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齊的狀態非常不穩定，他不知道自己又身處何處，周圍這些人是什么，他想知道王磊怎樣了，他要怎么再找到他。

    滴……交流電般的聲音，干擾地刺耳。

    趙齊痛苦得難受。

    “咦，這是怎么回事，機器顯示一切是正常的。趙先生，聽得到嗎？請您努力深呼吸?！?/br>
    趙齊努力喘氣，腦海慢慢清明回來。待身體平復，趙齊問道。

    “你們，誰？”開口非常艱難，

    “趙先生，我們是梵天公司的實驗醫護人員，您簽訂了人格融合計劃合同，很抱歉實驗失敗，您進入休眠狀態。萬幸您在1個月后終于醒了。您現在可能還不太適應，請不必擔心……”

    趙齊聽得艱難，身體重新進入沉睡。

    再次醒來，他已經被轉移到另一個空間，飄窗帶進了芳草的清香，天氣應該剛下過雨，屋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趙齊不舒服地皺眉。

    “小齊，你醒了？”

    趙齊去看說話的人，是柳傳志。

    “是你，王磊呢？”

    柳傳志皺眉：“王磊是誰？”

    趙齊落寞：“我這是在哪？”

    “在醫院呢，你同意簽訂人格融合計劃合同，現在已經過去1個月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幸好?！绷鴤髦居H密地抓住他的手。

    趙齊有些別扭，抽了回來:“請不要隨意碰我?！?/br>
    他這是又進入了新的世界？

    工號566呢？

    趙齊試著在腦海里呼喚工號566，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趙齊這般格外的生疏，柳傳志有些困惑，按鈴喊人。

    醫護人員做了簡單的檢查，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趙先生，您還記得什么嗎？”

    趙齊皺眉：“我應該記得什么？”

    “這樣，我問您些問題，您配合下我們的判斷，可以嗎？”

    趙齊點頭，面前這個醫生比劃手指。

    “請問這是幾？”

    趙齊皺眉：“2”

    “對的，1加1等于幾”

    “2”

    “對的，請問趙先生還記得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嘛？”

    趙齊沉默。

    “請問趙先生還認識面前這個人嗎？”

    趙齊點頭：“柳傳志?！?/br>
    “您還記得您與他的關系嗎？”

    趙齊皺眉搖頭。

    “您記得自己的姓名嗎？”

    趙齊想了下：“我，是，趙齊吧?！?/br>
    醫生皺起了眉頭：“應該是記憶區斷層，需要再住院觀察。柳先生，您可以多與他溝通交流，必要的話，可以讓他的親人來探望，可以幫助他恢復?！?/br>
    柳傳志點頭，送走了醫生后，他在趙齊旁邊坐下。

    “小齊，我是柳傳志，”

    趙齊點頭。

    “我是你男朋友?！?/br>
    趙齊驚恐遠離又因無再多力氣，只能躺床睜圓著眼睛。

    這是第一個世界？那王磊呢，他在暗中看著我？

    “不，不是的，”趙齊不斷揮舞拒絕柳傳志的靠近。

    “你離我遠點，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你不要過來?！壁w齊情緒激烈，柳傳志無奈和他保持距離。

    “小齊，你還記得你現在的年齡嗎？”

    趙齊聽到這個問題，恍惚地安靜了下來。

    “我，不知道?！?/br>
    “你現在18歲。我是柳傳志，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15歲那年我同你告白，相約一起考同一所高中?！?/br>
    趙齊隱約想起一段畫面，他捧著書低吟，那些個字眼太美好了，他心神向往，抬起頭的時候，窗外正好路過柳傳志。

    記憶太過鮮明，趙齊震驚，手肘劃到旁邊架子，水杯落地，清脆碎裂。

    破碎的聲音敲醒了趙齊，他的情緒慢慢平復了下來。

    柳傳志按鈴喊人收拾，又將趙齊重新按進病床。

    重新躺回床的趙齊，無聲地流下了眼淚。

    他是成功殺死“王磊”了嗎，所以才回到現實世界了，是這樣嗎？

    ——

    這兩天來看他的人好多，面孔也好熟悉。凌源，花月，顏青，敢平，子然?！∷麄冋f他們是自己的哥哥jiejie們，可是趙齊一點印象都沒有。

    至于父母，他們在多年前已意外離世，留下的財富，哥哥jiejie們都同意簽訂一份協議——把大部分都作為趙齊的18歲成人金。

    “車牌號粵A190Q08”趙齊呢喃，他好像想起了些什么，那天是他的生日，父母開著車，然后是鮮紅的一片。

    花月察覺趙齊想起了些什么，心疼地抱住他：“過去了過去了，這不是你的錯?！?/br>
    趙齊還要了個鏡子，照鏡子的時候，趙齊感覺非常熟悉，這張臉同他之前見過的一模一樣，只是不再那么完美。錯落的痘印，毛孔并非細致。趙齊揚起笑容，漂亮的杏眼聚了光。

