骨頭似的身子從沙發上溜下來,愉快的蹦到肖嘉書桌前,“肖嘉撒~人家現在可以去人界嗎?” “可以啊?!?/br> “耶~~~” “算你今年的假期?!?/br> “……”斯洛斯剛想揮動翅膀從二樓窗臺飛走,聽到這句話頓時幽怨起來:用掉了一年一度的假期也就意味才到一月十七日的今年,他沒得玩了!一整年不見小情人利洛,斯洛斯斷定自己會禁欲而亡的!扮乖巧的蹭到肖嘉腿邊,斯洛斯笑得像個孩子純真又惹人憐,“人家去看伊琉嘛~~~” “料你也不敢對修爾下手?!?/br> “人家去幫你把伊琉帶回來嘛~~~”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伊琉會自己回來?!?/br> 斯洛斯瞇起眼眸,一雙滑膩的手臂隔著衣料從身側摟住肖嘉的肩膀。半依靠著小冥王斯洛斯放低了嗓音,輕言慢語,“……敬愛的義父,我情之歸屬,另有其人?!?/br> 破曉之光(4) 告別了停留數日的小鎮,菲利王國西邊境內的叢林山道上兩個人影在夕陽下前行。走在前方的伊琉順手摘了一朵生機勃勃的野玫瑰,一根根拔掉花莖上的刺,透出愉悅的紫色大眼眸瞅著兩只打鬧中躥上大樹的小松鼠。身后,喘息漸沉,西澤每走一步視野便模糊一分,只剩意志強撐著他緊緊跟隨伊琉的背影。 毫無征兆的,伊琉停下腳步,輕巧跳上石塊不容反抗的宣布,“伊琉大人不想走了!” 在伊琉面前西澤從未有過半點異議的想法,她便是他的神。即使覺得自身情況不對勁,腦中仍然只有對她命令的服從,“是……呼呼……需要水糧嗎……?” 伊琉歪了歪腦袋,甩玩著拔光利刺的野玫瑰信口開河,“唔……去摘一百朵這個東西,熬湯喝!” “是?!?/br> 服從。絕對的服從。 西澤用僅剩的清晰思維想了想,叢林里并不存在大團的野玫瑰,只有零星幾支長在路經途中。一百朵……不是一個能輕松搜集到的小數目呢。西澤褪下外衣鋪在長有苔蘚的潮濕石塊上,毫無怨言的轉身執行女神的命令,腳步略微有些浮晃。 故意使壞的笑容消失,伊琉看著西澤的外衣微微發愣。論細心體貼,西澤并不輸給修爾和肖嘉,又或者說他狂傲冷鶩的外表和他對唯一一個人無微不至的溫柔形成了就普通女人而言的致命吸引力。臉色漸漸陰沉,伊琉一腳踢碎蓋著衣物的及膝高的大石塊,視線盯著西澤微頓后繼續強撐著舉步的背影,厭惡的“嘁”了聲。 西澤苦笑,那些夜夜不得安寧的、心痛又憔悴的日子回憶起來竟如此美好。心中卻是一驚:一瞬間,自己深深希望她再度崩潰!只有失常的她才會默不作聲的拉住自己的手指,宛若全世界僅剩自己能給她一絲溫暖??伤具^來了,醒過來了,不可能再次隨自己擺布。 石塊的破碎聲回蕩在西澤耳邊,又一次清醒的意識到自己的好意令她厭惡,可是……身體卻依舊被她的聲音所縛,亦或是,飛蛾撲火般自投羅網。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如同最扭曲的自殘,下賤到心甘情愿。就是愿意被她摧殘。至少那一瞬,她美麗的足踩在留有自己氣息的物品上。至少那一瞬,即使厭惡,映在她耀眼的瞳眸中的……是自己的身影。 夜深,西澤捧著一大束野玫瑰,衣裝多處在采摘的時候被植物尖刺劃破,銀白色的狼耳和毛茸茸的大尾巴再也隱藏不住,與其說力量的失控,不如言沒有足夠的力量控制變形了。獵人的藥,祖傳的藥,針對兇狠殘忍又狡猾的“狼”的藥。西澤在毫不知情的境地中喝下去了,身體剛開始不適的時候他略一回憶便知是何時被下的藥??赡菚r,看穿一切的伊琉什么都沒跟他說。她眼睜睜的看他服用毒藥,帶著滿滿的欣喜,像一名好奇的科研者,興致勃勃的準備研究一番“幽冥狼王能否被藥死”這個十足好玩的大課題。 倘若她希望以此種方式甩掉自己,那便如她所愿;倘若能讓她在研究中得到一絲快樂,那就更應該如她所愿。滿足她的所需與所愿,不正是自己失去性命也在所不辭的戀慕嗎? 即使,黑洞洞的槍口正瞄準自己的眼睛——據說最好的狼皮不該有一點損傷,資深的獵人會讓子彈從狼的一只眼睛射入,破壞腦部,再從另一只眼射出,這般獵殺死的狼才能剝下完整無缺的皮毛,賣得天價。 “咻——”雷之彈直線射出。 野玫瑰撒了滿地,染血的花兒妖艷到荼靡。 破曉之光(5) 西澤震驚了。 雷之彈射穿上臂。 一顆人類的腦袋咕嚕嚕滾到灑落的野玫瑰堆里。冷冷的紫眸,直視他,從第一次邂逅至今兩人首回對視超過三秒。西澤呆呆的迎著她的視線,虔誠的圣徒從不會畏懼獻身于神的死亡,可卻不曾想過高高在上的神會出手相救。 