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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韓皓楠左拐右轉,清晨的街上行人寥寥,店鋪都沒開,只有一些賣早飯的在路邊街口擺起攤子。 韓皓楠帶白燁明走向的正是一個菜市場。菜市場門口比外頭熱鬧,鋪子開了一半,都是早餐攤頭。包子、湯包、大餅、油條、豆腐花,樣式齊全,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啥情況?韓經理沒吃早飯? 白燁明正懵逼的狀態,韓皓楠已經帶他停在一間鋪子前,和老板搭起了話。 “沈伯早啊,先來兩碗小餛飩吧?!?/br> 哦,果然是來買早飯的。白燁明心想,然而韓皓楠的下一句話又讓他懵了。 “我把人帶來了,白燁明?!彼噶酥干砗蟮陌谉蠲?,那位叫沈伯的大叔順著看了過來。 沈伯年紀應該不大,四五十的樣子,然而面色黝黑、臉龐瘦得皮膚都褶皺了起來,一看便知是風吹雨打中苦過來的。但他的眼瞳特別清澈,似乎有種魔力能把人吸進去。 白燁明現在正被吸著,然后那眉眼一彎,是親切和善的笑容。 “先坐,兩碗小餛飩,馬上好!”聲音是非常精神的,中氣十足的男中音。 吃餛飩的時候,韓皓南終于把事情給白燁明解釋了。 “接下去兩周,你來幫沈伯一起賣早飯?!?/br> “???”一勺餛飩還沒入口,先掉回了碗中。 “劉病已少年時?;燠E于哪里?” “下杜城的市井?!?/br> “市井中都是些什么人?” “生活艱苦的老百姓?!?/br> “你可有過為了一頓飯起早摸黑的經歷?” “沒有?!?/br> “接下來兩個禮拜,好好體驗。早間的街上可見人生百態?!?/br> 韓皓楠留下這句話,喝完最后一口湯,和沈伯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白燁明看看沈伯那身臟兮兮的廚師服,再看看自己身上那套干凈的襯衫長褲,突然懂了早上韓皓楠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這間鋪子不過十平大,兩張長桌一放便不剩多少空間,墻壁地板也沒特別刷過,保留著其最原始的水泥色。一道玻璃門后是廚房,里里外外忙活的就沈伯一個人。 隨著太陽慢慢高升,客人也多了起來。早上的客人基本上以打包居多,十五分鐘的時間,外頭已經排起了長隊。 然而白燁明還沒來得及感嘆生意真好時,就被沈伯叫去干活了。 他摸不清狀況,只能照著沈伯說的,把做好的餛飩打好包遞給客人。 有些??痛蛉枺骸吧蚶系?,你兒子???” 沈伯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道:“我哪那么好的福氣?來幫忙的小伙子?!?/br> ??娃揶恚骸拔揖驼f咧,沈老爹哪能生的出那么好看的兒子!” 屋內一串笑聲。 白燁明靦腆地笑著,引來阿姨mama們又一次的熱議,更有人問“談朋友了嗎?”“我認識個小姑娘老好的?!?/br> “陳家媽,再不回去你家閨女上班要遲到咯!”沈伯替白燁明解了圍。 早晨的高峰從七點開始,到九點差不多結束,整兩個小時,手上一刻不停歇,根本無暇和沈伯詳細溝通,一直到九點半,才空下來一點。 沈伯在廚房包著餛飩,一邊開始和白燁明搭話:“小伙子多大了?” “22?!?/br> “大學?” “今年畢業?!?/br> “哦?是怎么認識小何的???” 小何?誰?白燁明納悶,忽的一個名字在腦中冒了出來——何笙? 他那么確認了,果然是何笙! “原來你是他公司的??!這男孩子不得了啊,年紀輕輕就自己開公司了。我第一次見他還只有那么點?!鄙虿檬衷谧约旱难勘葎澚讼??!笆莻€很愛笑的孩子,街坊鄰里都喜歡他?!?/br> 白燁明聽著這個從未謀面的老板的事情,想著果然如此啊,人緣好的人從小就那么討人喜歡。 閑扯完之后,沈伯就開始交待任務了。餡料準備都是前一天晚上的事,這個不用白燁明幫忙,需要他做的是每天早上四點到店里準備底湯和包餛飩。 四點!聽到這時間時,白燁明倒抽了口冷氣。要保持正常睡眠時間的話,晚上八點就得鉆被窩了! 幸好公司那邊不用去了。 早高峰時的接客工作也全權交給了他,誰讓長得好看呢,小帥哥接待,生意也會更興??! 一如沈伯所料,沈記餛飩鋪已經由口傳口,變成了附近眾所周知的帥哥餛飩鋪,每天早上的隊伍據說都能排到小區門口! 但沈伯是見過大世面的,絲毫沒亂了方寸,指揮得當。 “周家娃不吃蔥,別放?!?/br> “陳家閨女不吃香菜的,別放?!?/br> “王老太太喜歡吃醋,記得多加點?!?/br> 這位大叔的記性真是好??! 白燁明把打包好的餛飩遞到一位老太太手中,親切笑道:“王阿婆,您的餛飩,醋放得有點多?!?/br> “哦哦,小伙子貼心的,我就喜歡吃醋?!?/br> 嗯?嗯……聽著怪怪的,罷了。 “沈伯,一碗小餛飩堂吃?!?/br> 廚房的沈伯聽到聲音抬頭望了過來,高興得眼睛彎成了一條縫,殷勤招呼道:“小何,你今兒挺早??!” “嗯,來監工?!蹦凶右浑p飽含笑意的眼看向白燁明。 他一身很隨意的運動裝,額角發梢還掛著濕漉漉的汗珠,應該是剛晨跑完。沒有什么特別的氣場,完全無法想象是一個公司的老板,更像是哪都能見的鄰家大哥。 “何老師?”白燁明并不確定得打了招呼。他們這一行的,都喜歡管人叫老師。 何笙沖他笑了笑:“你忙,不用管我?!?/br> “是!”話雖如此,被老板盯著總有那么點不舒服。 等人變得少了些后,沈伯和何笙的對話更讓白燁明覺得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待在這里。 何笙:“幫上你忙沒?” 沈伯:“小伙子很能干,高材生做什么都好?!?/br> 何笙:“那就好?!?/br> 沈伯:“昨天那小男孩回家了?” 何笙笑道:“是啊?!?/br> 沈伯嘆了口氣:“不是我說你們小年輕啥的,趕緊找個定下來,男人也好女人也罷,總是換來換去走馬燈似的,耽誤人家不說,還把自己身體搞壞了?!?/br> “我有分寸的,不勞您掛心?!焙误侠^續優雅從容的微笑。 沈伯瞥了白燁明一眼:“這小孩是個好苗子,你可別害了人家?!?/br> 何笙:“放心,我不會對自己公司的員工下手的?!?/br> 白燁明:“???”很想馬上收拾好轉身溜走。 然而白燁明想躲也躲不了,第二天就看到何笙帶了個白白凈凈的小男生來買餛飩來了。時間比前一天晚了兩小時,已經快到白燁明收工的時間了。 一句“歡迎光臨”還沒說出口了,表情就僵住了。 何笙一點尷尬也沒有,特別坦蕩地帶著小男生找了個空位坐下,對白燁明道:“兩碗小餛飩,加醋?!?/br> 小男生警惕地看了看白燁明,又低下頭,擺弄起了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拆了合合了拆,特別不自在。 何笙握住了小男生的手,招牌式的溫柔笑容:“今天什么活?” 小男生的聲音很輕,說話很小心:“X電視臺?!币贿呎f,還一邊偷瞄著身邊的男人。 “哦,上次你和我說過想去的那個,好好表現?!笨跉庖彩菧厝釤o比,像在對一個瓷娃娃說話,一用力就怕碎了。 小男生紅了紅臉,輕輕“嗯”了聲。 兩人距離很近,肩膀挨在了一起,何笙回頭看他,眼中盡是柔情似水,一看就不是那種正常的男男關系。 白燁明抱著非禮勿視的心態,匆匆瞥了一眼后,就再也沒敢看他們。 十點的電視上正在放著娛樂新聞。 “籌備三年的歷史大劇今早剛剛公布了演員名單,將由陳剛領銜主演,另外胡海超、鄧穎、陸曉泉等眾多影視明星聯袂參演。該片定在今年8月開拍。講述的是……” 何笙和小男生膩歪完了,轉頭對白燁明道:“于導是很有經驗的導演,陳剛你知道,帝王專業戶?!彼仙舷孪麓蛄恐谉蠲?,后者已經不是第一天那身干凈的職業裝了,而是長袖T加牛仔褲,還圍了一個白色圍兜,完全融入了這個環境中。 半晌,何笙才繼續道:“你回去可以找些他的劇來看看,感受下他身上的帝王氣場?!?/br> 一聽人說的是正經事,白燁明立馬站直身子,點頭稱是。 “雖然不知道金老師為什么那么看好你,不過既然到了我的手上,就絕對不能比別人差?!彼娨暺聊簧铣蛄搜?,正播放到星光的新人發布會,葉秉桓站在最中間,對著鏡頭擺出了迷人的微笑,完全看不出是個大學剛畢業的新人?!爸辽?,星光的這些人都不該是你的對手?!?/br> 何笙說這話時,臉上是無比自信的笑容,語氣依然謙和友善,完全不是表決心,只是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這是一個多么自負的人。白燁明心想。 在沈記餛飩鋪幫工的這幾天,他每天都會一大早在微博簽到,有心的粉絲問他最近在學什么,他誠實回答“在餛飩店打工”,時間太早了,當然不會有熱情的粉絲為了他千里迢迢跑到陳家橋來,但就是那么巧,住在陳家橋附近的粉絲還是會和關系好的同學約好早上一起去沈記看帥哥!