    臥床觀察期，柳傳志還是時不時過來陪他，但是趙齊莫名抗拒，更是不愿見他。

    距離回到現實，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剛開始他還是非常嗜睡，但現在清醒的時間越來越正常了。趙齊還是沒有找回任何記憶，但身體康復好了很多。

    清醒的時候，他常常不斷回憶4個異世界發生的事情。工號566說這是設定的攻略世界，王磊只是一段數據流，他要殺死王磊才能回到現實世界，記憶也會一同返回。

    但現在，他是被王磊殺死才回到現實世界的，他還是沒有任何記憶、卻時常閃現莫名記憶片段。王磊還居然是他分裂出來的人格。

    這是他最無法說服自己去接受的事情：他愛上的四個不同性格的王磊居然是他的四個人格。那種深刻的感情眷戀，無論發生什么情況，都只會讓他更加深愛王磊的羈絆。王磊怎么可能是他分裂出來的人格？他寧愿王磊是一段數據流，這樣，他還有機會見到王磊……

    趁著柳傳志不在、可以自主下床的時候，趙齊主動找了醫生詢問聊天。

    “我聽說我有4個人格？”

    “根據前期溝通，是你的男朋友……”

    “他不是我男朋友?！壁w齊非常排斥承認，柳傳志曾是他男朋友這件事。

    “好的，是柳先生發現你有人格分裂傾向，正巧我們梵天公司推出了人格融合免費實驗。您們便一起過來咨詢。通過與您的溝通觀察，我們發現您的身體里存在四種人格。但是他們非常排斥我們，性情負面，但很明確的，他們都是為了保護您而誕生的?！?/br>
    “他們是什么樣的？”

    “我們沒有具體的和他們聊天過，但在您進入實驗后，我們了解到些。第一個人格占有欲強，他對親情有強烈控制占有欲望，根據測試，他應該是您對親情之愛的渴求不到、壓抑過深而產生的。第二個人格非常害羞，自卑敏感過度，他不愿意讓人看他的臉，逃避社會心理嚴重，根據測試，他應該是您青春期產生的一個人格，他一直在說‘他的臉很難看’，但若刺激過度，他的反抗度非常驚人。第三個人格，焦慮暴躁，根據測試，他非常缺乏安全感，他表現出來的暴力有多大，他就有多脆弱。第四個人格，悲觀憂郁。這個人格非常危險。根據測試，他是個隱藏人格，很少出現和發言，但他是最可怕的，他可以鼓動所有人格同意做一件事?？梢哉f，您會跳進海里自殺，就是他指示的?！?/br>
    聽著前段的話，醫生對每個人格的描述同趙齊記憶中設定世界的每個王磊性格一模一樣，這已讓他難受非常，但最后的話，卻讓他有些震驚。

    這又不是什么設定世界，王磊才會殺死自己。還是說，設定世界同現實世界是有關聯，最后一個人格策劃了自殺，他才會在設定世界中不斷被王磊殺死？愛上“王磊”難道也是被設定的嗎？

    “所以我會和他們相愛，是實驗程序設定的？而且工號566一直讓我殺死他們，還說有很多攻略者在攻略他們，還說我失敗就無法回到現實。明明每個攻略世界都是我的死亡作為結束，為什么我會在現實世界蘇醒？他們怎么能是我的分裂人格……”

    “趙先生，請您平復下心情。我能理解您，但我確實有些沒聽太明白。他們確實是您的分裂人格，工號566是我們在實驗中設置的引導者。因為柳先生是您簽訂合同的監護者，在您突發意外，柳先生要求立即進入實驗，并選擇“銷毀其它人格”的方式來實現人格融合計劃。進入實驗后，您的狀態非常不穩定，實驗失敗后，您也進入沉睡。經過檢查，您沉睡期間，身體還殘留微能量，您醒來之后，這些能量已經消失了。實驗程序中設置的是“銷毀”，并非“相愛”?！?/br>
    趙齊聽完，抓住了重點：“意思就是說，我失憶跟實驗失敗有關系？我會進入實驗是因為柳傳志？柳傳志還讓我和王磊自相殘殺？”