伊琉首先挪開視線,非少年外形的西澤不會令她得到視覺享受,漂亮的指尖滴落稠厚的紅色粘液,伊琉輕聲抱怨道,“一點都不過癮……” 西澤震驚至失言,“為什么……為什么?!” 這種時候是不是會聽到“因為你是伊琉大人我的東西??!”或者“沒有伊琉大人的允許你竟大逆不道的敢死!”之類的經典臺詞? 不。 “什么為什么?!彼卮?,用腳尖挑起一支干凈的花兒用染血的手指在花瓣上仔細擦拭,可怎么都擦不干凈。伊琉很是不耐煩,“我殺人什么時候開始還要經過別人的批準?” “不是這個——!為什么要替我擋子彈?。?!”西澤重重抓起她鮮血直流的上臂,放肆到極點?;蛟S在黃金海灘產生強帶伊琉私奔想法的剎那,素來以沉穩冷傲被伊琉看好的西澤已經瘋狂了,崩壞了?!拔以谀阈睦铩烤故鞘裁??”西澤狼眸微微晃動,罕見的拿捏不穩的神情:時而冷冰冰的不看他一眼,時而肆意踐踏拿他發泄,時而萬分不屑的厭惡他,卻為何一個轉身又替他抵擋傷害? “什么都不是?!币亮鸬目粗约旱难?,傳導疼痛的神經似乎出了問題,那表情無論怎么看都是事不關己。她冷淡的說了一句,“放手?!?/br> 西澤置若罔聞。的確,這樣才是伊琉。以爬行類動物陰冷無情的目光看待一切高等生物,卻會對大自然中的低等生物表現出無限興趣,沒有大腦的各色奇花異草更能讓她歡呼不已。她會幾天幾夜不眠不休深入探究,讓你覺得她對這朵珍世花兒上了心,讓你確信她會花費心血來照料它,可一眨眼,連花帶枝都被掐碎——什么都不是,對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金錢、權力、名譽、地位……甚至天地萬物,什么都不是。沒有任何東西值得珍惜。沒有任何東西值得放在心上。西澤之于伊琉——什么都不是。不是愛也不是恨,不是喜歡之物也不是厭惡之物。根本沒放在心里過,比空氣還不如。 安娜的表,愛麗絲的里。 世界只此一人,沒有天地,沒有花草,沒有景物,空茫死寂的世界。曾經被修爾一言推開的門,閉合得連門都不存在。只有四堵白墻。把自己關在墻里的是一個傷痕累累的小女孩,穿著她漂亮的純白衣裙,卻陷入漆黑的夢境。被打碎的公主童話,被污黑的純潔之身,被再度挖開的鮮血淋漓的傷。 深入骨髓的痛。 伊琉晃神了片刻,輕輕收回自己的手臂,“不就是流了點血水,有什么好吼的。放手……聽到沒有,放手!” 徒然凌厲的眼神西澤視若無睹,死死抓著她的小臂。純粹比蠻力,伊琉和西澤差得遠了。拉扯之中整個人貼上他的胸膛,越是掙扎卻越是被強行擁緊,往常的小心翼翼與低聲下氣全然消失殆盡,只剩下熊熊燃燒的愛意,即使被她當場斬殺也絕不罷手。 笨拙粗硬的擁抱,胡亂索取的唇舌,趨近于犬科獸類的齒印刻在她如雪似玉的頸項間,撕破衣衫的瞬間眸光暗淪下去,瞳孔擴張,空然無神。緊繃的身體在瞬間的僵硬過后開始顫栗,楚楚可憐的瑟縮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囈語抽泣…… 西澤猛然驚醒,狼耳豎起,她、她說了什么?! 哥哥——不要——哥哥——求求你——肖嘉哥哥——一切都是我的錯—— 哭得淚眼婆娑上氣不接下氣,鮮血直流都毫無表情的臉上是肝腸寸斷的痛,同時喊的……竟是小冥王的名字?!西澤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被情欲和藥物弄得昏昏沉沉的大腦在裂痛中驟然清醒:搶無翼天使修爾的女人是一回事,插足與所羅門王流著相同血液的小冥王的女人又是另一回事! 三界沒有一寸土地位于“空間”之外,任何人在小冥王眼里都無處遁形。這便是橫向的“空間”與縱向的“時間”本質上的區別。若要西澤回答神界與冥界何者更強大,西澤會毫不猶豫的說——冥界! 破曉之光(6) 創世神創造眾“神子”,賜予各項能力后將其安頓在一界,又對因自私自欲而相互爭奪不斷的神子失望透頂,轉而創造“人”。創世神為了避免慘劇再次發生,決定不賜予人類強大的力量,同時設下必須進食睡眠才能存活、壽命短暫、各種食人魔獸等種種限制??缮褡拥牧α刻^蠻橫,被迫奴役著的人類無法與神子同界共處,人類即將滅絕之際創世神于失望中再創一界,命神子遷徙,設下兩界之間壁障,從此有了神界與人界。 人界因受能力各異的神子影響出現分支,如自然女神維納斯的后裔德魯伊族。神子中有一異類,名所羅門,對同類深痛惡覺卻嗜愛人界的繽紛多彩,遂棄神子之高貴身份深入人界,得友眾多亦頗受信賴。后許諾,以神賦空間之力開創天地第三界,引人界殘暴血腥之分支入新界,給于人類更加安定的生存環境。