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傷處不影響行動，但謝衣塵還是借著這個由頭在家里歇了幾天沒有去店里，說是這樣他做起事來比較能專心。李修聽到這個理由后沒有反對，只是笑說他在哪里都一樣，然后就出門辦事去了。

    謝衣塵重回店里之后沒幾天，便又見到了許巍和他叫做蔚海的新主人。蔚海似乎真的是入圈不久，家里缺了不少玩具所以頻頻造訪，但看他選道具的眼光卻是十分老道。蔚海去挑道具的時候，許巍就撐著柜臺和謝衣塵閑聊。他對著蔚海的背影流露出傾慕的眼神，感嘆道：“有時候我覺得他和阿修挺像的，年紀輕輕，卻十分沉穩可靠。不過他比阿修有一點好，他打人沒有那么狠?！?/br>
    謝衣塵不以為然：“我覺得李修下手不算很重?！?/br>
    許巍道：“那是你沒被他狠打過。他偏好下重手，但是擅長控制力度，總能保持在讓m覺得剛好的程度上。不過要是跟他久了，難免有犯事的時候，那種時候屁股能被他直接抽爛?！?/br>
    謝衣塵的屁股已經爛過一次，不過他不打算和許巍細說，只是反駁道：“那你當初干嘛跟他？”

    許巍笑道：“剛不是說了嗎，只要不犯事他能控制住力道的。阿修是我知道的S中極優的一批了，我跟他不虧。只是有點對不起他，不能讓他盡興?！?/br>
    他說完轉頭看向謝衣塵，打趣道：“不過你應該挺適合他的。最近追得怎么樣了？”

    謝衣塵一怔，裝傻道：“追什么？”

    許巍道：“追阿修啊。你當我傻子，見你那樣向我打聽他的喜好還看不出來？”

    見謝衣塵不說話，許巍用胳膊捅了捅他：“好歹我把當年好不容易才偷出來的阿修的喜好清單都給你了，你就跟我說說?！?/br>
    謝衣塵垂眸，半晌才喪氣道：“沒什么好說的。我向他暗示過幾次，他都沒什么反應。后來我說想按著他的習慣被調教一次，他也什么都沒做，還訓了我一頓?！?/br>
    許巍卻來了精神：“你讓他調教你了？怎么調教的？”

    謝衣塵別開眼，不想和外人討論細節。許巍卻不放過他，追問道：“是不是先罰跪，跪上一段時間后再挑錯懲罰，或者沒有錯就直接打？打的過程中還使壞讓你起感覺，但偏偏就是不讓你射？”

    謝衣塵驚道：“你怎么知道？”

    許巍撫掌，定論道：“有戲?！?/br>
    謝衣塵不明所以，連問他什么意思。許巍也不賣關子，解釋道：“你別看他好像什么都沒做，但這就是他對每一個新收m的例行考察。除了那些付錢委托他調教的不算，其他的只要是想跟他的m，第一次調教必然是這一出?！?/br>
    謝衣塵道：“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訴我？”

    許巍道：“我是為你好。他這一出圈子里知道的人不少，但沒人知道他評判的標準是什么。之前就有m，想跟他又摸不準怎么才能讓他滿意，就跑去找通過了這關的m想照貓畫虎，被阿修看出來直接就趕出去了?！?/br>
    謝衣塵回想起當時自己的表現，憂心道：“那我也不知道我那天表現算不算好啊?！?/br>
    許巍擺手道：“別想那么多，我倒是覺得不是表現好壞的問題，單純是看m的反應合不合他胃口。重點是，阿修不認為你是想跟著他的m，頂多把你當成付錢找調教師的客人，卻把這一套用在你身上，你覺得這意味著什么？”

    謝衣塵自詡還算聰明，這會兒腦子卻又不夠用了，迷惑道：“意味著什么？”

    許巍恨鐵不成鋼：“意味著至少作為m你很吸引他啊。這難道不夠說明你和他之間有戲？”

    謝衣塵如撥云見日，只是來不及驚喜卻又懊惱道：“可是他平時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對我有興趣的樣子?！?/br>
    許巍道：“阿修是你的訓誡師，所以不會對你起多的心思。他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你吸引他，只是下意識地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調教你?！?/br>
    謝衣塵想起了喬治當初說的李修的那套規矩：“我聽說他不會對犯人或者第一次就跟著他的m動心，是真的嗎？”

    許巍點頭：“是有這么一套規矩，要我說純屬扯淡。真要是合適，怎么可能因為這種破事就放棄了？”

