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干,冰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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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剛蒙蒙亮,他帶她去了哨所的升旗臺,偏遠的戍邊地區受條件影響可以不用每天升旗。 “只要沒有風,就要將國旗升起來?!标憚蛏?,沈信跟下邊肅立,和他一起向國旗敬禮。 “下哨回來,一片雪海里看到一點紅色,就像是看到了燈塔,看到了指引。心里也就熱乎來?!?/br> 他在用他的方式寬慰她,告訴她戍邊沒有那么的苦。 二人站在哨所前的平臺,太陽升起來,漫天朝霞,金色的陽光給遠處的雪山頂峰鍍上一層金色,朝霞像利劍一樣在水洗一樣的天空四射開來。 白皚皚的一片雪景,如此壯觀瑰麗的景色只有在這里才能看得到。 他向她指著遠處的那片鐵絲網,因為朝霞,泛著盈盈亮光,隔壁就是異國,也有崗哨和巡邏的士兵。 “來到這兒的時候我就想,如果將來有機會定要帶你看遍這里全部的美景?!?/br> “想和你一起看朝霞,看日落?!?/br> “翻過那兩個山頭,有一個海子,蒙古人都愛管湖叫海子,夏天的時候漂亮極了,漫山遍野的花,等時間到了,我帶你去?!?/br> “雖然一年大部分時間都是雪季,但是這兒,夏天還是很漂亮的,每個人駐守在這里,心里都懷揣著一個人,絲毫不會覺得孤單?!彼f這話的時候,眼里無限的溫柔,不自覺地泛著笑,他抬眼凝視沈信,臉上是戍邊戰士歷經風雪的砥礪剛毅,不是飽受風雪摧殘過的頹廢。 一如他從前那樣,是個剛毅勇猛的戰士,屹立不倒,勇往直前。 “我不怪你,我們每個人都要向前看,不能總是沉湎于過去?!?/br> “去到雷場,是我自己的決定,我知道但凡出發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你,沒有這個準備,我是不會去的,但這就是我自己的決定?!?/br> “沈信,除了感情,我們還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你愿意和我一起嗎?” 五年有什么東西變了,五年有什么東西還是老樣子。 “好啊,我的戰友?!? “戰友之間可以交付生死,沒有什么感情能夠超越生死?!彼曀?。 “為什么要去特戰旅?”他掏出一支煙叼在嘴里,她順勢掏出打火機為他點上,他雙手捂住,吸煙,煙絲點燃,一口煙圈兒吐出,一如從前。 “因為我想成為你?!?/br> 她回望他,隨即將手里的保管了五年的打火機遞還給他。 他曾經興高采烈口若懸河的同她說野戰部隊的種種,比武的種種,尖刀部隊挑選尖子,那種無限榮耀的樣子。 她記憶猶新,為之向往。 她也想成為像他那樣優秀的尖子,不畏艱難困苦,成為一把鋒利的刀,哪怕是要向死而生。 可軍人不都是向死而生的嗎? 他低頭吸煙,特戰旅三個字意味著什么他再清楚不過。 她一個女孩子抱著tnt擊鼓傳花,跟冰水里蜷縮著,埋頭在泥水里,摸爬滾打,高壓水槍打在身上,沒有名字,沒有番號,只有一個代號叫做菜鳥兒,見天兒喝泥漿,上吐下瀉,野外拉練,手上腳上肩膀全是血泡,破了再長。 各種集訓戰備演習,受傷都是家常便飯,犧牲就是隱姓埋名。 兩人跟臺階坐了絮絮不斷地說話,她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因為之前過度的疲勞和傷心難過,突然放松下來,竟然闔上眼睛睡著了。 陸劍堯輕輕靠近她,摟了她頭枕在自己的肩膀,將她的軍帽緊緊裹緊,他仔細凝視她的眉眼,飽含深情悲傷和眷戀, 這是他五年千計個日月,朝思夜想人兒。 她在他的眼前,他要動用全身的毅力才能克制住想要將她抱在懷里,不停親吻的欲念,理智至于崩斷的邊緣,他太想她了。 良久,他還是低下頭,輕輕吻上她的嘴唇,帶著失控的炙熱,無比的繾綣和纏綿。 他的提干總算下來了,老連長在專業前一直在為這事兒忙碌發愁,這是他的一塊心病。 陸劍堯來到邊防團是帶著一個沉甸甸的二等功來的,那是他探雷勘界拿生命換來的,和平年代的二等功何其珍貴。 后倆在邊防團多次參加比武,戰神的名號兒就是那時候來的,又獲得兩次三等功。照這個資歷早就應該提干了,這個年代士官提干太難了,在優秀的士兵也很難提干和上軍校。 “這里是什么樣的環境,什么條件,你看看我們這兒,守著這樣的條件硬壓著不讓人提干,這不寒了邊防戰士的心嗎?”指導員兒昨兒和沈信交代工作的時候,有抱怨過。 因為陸劍堯的先進事跡,連里始終不曾放棄,經過老連長堅持不懈奔走下總算下來了。 他好不容易留在部隊,又剛剛提干,她不會因為感情的事情影響他的前途,她會忍耐,克制,保護他! 她不會再感情用事,任性妄為,全然不顧他的感受和想法。 