奈何創造第三界中途力竭,新界無日月,終年黯淡遂稱為“冥”。所羅門跪見創世神,以“憑己之力永遠守護管理冥界”為承諾請求至高父神賜予冥界之光,創世神心中贊嘆良久,允。 這一段史實早已鮮為人知,但西澤恰巧熟悉。神子可以在神界胡作非為肆意玩鬧,他們不需要為“神界”的存在付出丁點代價,這是創世神的杰作,消耗的是創世神的無盡力量。但繼承冥王之位的所羅門后裔卻時刻背負著一個界面生物的命運,單是憑一己之力穩定冥界的空間結構已然非凡。所以,神界可能無神王,冥界絕對不可能沒有冥王。只是冥王出現在人前與隱匿在人后的區別。 起初冥界是三界中最小的一個位面,沒有四季,也沒有豐富的資源和各色地貌,想要在冥界生存下去的種族只有變得更加強大這一條路。經過數代冥王耗盡自體為代價,冥界的土地漸漸開闊,各種地勢初成,形成雨水和暖風,某些地方的環境變得適合草木生長、生物作息,模仿人界的四季有了大致輪廓,春秋舒爽夏冬炎寒。四位冥王耗盡畢生創造出冥界四大河流,于是,有了穩定的水源和大片富饒的土壤后各種族漸漸地不再為爭奪適合生存的領土而拼死戰斗。冥界有了穩定的建筑群,形成村落、城鎮,貿易逐漸發展。 時至如今,這擔子落到小冥王肖嘉肩頭上。若說為何冥王離開后、也就是伊琉剛剛跟隨修爾前去冥界沒幾年的時候肖嘉竟無心尋回伊琉,原因也在于此。初任“冥王”的肖嘉沒有一絲一毫的多余精力來處理感情之事,這也是冥王以犧牲伊琉的代價親自給肖嘉上的最后一課帶來的效果。肖嘉,只能以冥界為己任,只能將冥界擺在心中第一位。愛德霍滋出于心血來潮的某些原因想坐一坐冥王寶座,這根本是無稽之談。肖嘉為何自小要學習神界與人界的相關知識,正因為冥界還在“創造”與“完善”中,神人兩界便是模板先例。 最悲哀的是,得知肖嘉生為冥王職責的,如今世上只有三人——肖嘉自己、負責接生所羅門后裔的波西尼亞、以及伊琉。肖嘉伊琉兩人皆從冥王處得知。 所以,伊琉與肖嘉所生的健康的男孩子是唯一可以將肖嘉從這份痛苦中解脫的人。一旦瀕臨力竭,便以子替父。冥界歷來如此,冥王也是自感乏力才不得不退位,將接力棒交給肖嘉。而肖嘉,沒有退路,他不被允許死亡,不被允許有力竭的一天,為了冥界的天地他必須活到世界之終。 這是伊琉的罪孽,死亡也無法洗清的罪孽。她將摯愛的肖嘉逼入絕境中的絕境,連創世神都不曾想過的絕境。而肖嘉,只希望最愛的伊琉能依偎在自己懷里,似乎這樣他便有足夠的力量活下去,他便不會迎來力量耗盡的一天。 但是,伊琉逃離了。如同一只受過致命傷的小獸,本能的逃得遠遠的,甚至投靠了新的飼主。 即使伊琉背棄了肖嘉,肖嘉也不能垮,他無法背棄整個冥界。 可這一次,伊琉遭到了成為背棄者的報應——被“伊琉的世界的第二名住客”親手引導出心底深處的罪惡。 又一次,逃離。逃離修爾。 受過一次致命傷的小獸,早已學會在第二次傷害來臨前進行防御,然后尋找更為適合的居所。 破曉之光(7) 深夜的山洞,火光跳躍烈柴噼啪。伊琉坐在地上額頭埋于雙膝間,因為手銬的關系雙臂一同被西澤托在掌上,小心翼翼的清洗傷口,用在小鎮補給的繃帶包扎。對自己的出格行為西澤腦中只有兩種解決方案,以死謝罪,或者將瘋狂進行到底。 看了眼她肩頸處的點點淺紅色犬齒印,幽明狼王沉穩異常,他是越處于激烈情緒中大腦越冷靜清晰的類型?!耙亮?,我不想再低聲下氣的跟你說‘對不起’,也不想再以‘小孩子’的模樣索取你丁點喜愛。我愛你,從很久以前便不輸給任何人程度的愛著你?!?/br> 伊琉的身子微微一顫,“愛”這個字對她來說是“忌諱”。 西澤緊緊握著她冰冷的手,從未想過要說出口的三個字到了今天卻那般自然的就說出來了。卑微了太久,久到以為再也尋不回自我,卻在意外之后開始恢復認識她之前的狼王:孤傲沉靜,陰鶩殘忍,冷峻狡猾,經驗豐富,善于忍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并且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絲毫不暴露自身弱點。 “伊琉,我不介意你的過去,我相信我能替你創造幸福的未來。由我來保護你,由我來疼愛你,由我來給你溫暖,由我來親手準備你所需要的一切。不奢求現在就給我答復,我有耐心等你慢慢打開心扉。無論是耀眼奪目的你,還是脆弱失常的你,我都愿意傾盡余生之力來照顧?!?/br> “……” 西澤親吻了她的手背,將上述話語作為一種誓言,與性命同等重量的誓言。