    謝衣塵本也不在意，反正他已經是這種身份了，聽許巍這不屑的語氣不禁笑了出來：“如果受情傷的話，的確可能不敢再冒險?！?/br>
    許巍愣道：“情傷？什么情傷？”

    他一臉茫然，謝衣塵也跟著傻了：“不是說他被第一個m背叛過，所以才有這么一套規矩？”

    許巍露出夸張的驚訝表情：“你從哪聽說的？”

    謝衣塵把喬治的話大概復述了一遍，奇道：“你沒聽說過這事嗎？”

    許巍搖頭道：“沒聽說過。你說的喬治我倒是知道，和阿修不算熟，可能從哪里聽的小道消息吧?！?/br>
    謝衣塵道：“那你知道李修的第一個m嗎？喬治說他和李修還是朋友?！?/br>
    許巍道：“阿修的每一個m和他分了都還是朋友，沒幾個人，我都認識。他的第一個m是貉澤?！?/br>
    謝衣塵聽說個這個人，年近三十，是圈子里有名的前輩。但他印象中這個人是S。

    許巍解釋道：“阿修入圈是兩年多前的事，那時候他二十二歲。年輕新人，盤靚條順但不知深淺，所以很多m雖然動心但不敢下手。貉澤是雙，又是有經驗的老人，就主動去試探。沒想到一直偏S的貉澤卻心甘情愿跟了阿修半個多月，最后還是阿修收了犯人才和他斷掉。阿修也是因此才成為圈里炙手可熱的S?！?/br>
    謝衣塵思索道：“按你這么說，李修當時的技術就已經很不錯了。會不會他在貉澤之前還有過m，只是那時沒入圈？”

    許巍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都不清楚，喬治怎么會知道？你別多想，估計就是圈子里有人嚼舌頭罷了?！?/br>
    謝衣塵還想追問，蔚海卻已經選好東西過來結賬了，只得作罷。

    走前，許巍最后提醒他道：“你要是真想追阿修動作一定要快。圈子里好多m聽說阿修分手了都躍躍欲試，只是苦于阿修因為你不去俱樂部他們沒機會示好。但等你訓誡期一結束，阿修肯定還像以前那樣去俱樂部挑m。相信我，你不會想和一群m一起跪在他腳邊等他挑選的?！?/br>
    謝衣塵皺眉，低頭看向柜臺邊上的日歷。距離他的訓誡期結束還剩七十天。

    后來，謝衣塵常常會想，如果自己再耐心一點，故事會不會改寫？就算沒能和李修走到一起，但至少有些人，不必死。李修聽完卻只是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吻，告訴他人心是無法被巧合左右的。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停下。謝衣塵鐵青著臉敲打鍵盤，耳朵卻支棱著偷聽客廳的二人談話?？上曇籼?，他只能抓住幾個構不成語意的字眼，聽不出任何有用訊息。

    他假裝去廚房倒水，經過客廳時偷偷看向兩人。李修冷漠地看著窗外，不知道是出神還是在想雨怎么還沒有停。他腳邊的男人瘦削高挑，卻局促不安地跪坐著好像一個大姑娘。謝衣塵收回視線，眼底浮現淡淡的笑意，接完水便走回自己房間不再多想。

    快九點的時候，雨終于停下，李修毫不猶豫下了逐客令。那個男人好像還想多說什么，但敵不過李修如三九寒冬的目光，只得灰溜溜地告辭離去。

    謝衣塵這才從房間里轉出來，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這么狼狽的時候。當初你拒絕我時，可一點沒留情面?！?/br>
    李修摔回沙發上，感嘆道：“你可比他難纏多了。我多瞪他幾眼他自己就會跑，你是都有人把你拖出去了還要翻墻爬回來?！?/br>
    謝衣塵笑笑，覺得這個形容勉強算是貼切。他在李修身邊坐下，問道：“為什么不收他？不是正好缺一個m嗎？”

    李修道：“那也不是誰都可以，總得對我胃口?！?/br>
    謝衣塵不由好奇：“如果沒有合適的，你就一直不要m？”

    李修笑道：“圈子里好m多的是，怎么可能沒合適的？”

    謝衣塵道：“那你準備什么時候找？”

    李修嘆道：“總得等你走了之后吧，畢竟磨合很費時間精力?！?/br>
    謝衣塵垂眸，明知道找m對李修來說和出門結交一個新朋友沒什么區別，還是覺得心里不舒服。

    他忍不住問道：“你覺得我怎么樣？”

    李修怔道：“你？”