    “趙先生，請您再次平復下心情，我能理解您。您會失憶確實可能是因為實驗失敗，但人格融合合同協議是您本人確認簽字的，合同中已寫明實驗風險及相關副作用，您可以再次翻閱詳看。當然，我們也會盡力幫助您恢復記憶?！?/br>
    趙齊直接無語。什么失憶可能是因為實驗失??？百分百就是因為這個狗屁實驗他才會失憶的。垃圾柳傳志，居然選擇“銷毀其它人格”方式，并在我昏迷狀態要求進行實驗。我當時肯定是被騙著簽合同的！

    我一定要找回我的記憶！

    “恢復記憶要錢嗎？”趙齊急切問道。

    “不用的，這屬于合同約定服務。當因實驗產生副作用，梵天公司承擔一切費用?！?/br>
    “好的，我們現在可以進行恢復記憶嗎？”

    “建議您先康復身體，您現在情緒還是不太穩定。等您身體恢復后，我們可以嘗試物理恢復記憶?！贬t生誠摯道。

    趙齊無奈同醫生告一段落，道別出了診室，思緒還沉浸在剛剛難以置信的對話里，倒著后退，也沒察覺不妥。直直撞進他人懷里。對方也剛好顧著看手上的文檔，被撞得本子蓋臉，驚訝得抓穩了本子，扶住了人。

    “你沒事吧?！?/br>
    耳朵聽到的那刻，心臟開始加速。趙齊不敢置信地緩緩抬頭，側身挪開后方本子，與身后人來了個直接對視。

    趙齊整個臉慢慢都紅了起來，耳朵里都是心跳的樂章。帶著金絲眼鏡的王磊、在這般柔和的陽光下，太絕了！

    我就知道，王磊是活生生的，不可能是我的分裂人格！

    “你的臉好紅?！蓖趵谏焓州p輕探測，但被趙齊一把抓住。

    “我肯定不是做夢?！壁w齊抓得緊緊的，眼睛不停眨巴，好像想放電電住對方，身體也不停往對方蹭近，直把人推到墻上。雖然在身高上，王磊才應是占優勢。但在這種姿勢下，趙齊才是狩獵者。

    王磊有些不得章法，困窘道：“你沒有做夢，請先起來，好嘛？”

    “你喜歡我這樣的，你現在不喜歡了嗎？”趙齊癟嘴，可憐地注視王磊。

    王磊臉上蒙了紅紗。他確實喜歡這樣，而且也肖想了很久，可是……

    突然出現的柳傳志這時拉開了趙齊，憤怒地指著王磊。

    “你干什么，醫生就能猥褻病人嗎？”

    趙齊掙不開柳傳志：“你放開我，他是王磊?！?/br>
    “王磊？”柳傳志想了下，想起了趙齊剛醒來就在找王磊，氣得一拳揍向王磊。

    滴答，王磊流鼻血了。

    王磊捂住鼻子，看著被趙齊拉住的柳傳志。

    “不準打王磊！”

    “你什么時候和他在一起的？是為了報復我嗎？我都說了，我和他只是玩玩！”柳傳志吼道。

    趙齊愣住，想起了些畫面。柳傳志在清吧里和一個陌生男子在接吻，他很難受，第四個人格抱住了他，說“小齊，別看”，他淚眼朦朧，第三個人格復蘇了，但他強烈壓抑著，控制自己離開。

    想到這里，趙齊悲痛難忍，一巴掌扇了過去，跟第三個世界打柳傳志的巴掌一樣響。

    “你根本不愛我！”

    趙齊腦子里響起了很多聲音，他十分難受，慢慢蹲下身子。那些聲音非常雜亂。

    有的在說“真可憐，害死了父母”，有的在說“真丑，一臉痘”，有的在說“活著干什么，浪費空氣啊”，有的在說“好惡心，同性戀”……

    這個時候，有人捂住了他的耳朵，世界清凈了。趙齊抬頭去看那束光，神圣美好，清冷又親切、憂郁卻溫暖的王磊，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小齊，王磊永遠愛你?！?/br>
    趙齊慢慢合上眼睛，倒進王磊懷里，和著安全感，進入沉睡。