盡管埋著頭的伊琉毫無反應,盡管內心有不得不承認的小小失望,但既然她為自己擋了傷害,既然險些被強暴后也沒有任何罵言與反擊,應該在心底的某處有著對自己的愛的吧——西澤如是推測。 “嗤——嗤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來不及壓抑就從嗓子里洶涌的肆笑,撐破唇齒爆棚而出的譏諷與不屑,讓人懷疑連巨龍都會因為呼盡肺中空氣而缺氧死亡的狂笑,已經不是能用“失態”兩個字來形容的情景了。 被西澤緊握的精致雙腕靈巧一翻,改被動為主動調戲般緩緩撓他的下巴,“啊啊……你又知道些什么?西澤呀西澤,一直以為你是條聰明的狗,看來也不過如此。跟了我這么些年都看不清我的真面目,那只能說明你在視而不見。故意視而不見呢……我身上不讓你喜歡的地方,故意無視呢……哈,這樣的你,有什么資格對我說‘愛’?……嗯?只愛著‘耀眼奪目’的我,而無視‘墮落糜爛’的我,這就是你幽冥狼王西澤的‘愛’嗎?” 笑吟吟的紫眸,令人犯惡的惡意,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散發出墮落者的罪孽氣息,根本不是什么高貴的曼陀羅,僅一團只有禿鷲和蒼蠅才喜歡的腐rou。 污穢!污穢!污穢! “……伊琉……?!” 一秒種的驚詫愣神,散落著銀白毛發的眉間已被她額頭抵住,手銬鎖住的雙腕絞在他腦后隨意玩弄著中長發,兩肘放蕩的擱在他雙肩上,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刷著他的顴骨,鼻梁相靠,鼻息纏綿,幾乎貼著他的上唇,紅唇呢喃,“既然喜歡誓言這種無聊的東西,那來做個約定吧。如果能解開鐐銬,我就讓你上我一回,唔……似乎吸引力還不夠呢,那這樣吧,只要能把鐐銬從我身上拿掉,我就全心全意的伺候你一回,你是主,我是奴,遵從你的一切言令,無論要我以何種屈辱的姿態服侍你,都行。別被我冥姬的身份所迷惑,我可是特別擅長伺候男性的喲,無論是父親、兄長、殘缺的天使、還是狼……誒……沒反應呢,不相信我的誠意么?好吧,先給定金?!?/br> 濕潤的舌尖輕易撬開西澤毫無防備的唇,在他鋒利的齒間細細游走一圈,輕易探出隱秘在口腔里的敏感點,當第三次裝作無意間觸碰到敏感上顎的時候,西澤猛地一顫,終于在震驚中作出回應。笨拙的、挑起了情欲的、完全被伊琉耍著玩的、以情色為看點的接吻。最終以西澤呼吸亂盡而告終。 伊琉,游刃有余。 破曉之光(8) 要解開修爾準備原材料并設計、沙利多多瓦打造的鐐銬,西澤在“逃亡旅行”的前期試過很多次。蠻力無法撼動它半分,利器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火融也起不了作用,就連偷兒專用的萬能鑰匙都打不開,上好材質的鑰匙還未插入鑰匙孔就毀壞了。 就是這樣一副能與鉆石的強度和精致媲美的手銬,封住了伊琉的空間領域,封住了她的暗紋流刃,封住了她強大的武技,同時,再一次挖掘出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血淋淋的黑暗過往。 在人界,有可能解開這幅手銬的也只有他了吧…… 西澤想起一個只見過幾次面,偶遇后連互相打招呼的關系都算不上的人。不過西澤有把握,一旦他看到伊琉不用自己請求便會出手相救,他是那么的善良、純潔且無垢。唯一的冒險是,他對修爾有著盲目的崇敬心,難不保會直接聯系修爾泄露他們的行蹤。 要是修爾用時間領域追過來……如果發展成這樣,那么也無需逃避,直面迎上吧!那個rou體孱弱的男人并不會唯一克制“影系領域”的“黑暗空間”。就用利齒,就用至極的暴力,堂堂正正的,以不擇手段的方式,咬殺他! “好??!如果變成那樣,只要我解除封技,我也會出手的?!陛p易看穿了西澤在做什么打量。伊琉露出啖rou噬骨的笑容,帶著報復的快感,忘恩負義的絕情。 西澤脊背一涼,修爾對她有多好西澤看了上千年,這女人竟然能說翻臉便翻臉,殺意起時天大的恩情都喂野獸去了。西澤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她再好也難以逾越修爾這位前任,但從個人角度來說,西澤并不仇視修爾,反倒欽佩他的耐心和睿智。想要和伊琉長久相處,想要時時給她新鮮又不無聊的感覺,修爾得花多少心思?