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吻
先前寧小曲伸手抓他的袖口,往后一路維持著相同的姿勢,胳膊越來越酸,要突然放下又擔心尷尬。 師尊看起來冷心冷面,是非分明不假辭色,似乎不近人情。其實相處下來不難發覺,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但也從未極力地反對、厭惡誰,頂多是皺下眉頭,照樣公事公辦罷了。 平時會細細問詢他一些瑣事,亦時??驾^本門劍法,讓他受寵若驚。 之前洗雪還笑話他:“先給你嚇得不得了,然后對你照顧點,感動得想哭了吧?” 與這種正能量大人物交際十分累人,寧小曲每次笑都覺得自己笑得假了、僵了,心里像有拂塵抽打他,又重又癢。 師尊先是問他籍貫生辰、家中幾口人,寧小曲按來時秦東流所指點的,一一作答。 “……弟子九歲時父母染病去世,家在牛棱山上以種田為生,后來親戚把我接進城里生活?!?/br> 靖欽尊主并未生疑,體恤他但鮮少流露,只輕輕拍了拍寧小曲的肩膀,又問:“你也沒個兄弟姐妹的,親戚是何許人也?對你可好?” 寧小曲如常道:“親戚姓秦,名空月,在城里開了兩家胭脂百貨的鋪子營生,他年長我十歲多,無妻無后待我如親子?!?/br> 聽完靖欽尊主憐惜更甚,小弟子自幼家中潦倒,早早經歷生死離別,寄人籬下五年之久。而他多少對逐利商賈有幾分輕看,家里沒個女主人照看……哎,希望是他多想了。 兩人談話間登上山頂,古樸小樓映入眼簾,凝神看去一只長毛灰貓上躥下跳,半塊瓦片搖搖欲墜。 沒等靖欽尊主張口,那貓像是木了一下,竟有幾分端莊乖順的樣子,落至兩人跟前。 定睛一看,原來是白毛隱隱發藍的貓,裹了一身灰撲撲的塵土。雙耳圓而不尖,齊齊朝前,額前有如三條黑色豎線,好似王字躺倒。這貓低著頭,偶然間一抬頭,兩只藍哞眼角斜上,神情好像兇獸。寧小曲登時一驚,貓又低下了頭,可他哪敢再小瞧了它! 細想那兇惡眼神,一身大毛,若體格長成老虎那般,就跟老虎沒區別了! 靖欽尊主在旁,寧小曲不見他發話,主動道:“……咪咪?” “……” 咪咪像摁了開關,垂頭走過來蹭他的小腿,好像很喜歡他的樣子。靖欽尊主淡淡道:“還算乖覺,以后小曲帶你,少給他惹事?!?/br> 他生出這番打算全源自于算卦名人南敕子,那位大能比他活得還久,可謂界內博聞第一人。南敕子說:“兇獸妖怪后代,往往狡黠機敏。既知道你不會拿他怎樣,你訓他,他今日聽、明日不聽、后日再聽,如此往復,奈何不了他。不妨把他扔到一邊,讓不明所以的人治他?!?/br> 就此,俊俏小師弟身邊跟了個眾人眼生的長毛藍貓,平添幾分異域風情。 外人眼里乖巧的咪咪,回到洞府完全變了個模樣,不讓摸不讓抱,嘴里滋哇亂叫沒個好聲,還亂刨他柜子。 用神通做家務很方便,但那輕蔑的小眼神,直叫人怒火中燒。 “給你吃給你喝,你連摸都不讓摸,你是什么東西?!?/br> 寧小曲不服了,在洞府里追那貓,嘴里念叨不止:“一頓好幾斤rou,全是我掏錢,今天不摸一把我血虧!” 雖然頗為耗時,寧小曲到底把它逮住了。咪咪嚎得沒停過,拼命撓他胳膊,居然沒留下一點抓痕!貓臉上罕見地流露出又驚又怕的神情,雙爪扒地要掙出來。 靖欽尊主的神識來探過幾次,見了寧小曲把貓摁地上,貓耳朵嚇得背過去,叫聲十分凄厲,心滿意足地走了。 天知道那皮孩子有多難管教。