    ——

    趙齊醒來，沒有看到王磊，非常失落。他又做夢了吧，畢竟只有做夢，才會出現王磊。

    門被推開，打人又被打的柳傳志和王磊友好相處地跟著主治醫生進了屋。

    趙齊看見王磊，眼里有了光亮，明目張膽的欣喜，伸著手要求親近。

    “王磊?！惫徊皇亲鰤簦?！

    王磊露出困惑神情，向趙齊道了聲抱歉：“抱歉，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吧，我是實習醫生王磊?！?/br>
    趙齊憋屈苦臉:“你怎么能不認識我呢?！?/br>
    柳傳志吃味，攥著拳頭忍著，揚著笑容，坐在趙齊旁邊:“小齊，你現在身體好很多了，我們辦理出院，好不好？”

    趙齊皺眉，遠離柳傳志:“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好很多，我剛剛都暈倒了?！壁w齊翻了個白眼給他，“你沒事就去學習，別天天在我眼前晃。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我們談了3年戀愛，怎么會沒有關系。你失憶后怎么性情大變？”柳傳志站了起來，看著主治醫生，“你確定人格融合成功了？他以前很溫順乖巧的，現在就仿佛……”柳傳志看回趙齊，“你是哪個人格？”

    趙齊又翻了白眼:“要不是你趁著我昏迷直接送進實驗，執行“銷毀人格”的方式，我會變成這樣？趁我什么都沒想起，你最好離我遠點，我要是再想起些什么，我就不只是打你了！”

    “你說話，他究竟是誰，我的小齊呢？”柳傳志心痛非常，只能拉著主治醫生要求說法。

    “確實人格融合成功了，機器檢測一切正常。請您平復下心情，我能理解您。我們會盡力幫趙先生恢復記憶的?！?/br>
    柳傳志松開主治醫生，無奈嘆氣，竟重新坐會趙齊旁邊，用充滿愛意的眼神望著趙齊:“無論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闭f著還要握住趙齊的手。

    嚇得趙齊直接一腳將人踢了下去:“不要碰我！”

    想起王磊在場，趙齊趕緊恢復端莊形象，對著王磊溫溫淺淺一笑，仿佛剛剛說話動手的人不是他。

    主治醫生扶起柳傳志，語重心長道:“趙先生的狀態還不是很穩定。建議您讓他多些時間獨處?！?/br>
    柳傳志無奈，只好離開，離開前還回頭說他明天會再過來。

    氣得趙齊都想再送一腳。

    趙齊溫柔對著王磊笑:“我不認識他，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王醫師，您坐，請坐?！?/br>
    送走柳傳志的主治醫生，回來把王磊帶上:“趙先生，您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br>
    “別啊，我想和王醫師聊會天?！?/br>
    主治醫生看了看趙齊，又看了看王磊。

    “你們以前認識？”

    “偶爾見過幾次?！蓖趵诠еt，如實答道。

    趙齊聽到這話，開心非常:“我就知道，你是活的?！?/br>
    主治醫生有了個大膽的猜想，他問趙齊:“趙先生，您見到的四個人格，長相是怎樣？”

    趙齊聽到這話，有些恍惚，慢慢收起了笑容，他望著面前戴著眼鏡溫謙的王磊，細細回憶。如鬼魅般占有欲望強烈的王磊，羞澀卑微的王磊，焦慮暴躁的王磊，悲傷憂郁的王磊。他們的行為舉止，聲音面容，和眼前的人，完全的一模一樣。這，怎么可能……人格們為什么會和王磊一模一樣。

    主治醫生從趙齊變化的表情，知道了答案。

    “王磊，你們以前是怎么認識的？”

    “老師，我們不認識。只是偶然碰面過幾次?！蓖趵诖鸬?，

    “那為什么，他們和你長得一模一樣，聲音面容都一樣？”趙齊問道，“他們也稱自己是王磊?！?/br>
    趙齊突然感到強烈的頭疼，他屈起身體。主治醫生趕緊喚人，王磊上前察看。

    趙齊臉色通紅，仰著頭顱，呼吸無法自主，瞳孔渙散。王磊將人躺平，當機立斷，為趙齊做應急。

    那片深藍再次灌滿了趙齊。他看見他捧書抬頭時窗外路過的還有剛打完籃球擦汗嬉笑的王磊，他看見柳傳志跟他告白，他看見柳傳志錄像里行為各異的自己，他看見自己傻傻地簽了人格融合協議，他看見柳傳志在清吧和人擁吻，他看見自己吞服了大量安眠藥，　他看見自己失神地跳入海中……