西澤能想到自己的下場,很有可能某天伊琉淡淡說了句“真無聊……”自己便被甩或者一命嗚呼了。不過,在這天到來之前的時間才是重點! 行程更變,本打算直接進入克倫威爾王國,現在要沿著克倫威爾王國西南方邊境繞上一段路,改道前往光明精靈所在地——迷霧森林。 盡管背叛者沙克斯因為修爾的計謀而被困在東九區晚見到伊琉兩個月,但命運依舊徐徐前進。滾動著,以勢不可擋的姿態。無論出于安娜的強行牽線,還是命運的安排使然,伊琉必定會與混血精靈艾斯特爾相會。 “簡直就是個……鬧劇?!毙揲L瑩潤的手指翻開牌陣中的最后一張塔羅牌。 審判——正位。 總體來說是個好局面,會有喜訊,會有復蘇的戀情,但必須審慎、決斷,一個拖泥帶水便會……手指移至與主牌審判相對的位置——高塔,正位,代表突然而至的顛覆、幻滅。 修爾收起塔羅牌,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嗯……戒指……適合嗎?” “適合??!漂亮的手指無論帶什么戒指都適合?!狈颇峥怂勾蟠筮诌值耐崎T而入,鳳眸在狼藉的木屋內環顧一周,“伊琉呆過的木屋居然沒倒,真是個奇跡呢!……?!……血跡!西澤的???” 修爾慢慢從床板上站起身,“伊琉的血?!?/br> “哈?!” 細細撫摸窗臺下那一灘灘黑褐色的融入木頭的痕跡,修爾輕聲念道,“菲尼克斯,這回,我真是做了不可原諒的事了……”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到什么程度?” “……就好比有條龍用水系魔法潑你?!?/br> 菲尼克斯額頭青筋一跳,“這真是……燃光世界上所有水元素都無法原諒的事?。。?!” 兩個月后,一名瘦小得似乎被風一吹就倒的少年擋在伊琉與西澤道前,“初次見面,伊琉小姐,我名沙克斯?!?/br> “魔神?” “原位列第十三,幻象之境的沙克斯。因屢次弒主被剝落名號,今稱背叛者?!?/br> 破曉之光(9) 伊琉盯了沙克斯幾秒,伸出手放在他瘦得只剩幾根骨頭的肩膀,像是在掂量這少年身上還存不存在rou一樣捏了捏,“多久了?” 沙克斯垂下眼眸,“兩百多年?!?/br> “除了菲尼克斯外你是第一個沒有依附契約者靠自己的力量存世兩百年的魔神?!币f生命中有什么人物能讓伊琉心懷正常敬意的,也只有不死鳥菲尼克斯了——絕對強大的不死之物,伊琉自認即使最盛時期在菲尼克斯手下也走不過一百個回合。紫眸看沙克斯的眼里多了一絲類似于欣賞的目光,“這種狀態你維持不過三年,機體的退化必然到達極限?!?/br> “沒關系。即使用上魔神柱中無限輪回的力量,我也會活到夙愿成真的一天?!?/br> “夢想?” “嘁!”沙克斯泄出譏笑,“不是那么美好的東西,我心中只有仇恨、怨恨、憎恨而已?!?/br> 伊琉不以為然的笑笑,瞥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幽冥狼王,“前些日子辛苦你了,不然西澤不會那么順利?!?/br> 沙克斯一驚,“為什么知道是我做的?!” “咦!這種事情很難猜測嗎?”伊琉單純的困惑著,口上淡淡解釋,“幻象之境的沙克斯,顧名思義也就是幻術的使用者,或者說當你成為魔神柱的時候你的整個存在也變成幻象了吧。迷惑、幻惑、虛幻,不正是你的魔神特性?明明是個五感的欺騙者,可以輕易騙過整個世界,卻被賦予‘背叛者’的稱號。你是故意陷自己于不義之地然后公布于眾——只有這樣的解釋了?!?/br> “……” 伊琉俯身湊近他的眼眸,用視線射穿他般說道,“與其說被害傾向,不如道自虐型人格。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br> “……不用那么辛苦?!”沙克斯突然咬牙切齒,啪的拍開伊琉放在他肩上的手,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多蘿西,似乎每一根頭發都豎起來,“你知道什么!我當年……!” “你可以,”伊琉輕聲打斷沙克斯的怒言,平淡無奇卻如同一罐冷水直直澆到沙克斯頭上,“不用那么辛苦時時把自己置于被害者的境地?!?/br> 【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時時把自己置于被害者的境地?!?/br> “如果說‘他/她’對你的傷害是一分,那你因為憎恨而對自己的傷害則是九十九分,再把這九十九分附加到‘他/她’頭上,以此維持兩百多年來的執念。