他總是在為她犧牲,這次也換她為他做些什么吧。 陸劍堯正排級,代理邊防團x連連長一職。 “你們倆以后好好搭檔,相互配合工作??!”老連長拍拍他們二人的胳膊,激勵道。 —— 通常提干的干部都要先去軍校研修,但是這里條件太特殊,崗位離不開主官,所以上級表示讓陸劍堯繼續留在原邊防崗位繼續工作,直接任職代理連長。 指導員通知沈信和陸劍堯,哨所的淡水已經不夠用了,急需去冰湖打冰背水回來。 陸劍堯帶了一隊人出發,同行的除了沈信還有一只叫做雪狼的軍犬。 背一次水就要兩三個小時,路上全是尖銳的是石頭,大雪漫到腰部,下去就是一個雪坑。 一行人背著家伙什兒,翻過山頭,上山下山,手牽手,必要的時候翻越冰川還要用繩索捆住一行人的腰,否則一個不留神兒,掉進冰窟就再也上不來了。 來到冰湖,冰面凍得無比的結實,戰士們亦步亦趨,但凡跌倒了,都是刺骨的痛,需要踩著戰友的腳面兒才能站穩。 不大的湖,陽光照射下泛著炫麗無比的光,得虧待著護目鏡,跟雪地待久了,總會雪盲癥。 這么美輪美奐的景色還是讓沈信感到吃驚和震撼。 陸劍堯抹開冰面上的雪層,有氣泡的地方鑿下去才是有水的,氣泡越多,水就越多。 戰士們拿著冰鎬鐵鍬開干,愣是一群年輕小伙子,也鑿了二十多分鐘才鑿開厚厚的冰面兒,將冰水關進水袋。 忙出一身的汗,額頭的汗迅速凝結成水膩子,貼著額頭冷冰冰的,滋味別提多難受。 “給咱們沈副導來個歡迎儀式好不好?”陸劍堯問道,戰士們呱唧呱唧鼓掌。 沈信還不明所以,就被他和一個戰士摁到冰盆兒里坐下,兩人合力將她推出去老遠。 沈信一下就笑了,戰士們紛紛將自己的行囊墊在身下,個子跟冰面溜冰,就像是碰碰車。 陸劍堯將她拖了回來,讓她踩在鐵鍬上,蹲下,又合力和另一位戰士拉著她的手臂將她推了出去。 樸素又簡單的玩耍,苦中作樂,跟這荒涼寒苦的冰面兒上自己找樂子呢。 戰士們玩兒的不亦樂乎,鬧騰開來,你追我趕滑著冰。 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大小伙子,笑聲不斷,跟這山谷里久久回蕩著爽朗悅耳的聲音。 陸劍堯笑得無比開懷,他的笑容比這冰面兒上最絢爛的陽光還要奪目。 那是她記憶中他的笑容,一如過往,不帶悲傷和隱忍。 她怎樣也看不夠,讓她心跳不止。 “哎呦,哎呦,我的腰,哎呦?!彼龁萄b腰痛,扶著腰,俯在冰面上一動不動。 “怎么了,怎么了?”戰士們紛紛停下來,陸劍堯迅速滑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抱在懷里, 表情凝重和緊張,“怎樣,沒事兒吧?!?/br> “哎呦,我的腰,閃到了,”他俯下身查看,卻被她一把抱住,對上她的燦爛無比的笑靨,知道自己上了當, “算計我,過來吧你?!彼话褜⑺瞥鋈ダ线h,大家哈哈直笑,他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拖拽著,抱在懷里,滾下一個小坡。 就像是坐了滑梯,順著慣性沿著冰川滑出一段兒,兩人都開懷大笑。 他護著她,用自己的身子為她墊著,生怕她磕了碰了受傷,停下來,不小心壓在她的身上,兩人收了笑,呼出的熱氣化作白霧,耳邊只有冰谷里呼呼的風聲。 他要起身,卻被她抱住腰攔住。 他凝視她的眉眼,小臉凍得泛著粉,雪粒時不時刮在她的眉毛上,他下意識的用手輕輕為她拂去,拇指抹掉雪粒兒,被她一把抓住。 他的呼吸亂了,胸腔起伏,理智已經快要在崩斷的邊緣。 他想要吻她。 “連長,副導,你們在哪兒?” 煞風景的叫聲愈來愈近,他像是被驚醒 ,連忙收回了手,一把將她拉起來。 沈信黑著一張臉的樣子,陸劍堯嘴角揚起一絲笑容。 一行人跟背風的巨石上坐著歇息,雪狼臥在陸劍堯的身邊。 沈信摘了面罩,刀子一樣的風刮著她的臉和喉嚨,吸進肺里,刺骨的痛。 陸劍堯摘了手套,將雪狼的爪子依次擱在自己的手掌,為它取暖,焐熱,長時間跟冰面兒走,雪狼的腳掌難免會被凍傷。 沈信仔細看著, “我也要?!彼龑⒆约旱氖謹R在陸劍堯的腿上。 “邊去兒?!彼犷^笑著,一邊將她的手揮舞開。 “差別對待,嘖嘖嘖,我待遇還不如它,像話嗎?” “它幾歲,你幾歲?!?/br> “好,我發揚風格?!?/br> “切?!?/br> “這是你說的那片湖嗎?” “不是,還要在翻過兩個山頭,在那邊,要比這個大得多,五月的時候最好看?!?/br> 陽光投射在她的臉上,落下剪影,看到陸劍堯癡了,俏麗的容顏跟著雪域高原本就難得一見,他收了自己的視線。 “今天是我來這兒之后,最開心的一天?!?/br> “為什么?” “因為你笑的和從前一樣開心?!彼仡^看著他說。 昔日里那張俊美的臉上也會有這樣明晃晃的笑容,晃著她的眼,亂了她的心。 千計個日夜,讓她思念回憶了無數遍的笑容。 天邊滾上了濃厚的云,陸劍堯的臉色驟變。 “變天了。要來暴風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