    “世間太苦，可我們舍不得帶小齊一起走?！彼膫€裝扮不一的王磊在深藍里托舉著趙齊，眼神里愛意多過不舍。

    哪有自殺，那是救贖。

    大量的海水是如何從口鼻灌入，現又同樣被如何強烈倒抽，仿佛魂魄離體又被猛得壓回，電擊也不過如此吧。

    趙齊痛苦地恢復意識，猛烈呼吸，望見是王磊，藏不住的渴望讓他強烈抱住了對方，深深地吻了起來。王磊努力穩住軀體，怕一個不小心把人摔了。

    主治醫生和護士們看著兩人吻得不可分割，尷尬地不知道看哪好。

    一吻完畢，趙齊捧著王磊的臉，深情望著。

    “是你救了我?！壁w齊有些明白了，為什么人格們會以王磊的形象來拯救他了。

    那個夏日，路過窗臺的王磊，汗水肆意，笑容陽光，便成了是他心底不可觸碰的白月光。所以他才會深刻記得那段。

    他在廁所被校園暴力，出面救他的也是王磊。他記得高窗外飄進的木棉花剛好落在王磊身上。

    那樣美好的王磊，是他心里未曾訴說的愛戀。是他失憶也會被觸動的柔軟。

    趙齊忍不住流下眼淚，又覺得自己這樣流涕模樣太丑，不停抹去，卻怎么也停不住。

    王磊有些慌了：“對不起，我救人心切，我會負責的?！?/br>
    趙齊一聽，淚水更是止不住。

    他的“王磊”們，從未真的碰面，也再無法見到。在他選擇自殺的時候，在他因柳傳志險些永久沉睡的時候，他們以王磊的外殼和完全的愛來救贖他，自欺欺人地把他對王磊的愛認為是對他們的愛。自愿被銷毀，也要救他。這太不值得了，他一直都沒認出他們，他不配得到他們的愛……

    趙齊心里難受，淚水無法將他的痛苦完全疏解。

    王磊看著不斷哭泣的趙齊，安慰不得章法，只能拍背靜靜安撫。

    主治醫生做了手勢，留下王磊陪患者，和其它醫護人員離開了。

    趙齊哭夠了，哽咽請求道：“我想一個人靜靜?！?/br>
    王磊搖頭：“你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需要有人陪伴?！?/br>
    趙齊抬起哭得跟兔子似的眼睛，看見王磊被吻得通紅的嘴唇，臉上一紅，說不出其它話來。

    王磊開了話題：“你失憶了是嗎？”

    趙齊點頭。

    “我們以前也見過，你愿意聽聽我對你的了解嗎？”

    趙齊抬眼去望，望見王磊溫柔的眼神，馬上怯怯收回視線，微微點頭。

    “如果不是在這里見到你，我一定不相信你有人格分裂癥。第一次見到你，你跑著進地鐵，出地鐵的時候，我們也非常巧合再次遇見了。你整個臉因為熱氣紅彤彤的，我當時就覺得這個男孩子好可愛?！?/br>
    趙齊頭更低了，不敢去望王磊，耳朵尖泛起微紅。他一點都不記得這事。

    “后來我再也沒在地鐵上見到你了。但有天周日，我去看電影，你剛好坐我旁邊。我覺得我們好有緣分。那部電影是恐怖片，你害怕極了，整個身體都快從椅子滑下去，手還捂著臉，眼睛卻從手指縫隙探出視線，就這么半個身體抓著椅子，兢兢戰戰看完正常。那場電影我都沒看完整，因為旁邊這個男孩子可愛得有趣?！?/br>
    “還有次，我們剛好買了同個套餐……”

    趙齊忍不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害羞再聽王磊說他可愛。

    “別，別說了?！?/br>
    王磊笑出聲音，是那種非常悅耳的克制低壓卻還是不小心傾泄的笑聲。

    趙齊心動了，顫著手縮回，卻被王磊握住了。趙齊抬頭，對上了王磊。眼鏡反著溫潤的光，王磊笑得溫柔。

    “那天店里只剩一個玩具，你讓給了我。你方便的時候，愿意來我家看看嗎？”

    趙齊整個臉通紅，使力抽回了手，再不敢抬頭去看人。

    王磊起身，安撫地摸了摸他腦袋：“好好休息?！?/br>
    離開病房后，王磊揚起了笑容。

    趙齊失憶了，他有機會做他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