這樣做有意思嗎?‘他/她’知道你的痛苦嗎?‘他/她’了解你的痛苦嗎?‘他/她’,能意識到你在因‘他/她’而痛苦嗎?沙克斯,我若是你,就會把那九十九分傷害直接附加到‘他/她’身上,而不是企圖用一身傷痕來賭‘他/她’的憐憫心。你就像一個因為得不到仰慕者關注便故意讓自己被歹徒綁架的小孩子,自顧自的認為‘他/她’會來救你,自顧自的認為若‘他/她’不來便是罪、便是對你的背叛。想當然,說的就是你?!?/br> 望著沙克斯慘白的臉色,伊琉稍微感到胸腔里暢快了點,“廢話說到這里,找我做什么?” 可怕——太可怕了?。?! 完全反駁不了她的惡言!沙克斯踉蹌后退一步,轉身之際嘎然立?。翰恍小恍?!還有必須要做的事,不能就此逃走!但是,只第一次見面便把自己剖析到骨髓里去,只第一次見面就看見了自己都不曾看見的內心,那雙眼睛……分明和安娜一樣,卻令人毛骨悚然,無法對視……亦無法逃離……即使是“虛幻”的自己也像是被用冰棱刺穿五臟六腑般,徹骨寒冷。 理性的想一想,她根本不認識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憎恨的是誰,就連分析中也用了代詞,分明是不知道的……卻能理所當然的拿第一次見面的人發泄,借由挖掘自己內心的黑暗來宣泄壓力,并且如此的理所當然,毫無愧疚。 這女人……簡直是怪物! 腦中閃過一個畫面,發生在一年半前—— 沙克斯跨坐在寶座扶手上側頭盯著眼前的女人,個子嬌小,錦衣華服,腹部高隆,神情疲憊,左手托著羅蘭的狐鼠啾啾,右手從零食罐子里取出一粒杏仁果喂小家伙,沙克斯信口道,“安娜,伊琉是個怎么樣的人?” “怪物?!泵摽诙龅募创?。 “呃?” “和她說一次話你就能感覺到了,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怪異?!?/br> “至少給肩負重任的我一點建議吧!” “第一,不要試圖欺騙她,即使她問你最想殺死的人是誰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修爾’,不然必死無疑。第二,不要妄想以理服人以情動人而和她講倫理親情,更別在她面前提‘愛’這個字。第三,出于潛意識中的自衛機制,她會拿身邊任何人泄壓,你要做的就是冷靜的承受下來。通常情況下只要她愿意與之交談的人便不會隨意動刀。若是同時具備夢想和行動力的少年,她倒會反常的給予指點。你應該符合那個特殊條件,聽聽她的剖析也不壞,但別太放在心上,你的心理和精神還沒有成熟到能直面黑暗自我的程度?!?/br> “別把我當小孩子看!我比你活了久得多!”沙克斯拍大腿抗議。 安娜瞅了他一眼,那無聲的眼神似在說“看吧看吧,小孩子了吧!” 沙克斯不甘心的扭過頭,“嘁……不過,聽你這么說,她不像惡人嘛?!?/br> “被火焚過之人終身畏懼火焰;被水溺過之人終身遠離河川;被壓力壓垮過的人,將終身排斥壓力?!卑材葟碗s的一笑,“一個會出于潛意識防御機制若無其事的傷害他人的人,是病態的怪異,只能稱其為——怪物?!?/br> 破曉之光(10) 提斯拉平原與蘇士底河交接處,矗立著一座西大陸聞名的觀光勝地——翡翠之塔。 塔高四十余米,通體翠綠,但并非以翡翠筑成,只是某種能隔絕熱量的涂料將整座塔的外表涂刷成翠綠色。由塔頂向北方望去是疆土遼闊資源豐富的克倫威爾王國,向南望去則是風光秀美的提斯拉平原(沃法尼亞魔法學校所在地),東為變幻莫測的庫爾尼亞環海,西乃洶涌澎湃的蘇士底河,翡翠之塔建在一個風景絕好之地。據說翡翠之塔建成于三百年前,在當時也定是個勞民傷財的大工程。 “這就是易特蘭王國最后的大手筆,”沙克斯露出標志性的諷刺笑意,“往昔藍血貴族的專用避暑地,今昔斯拉達克大酒店總店。只要有錢就能享受貴族中的貴族的待遇,真笑死人了!” 貴族不等于巨額財富的擁有者,貴族是一種氣質、一種素養、一種學識、一種榮譽、一種驕傲、一種矜持,一種生活態度,全非錢財能買來的東西,但如今的貴族卻越來越金錢化、勢力化,不得不說句“可悲”。 “藍血貴族……嗯嗚……”迎著陽光伊琉瞇起眼眸,太耀眼了,春日四月中旬的陽光,以及在陽光下絢爛澄澈的翡翠之塔都令她睜不開眼睛,剛略帶些痛苦的皺起眉,西澤已經用高大的身體替她遮住陽光。 “今天就在這里落腳?!蔽鳚扇〕鲎詈笠幻蹲辖饚?,這點錢雖然無法入住頂層的房間,但此地就這么一座高層建筑,以他們的視力三樓以下的房間也能將近處風景看個夠。 “嘁……”沙克斯譏笑,一甩手將一個大袋子扔給西澤。西澤只覺雙臂驟沉,放到地上打開一看——滿滿一麻袋紫金幣?。?! “幻術還真是便利?!币亮鹚菩Ψ切Φ娜〕鲆幻栋淹?,觸摸到手掌里是冷冰冰的陳舊硬幣感,看在眼里是千真萬確的紫金幣,就連嗅到鼻子里都是紫金獨有的金屬氣味,重重一吹湊到耳邊,薄金屬的輕吟聲極其悅耳?!半x開你能維持多久?” “只要我愿意,百八十年沒有問題?!?/br> 伊琉壞心眼的笑了,“說不定你那‘傾慕者’看中的是你這個變錢的能力?!?/br> “哈……的確,說不定?!卑雮€月的旅行沙克斯都在努力適應伊琉的說話方式,現在具有初步的抵抗力了。 步入店門,完全的仿貴族式室內布置,名畫古玩珍奇異寶一一羅列,就怕別人不知道店主多有錢。左瞧瞧,右瞧瞧,伊琉自得其樂,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里,別人倒看不出她的異樣,“一間雙人房,一間單人房,頂層?!?/br> 把金幣袋往柜臺上扔的同時,西澤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一間雙人房,一間單人房,伊琉根本就不愿意與他同住,一路上若即若離的親密始終是個——交易,對伊琉而言是出賣rou體換取自由的墮落交易。 三人剛進入魔法傳送機,柜臺小姐便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壓在最下面的通緝令,看著畫面上紫眸的女子臉色一陣青白,繼而激動得通紅,“發財了……這下發大財了?。?!” 一個半小時后,暗夜帝國情報部副官接到一名激動萬分的女士的聯系,暗夜精靈做了記錄,隨即失笑,“梅麗爾長官,請存檔,這可真是值得慶賀的數字,第一萬名自稱剛剛見過陛下還與她說話的人出現了!” 長官梅麗爾無聲地笑笑,“三十分鐘前是烏塔里王朝的地下酒吧,二十分鐘前是圣光城的教堂里,十分鐘前是華納城的商業街,這回的目擊情報又出現在哪兒?” “這回可是個好地方,配得上第一萬名拜見了陛下貴姿的幸運兒的身份,翡翠之塔!” 梅麗爾將副官遞來的筆錄夾在文件夾里,語氣驀地一轉,“第一萬個想發財想瘋了的騙子!占卜師大人有什么留言?” “哪兒有村落及以上單位級別的集體屠殺事件發生,立即通報他?!?/br> “沒了?” “沒了?!?/br> 翡翠之塔,頂層。 沙克斯邊抱怨著要住一個人的房間邊惡狠狠地踩走在前面的伊琉的影子,一派孩子氣——他不敢當面頂撞反駁伊琉,這一路上因為嘴賤而被伊琉抬手便揍的次數也不算少了,在心理和rou體上都充分了解到伊琉的恐怖,從而以男性的角度得出與弗朗西斯相同的結論——這女人生來不是當母親和妻子的料!創世神一定將她的性別搞錯了! 沙克斯剛想推雙人房的門,一只手先他一步握住門把。沙克斯大腦一咯愣:誒?原來幽冥狼王西澤竟長了一雙如此女性化的手,還真是無視種族特征的細致漂亮呢……呃?……誒?!……等、等一下?。?! 喀嚓、哐當——! 門以極快的速度開了又關,只剩沙克斯呆呆站在走廊里,他盯著即使關實依舊能感覺到震動的門拍拍自己的臉頰,把關于門的另一面正在發生的事的想象拍出大腦,“和我無關……無論公主開門的手還是大白狼強抱的爪子,我什么都沒有看到;無論公主被撕破的衣服還是大白狼強壓的吻,我什么都不知道……原來我太累的癥狀就是出現幻覺??!哈哈……哈哈哈……我呸!” 破曉之光(11) 看著遮體的衣料在自己利爪和鋒齒下片片潰敗露出極品光澤與質地的rou體,且先不提口感,但就這滑膩陰冷如蛇的肌膚的主人擁有 “冥姬” 這個稱號已經能讓所有男性產生爆棚的征服欲。當永遠高高在上像看螻蟻般俯視眾生的女人任你褻玩,何等成就! 伊琉身上的香味令西澤神魂顛倒,自口唇臉頰到頸項肩胛一路留下炙熱guntang的吻,與伊琉漸降的體溫形成明顯對比。雙手情不自禁撕扯衣料,恰到好處的力度,衣服破爛而不掉落,牛奶似的膚色在黑布條間若隱若現,遮此露彼,眼球得到了最高享受。一雙大手肆意揉捏著嫩腰,貪婪的游走在瑩潤肌膚的每一處,健美的長臂繞過她后背從腋下穿回,手掌罩住豐滿雪膩,如同握著大團棉花糖般的手感令西澤意猶未盡熱血勃發。 “摸夠啃夠了嗎?”艷麗的冰魄玫瑰,道不清是拒人千里還是引人犯罪。 怎么可能夠!