好比照顧親戚的遺孤吧,到底不如親生父母舍得管,親生的不怕孩子記恨,盼龍盼鳳都在情理之中。不是親生的,跟他太較真都沒必要,再教訓出仇來得不償失。 “你敢撓我?嗯?錯沒錯,錯沒錯?” 咪咪脾氣大,哪肯給他面子。它一邊嚇得瞳孔放大往外爬,一邊尖銳地叫喚,指甲全伸出來,后腳用力地瞪他手臂。要不是他體質特殊,早該被踹得布滿傷口了。 寧小曲心道不對,這貓力氣大得趕上人了。他以為是什么稀罕品種,硬摁著咪咪半天,直到它累了,寧小曲給它臺階下:“今天就摸到這吧,現在你全身上下已經沒有秘密了啊?!?/br> 他松手時咪咪怒得給了他一口,一醋溜跑到犄角旮旯里去了。要說它怎么不跑外面去,這洞府門口布置有結界。 想把它馴服還要些時日,寧小曲不在意這細枝末節的事,剛才師尊給幾件法器傍身,其內有師尊融入的精妙神通,用法皆撰寫于玉簡上待他通讀。 他才看了沒幾行,察覺洗雪稍有異動,忽地腰間細劍脫鞘而出,化人形落地。 “你?你出來干嘛,”寧小曲被嚇住了,“宗門里神識巡視會發現的?!?/br> 洗雪食指點在他唇上,繼而俯身抱住他,悶悶道:“我練的內功突破了,不那么容易被發現……” 寧小曲感知他的修為,竟提高了一個小境界。修士修煉不斷突破瓶頸,但器靈稍有不同,他們天生蘊藏天道法則,沒有修煉的瓶頸,只要將天地靈力化作神通掌控,突破水到渠成。 “以前我們幾年不見,也沒什么??墒?,我好像有點不對勁了。變成人的樣子,慢慢得也會像人嗎?” 洗雪看他的臉,兩人挨得極近。 寧小曲不禁問道:“你怎么了……” “我們和人不一樣,和妖怪也不一樣。器靈不會有愛情,不需要繁衍,對吧?” “……嗯?!?/br> 沒有神識的威壓,沒有危險,但隨時可能被發現的焦灼讓他們抱得更緊。 “我們是世上最親近的……” 洗雪的眼睛竟掉出一滴眼淚,他說:“這樣抱著你,我就……為什么我會有眼淚呢?” 寧小曲擦掉那顆晶瑩的淚珠,輕聲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了?!?/br> 他上前湊得更近,嘴唇就快貼上。 “擁抱會開心嗎?” “好開心……” “那就不要管像不像人了,”寧小曲捧著他的臉,“我只想讓你開心,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由自在地享樂?!蹦呐吕靡磺?,利用你。 但這段不干脆的友情,摻雜他有意的討好、暗示和哄騙。但世上能有多少情感,是完全因緣邂逅情投意合,而水到渠成的呢?那樣的君子之交,估計和他這輩子扯不上關系。 柔軟的嘴唇相貼,彼此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如同相望了太久的兩條溪流終于交匯,心底蠢蠢欲動的欲望此刻付諸行動,他小聲說:“這樣也好開心……真像人一樣啊?!?/br> 他們順勢倒在床榻上,刻意壓低的喘息聲聽起來濕漉漉的。笨拙的舌尖在好心放行的嘴唇里攪弄,衣衫散落,肌膚相貼,急切的手反復流連探尋。 寧小曲懶散地環抱住他,好似看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如果你覺得人是最快樂的,那你就像人一樣吧,否則你毫無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