    謝衣塵點頭：“反正我還要跟你一起住兩個月，與其白耽誤你時間，不如你直接收我?！?/br>
    他一時沖動開口，說出來才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真是好極了。他缺一個S，李修缺一個m，而他們又那么契合。之前因為沈劍，兩個人都沒往這處想，只是臨時調教。如今李修和沈劍分手都這么久了，他竟然才想到這個主意，實在是太過遲鈍。

    他期待地望向李修，覺得李修沒道理拒絕自己，不想李修竟是瞬間給出了答復：“你不合適?！?/br>
    謝衣塵微怔，反應過來后不解道：“為什么？是上周那次調教我不合你心意？”

    李修視線微移，謝衣塵立刻看出不是這個原因，更加不明白：“如果我當時的表現你滿意的話，就說明我們在游戲上很契合。你收m不是就看這個嗎？”

    李修被他逼問地有些煩躁：“除了游戲我自然也要看別的……總之，你不合適?！?/br>
    他根本說不出原因。

    意識到這一點，謝衣塵羞惱的情緒很快平復下來，淡淡道：“是因為你是我的訓誡師嗎？”

    李修仿佛突然被點醒了，立即應道：“對，所以我們之間不能有曖昧關系?！?/br>
    謝衣塵心中不屑嗤笑，想說他迂腐。不過他想也知道這么說了李修會是什么反應，所以只是平靜地點點頭：“好，那就等兩個月后，我再來找你?！?/br>
    李修一怔，抬頭卻見謝衣塵已經起身回房，半點不留說話的余地。李修自己也沒想好要說什么，只能靜坐著聽見次臥門被不輕不重地闔上。

    謝衣塵把電腦抱在膝蓋上靠床頭坐著，點開屏幕眼睛卻沒有落下。他暗罵自己太沉不住氣，這般打草驚蛇，之后再想找李修約調必定沒那么容易了。好在李修被追問時不自然的停頓給了他信心，至少說明，李修找不到拒絕他的理由。

    兩個月之后再找李修是不可能的。就算許巍不說，謝衣塵也清楚知道自己絕不愿意跟一群m爭李修。他看向屏幕已然很完整的網頁界面，心中泛起幾分猶豫。

    總之今天不合時宜。謝衣塵長舒一口氣，決定還是再完善一點再給李修看，在李修高興感動的時候順帶表白，成功率想必能更大一點，至少李修不好太翻臉無情。

    他心里盤算得很美，可李修沒幾天就打亂了他的計劃。跟李修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被帶著下館子，謝衣塵在看見堪稱格調高雅的包間后有一瞬間驚喜，再看見里面的人時整張臉迅速黑成鍋底。他轉頭看向李修，恨不得生吞了他。

    李修對他的怨恨目光視而不見，笑著為他和包間里的男人介紹道：“韓束是我很好的朋友，圈名故酒，是地獄的首席調教師。我也多蒙他指教，才能在地獄混到現在?！?/br>
    韓束是個風度翩翩的男人，渾身上下都透著成功人士的自信優雅。他笑著調侃道：“別給我扣高帽子。除了給你介紹幾個還不錯的m，我可什么都沒有做過?！?/br>
    謝衣塵暗暗冷笑，所以現在是禮尚往來嗎？

    三人依次落座，謝衣塵卻緊閉著嘴一言不發，只是在李修介紹時招呼了幾句勉強保持禮貌。故酒其人他是聽說過的，正如李修所言，是圈子里一等一的S，無數m上趕著也無緣見上一面。而聞名不如見面，如今見著真人便知他果真當得起眾人的夸贊。李修能拉他出來見謝衣塵，無疑是下了血本了。

    可謝衣塵毫不領情。

    雖然李修說只是老朋友吃頓飯，順便叫上他一起，但實際目的是什么三個人心知肚明。謝衣塵礙于禮節不好將情緒全寫在臉上，但也提不起閑聊的興致。他原本就不是熱絡的人，此刻難免顯出幾分冰雪的冷意，倒教韓束看得有些心癢難耐。

    幾次有意搭話，都被不痛不癢堵了回來，韓束不由沖李修笑道：“小謝好像不太愛說話，我是不是太聒噪了一點？”

    李修自然地打圓場：“他平時是這樣，熟了會話多一些?！?/br>
    他一面幫著兩人暖場引話題，一面借著倒水動作的掩蓋在謝衣塵耳邊輕聲警告：“家規第七條?！?/br>
    第七條，對李修的朋友不得失禮。謝衣塵冷笑一聲，心道竟然在這種場合以訓誡師身份約束自己的李修當真可笑。