抬起如夢似醉的微紅狼眸,伊琉冷漠妖嬈的嗓音和浪蕩靡艷的笑容都令西澤沉迷,可危機感觸動了被情欲浸沒的本能,西澤想也沒想便抽出一只手以暴力壓制住伊琉即將到來的第一回反抗。 雙手被狼爪禁錮于頭頂,整個身子被西澤強壓在門后褻玩,伊琉臉上笑得毫不在乎。 西澤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鑲嵌在墻上的名貴油畫,平靜悠揚的庫爾尼亞環海風景畫,海面如鏡水鳥展翅,漁船點點微風撫蕩。西澤驚從心起:若非及時按住她的手腕,即使戴著鐐銬,自己的咽喉怕是也已被保護名畫的玻璃罩面碎片給割斷了吧……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悍然的殺氣。 可是眼前這張絕美的臉,比起殺意,更像是樂在其中的表情,哪有半點反抗?哪有半點不愿意?說她欲求不滿也不會過分的浪蕩眼神。 感覺出錯了嗎? 不,不會的,經歷數不清的生死危機練就而成的本領不會出錯。答案只能是—— 掩飾得太好。這女人太會表演,太會行騙。 西澤看伊琉的眼神突然變得迷茫,困惑:她選擇雙人房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兩個多月前挺身擋子彈的理由又是什么?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不是對自己的愛,也不是恩仇之類的東西,甚至連交易的基礎都動搖起來。她現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自己是她唯一一個選項!所以才會以rou體為換取自由的籌碼,可就在幾秒鐘前她卻對唯一能依靠的自己起了殺心! 這樣說并不確切,不僅僅是起了殺心,西澤堅信,只要自己慢了一步就能看見她打碎玻璃取得鋒利碎片劃向自己的咽喉。很有可能看著他鮮血洶涌的同時還是那張好似彌漫起情欲的臉,靡艷、蕩漾而妖嬈。 搞不懂她,完全搞不懂她,連她一絲一毫的想法都無法捉摸! “呵……”伊琉彎起眼眸笑出聲,“狗狗困惑了么?現在可以喲,讓jiejie來為你解答?!?/br> 西澤湊近她的鼻息,曼陀羅花香濃郁,令人上癮的糜爛氣息,“為什么……事到如今還想殺我……” “忠犬永遠不會認同賊貓的處事準則?!卞e開西澤低頭貼過來的唇卻一口咬住他的鎖骨,伊琉輕聲道,“我就是一只誰給的rou多就會蹭誰小腿的貓。西澤,你已經不是那個‘唯一’的選項了?!?/br> 西澤一愣,“?!” “不覺得,這間房間香得過分嗎?我精蟲上腦的小公狗……” 西澤剛回頭,身體便不受控制的麻痹起來,頹然跌倒在地。然后,他看見靜靜倚在臥室門口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絕美男性。屋子里熏香裊裊,全是以曼陀羅花為基調的毒香。 “又見面了,妖精?!币亮饛澠鸫浇?。衣不遮體,但她絲毫不介意。 斯洛斯放棄似的低笑了聲,然后抬起眼眸,一片濕蒙,“總算知道我身上這該死的放蕩墮落的氣息哪里來的了,伊琉,我果然流的是你的血。人皆上之的蕩婦的rou體,呵,甚至于,連禽獸也可以上……” 伊琉消散了笑容,淡淡看著斯洛斯臉頰嘩然而下的淚痕,“既然流著我的血,那該知道這也是活下去的一種手段?!?/br> “你死了算了!”斯洛斯突然怒吼出聲,“屢次自殺的人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 “唔……說起來,我策劃得最完美也是最滿意的一起自殺計劃就是被你破壞的?;ň`,找到去玫瑰園的路了嗎?” 很久很久以前,當迷途的小小花精靈從禁魔欄桿透過她的指隙看見那只照射在陽光里的、如同紫寶石般璀璨耀眼又散發出金子似的光芒的瞳眸時,就纏下了不解之緣吧……初見的她像一只美麗而哀傷的獸,就那么安靜的坐在地上,孤獨的棲息在囚牢里,蜷縮于一寸陽光下,凝視著天空,凝視著光,眸底是一片淚的影,以及干涸的血跡。 “那、那個……”花精靈的嗓音尖尖的、細細的、像風兒穿梭在草葉間的美妙聲響,“對不起……打擾您了……請、請問,玫瑰園怎么走……” 原來,他們的相遇她還記著。 斯洛斯抹了把淚水幾步走到伊琉面前,他的個子還不及伊琉,輕輕摟住她的腰,低頭將臉埋在她柔軟的胸前呢喃,“找到了,終于找到了,生我的玫瑰園??梢越心阋宦暋赣H’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