于是原來以上班族和阿姨mama為主的隊伍里,又出現了很多學生族,有些還是和mama一起來排隊的,就見mama們感天動地互相交流道:“自從那小伙子來了后,我們家囡囡都不賴床了!” “一碗小餛飩,外帶,加醋?!?/br> 白燁明應了聲,抬頭,呆住。 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尷尬地沖他笑,臉很熟。 白燁明感到疑惑,問:“你們家住這附近?” 中年人搖搖頭。 白燁明擰起眉頭,又問:“你是沈伯的朋友?”雖然怎么看都不像。 中年人苦笑:“這家餛飩鋪已經變成網紅店了?!?/br> 啊……看來是慕名而來的。 他按照囑咐在外包盒里放了袋醋,遞到中年人手中:“早上人多,下次可以晚點來?!?/br> 中年人接過餛飩,道了聲“謝謝”,就走了。 走出菜市場的路口停著一輛白色小轎車,車窗是拉上的,貼了黑色的太陽膜看不清里面的樣子。 中年男人打開駕駛座的位置,坐了進去,把手中的餛飩往后座一遞:“這下滿意了吧?” 后座的男人一把接過餛飩,喜笑顏開:“謝謝陳哥!第一個現場是哪兒?趕緊去吧?!?/br> 駕駛座的陳紀扶額,這都什么任性小孩,為了一碗餛飩從市北開三十公里到市南,幾乎縱穿了整個S市!就為了一碗餛飩!還特地囑咐要加醋! “唔……酸……”后座的男人嘟噥了句,又大嘆道,“爽!”好想天天早上吃一碗!“陳哥……” 陳紀毫不留情,一口回絕:“只此一次,下不為例?!?/br> 開玩笑了,天天老大遠跑過來就為了一碗餛飩?他咋不在這小區里租一套房算了?! “我說你,認真的?”周興宇當然不僅僅是為了一碗餛飩,這事兒陳紀不會不知道。 “真啊,比黃金還真?!?/br> 陳紀嘆氣,自家這小孩什么脾性他知道,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你硬是要攔,他又會像幾年前那樣一聲不吭離家出走,那還了得?他只得說:“趕緊搞到手,玩膩了就算了。別太過火,記得你的身份?!?/br> 周興宇沉下臉,不說話。 陳紀在前座看不到他的表情,以為他在好好反省了,口氣軟了些,又說:“要不要我幫忙?這些剛起步的小演員為了上鏡什么都愿意干的。何笙你知道吧,他就包養著好幾個小白臉,混得出來是他們的本事,混不出來也算是玩過了?!?/br> “開車?!边@一聲低到極致,隱隱含著怒意,如野獸的低吼。 陳紀忽覺脊梁骨一陣陰氣上竄,渾身哆嗦了下,沒敢再說下去,聽話地發動了引擎。 回頭白燁明的手機上就跳出了一條新消息,久違的小宇發來的,只有四個字:小心何笙。 白燁明一臉莫名:??? 沈記餛飩鋪的兩周很快就過去了,最后那天時沈伯一個高興搞起了第二碗免單活動!把這兩周來的生意推向了新高潮!就連電視臺也派車來采訪了。 主題是,如何看待當下的帥哥營業。 一個三十多歲的白領:“現在很多外賣都打這個噱頭的,我叫過一兩次,有些外賣員長得就幫牛郎一樣的。這個小帥哥不一樣啊,清清爽爽的,笑起來幫小太陽一樣,每天買他一碗餛飩,一天的電都充滿了!” 一個十幾歲的高中女生:“我以前不磨到最后一刻不會起床的,自從小哥哥來了后,每天一到點就起來排隊!感覺天天都在參加偶像見面會!” 一個中年大叔很不屑道:“現在他們女人的時代咧,以前什么接待咯、車???,不都是好看的小姑娘的,做男人的就該好好讀書好好掙錢養家,出賣色相撒的,嘖嘖?!?/br> 一個七八十的老太太:“小伙子很親切的,第一天就記住我喜歡吃醋了,后來我就和他說了一次香菜太多了,他就每天都幫我加少點,誰嫁給他當媳婦有福氣哦?!?/br> 一個單身男性:“這有什么啦?現在很多的,都嚷嚷著帥哥咯,男神咯,顏值正義嘛!不要說小姑娘了,好看的東西誰不愛看???這個小哥比電視上那些陰陽怪氣的好多了,就以前讀書時每個班都會有的好好先生,那感覺,人又好看,餛飩也好吃,值得的?!?/br> 最后收工時,沈伯笑得特別開心:“多謝你咯小伙子,托你的福,這個月可以給我兒子買臺相機了,本來還要存好久的錢?!?/br> “應該的,工作嘛?!贝_實是拿工資的?!吧虿?,我看你店里也挺忙的,不請個幫手?” 沈伯為難地笑道:“本來我一個人也夠了,你這一來,恐怕有段日子忙不過來了?!?/br> “我給你找個幫手吧,我學弟,人特別機靈?!卑谉蠲飨氲角岸螘r候鐘文山還在嚷嚷著求打工,突然就想到了,能幫沈伯穩住點客源也是好的。 “可以啊,不過我給不了多少錢啊?!鄙虿軐嵲诘卣f。 “沒關系,他和我一個性質,意思意思就好?!边@家伙應該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