    酒過三巡，謝衣塵仍是冷淡，李修卻覺得不能再拖了。他借著上廁所的由頭起身，打算給兩人一點單獨相處的空間。韓束會意，笑意盈盈遞了個放心的眼神。謝衣塵咬牙，突然一把抓住李修的手臂把他又拉回了凳子上。

    兩人都被他驟然的發作驚得愣住了。謝衣塵抬頭，坦蕩地直視韓束，從容不迫道：“韓先生，今天的見面可能有些誤會。我怕之后處理不好多生事端，想先和您解釋一下?！?/br>
    韓束微愣，視線落在謝衣塵緊抓住李修的手上時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別這么客氣，有什么顧慮的話直接說就好?！?/br>
    謝衣塵不去看李修警告的眼神，只鎮定對韓束道：“您想必知道，我是剛接觸圈子的新人，屬性是m，所以在找合適的S。實不相瞞我很希望能跟著李修，也向他提過一次。但大概因為我當時太緊張詞不達意，讓他誤會成幫忙找別的S了。如果因此打擾了您，我很抱歉?！?/br>
    他把話挑明了，韓束也不再遮掩，笑著解釋道：“這一點你不用道歉，阿修之前都和我說過。不過他認為你不適合他，又很關心你，才會來找我幫忙?！?/br>
    謝衣塵道：“那還是我之前沒說清楚的緣故。我當時忘了告訴李修，除了他，我不會接受其他任何一個S?！?/br>
    李修一怔，急道：“謝衣塵，你說什么胡話！”

    謝衣塵淡淡道：“現在才七點，我也沒有喝酒，怎么會說胡話？”

    韓束呆住，突然放聲大笑道：“好，好。阿修，你說的沒錯，小謝真的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br>
    李修連忙道歉，韓束只擺擺手表示并不介意，還笑著打趣謝衣塵道：“你可別被他平時的溫柔表象給蒙蔽了，他兇起來的時候可狠，我們這些S都沒幾個不怕的?！?/br>
    謝衣塵面不改色：“我就喜歡他平時溫柔，調教時候心狠手辣的樣子?！?/br>
    韓束了然，知道這已不僅僅是m對S的喜歡了。他擁躉無數，雖對謝衣塵有些興趣但也不是非他不可，立時便收斂了多余心思，舉杯道：“既然如此，那我在這里預祝你心想事成?！?/br>
    謝衣塵用左手與他碰了一杯，謝過之后才放開李修，一臉無辜道：“你不是要去廁所？”

    李修咬牙，卻不好當著韓束的面發作，只得憤憤離席。

    晚餐的后半段換李修吃得食不下咽。謝衣塵與韓束說開了，便不像先前那般抵觸，甚至明目張膽與他聊起李修的八卦。韓束和許巍一樣，是近兩年才認識李修，但說出的信息也足夠謝衣塵加深對李修的了解，頻頻點頭露出恍然神色。

    中途，韓束給李修遞了幾個眼神，既是打趣也是勸告。李修的臉更黑了。

    李修的怒火在回家關上家門后迅速爆發。他叫住想要回屋換衣服的謝衣塵，怒道：“你剛才什么意思？”

    謝衣塵眨眨眼，乖巧道：“我說的話你不都聽見了嗎？我和韓束談得很好，既沒有頂撞他也沒有不禮貌，不算犯錯吧？”

    李修耐心勸道：“你現在只和我一個人試過，難免會覺得只有我是最好的。但只要你和其他人嘗試一次，你就會明白這只是錯覺?！?/br>
    謝衣塵嗤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只是錯覺？”

    李修皺眉，轉而用另一種方式規勸他：“我不會同意和你處長期，就算訓誡關系解除了也不會?！?/br>
    謝衣塵不解：“為什么？我哪點不如你意了？”

    李修道：“沒有為什么，我對你沒感覺?！?/br>
    他將皮鞋踢掉換上拖鞋，一面將皮鞋放進鞋柜一面冷冷道：“你也應該冷靜想想，除了我，適合你的S還有很多，或許比我更適合你。如果下次你再像今天這樣胡鬧，我不會在外面給你留面子?！?/br>
    謝衣塵氣道：“現在到底是誰在胡鬧？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除了你，我不要別的S！”

    李修摔上柜門，怒道：“你到底為什么非我不可？”

    他驟然爆發的怒火讓謝衣塵產生了一瞬間的畏懼。謝衣塵抬頭迎向他疑問的目光，明白話說到這步，再遮掩也是徒勞。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向李修，直到彼此的呼吸都打在對方臉龐上才站定。他仰頭直視李修眼中的惱怒與疑惑，一字字道：“李修，我喜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