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年的小皇帝終于要醒了
離肅華殿大火已過去一月有余,舊皇下葬,新皇登基,一切物是人非。 尚仁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封寧入宸為攝政王,統領朝政,有幾位老臣不服,竟被下令五馬分尸,尸首穿在長槍上懸掛于鬧市口,天下嘩然。幾位忠厚王爺也都敢怒不敢言,索性稱病在家,不去上朝。但更多得是隨波逐流趨炎附勢之輩,攝政王府投誠送禮之人絡繹不絕。 百姓們也不在乎是誰稱王稱帝,幾日過后鬧市依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這第二件事便是除掉楚宴一派。 告示上說楚宴與荊王結黨營私意圖謀權篡政,現毒害君主,此賊不除,天下難安。 而楚宴和荊王則打著清君側的名號,在北方起兵誓要清除國賊,還政于君。 一時間外患未除,內亂又起,本來的太平盛世戰火連天,百姓苦不堪言。 半年后,新君突然暴斃,太后悲傷過度也相繼離世。攝政王立最年幼的十一皇子為帝。 又半年,幼帝染上重疾,臨終禪位于攝政王,攝政王登基稱帝,改年號為天賜。 楚宴聽聞震怒,遂擁立荊王尚明,在湘州稱帝。 于是天下一分為二,以淮河為界,兩軍對壘,劍拔弩張。 今年隆冬比前幾年還要冷不少,除夕將至,戰士們雖不能與家人團聚,但軍營里也早早有了過節的氣氛,戰勢稍緩。 勤政殿內,香熏環繞,室中央有一金鼎火爐,里面灼熱的炭火呼吸般忽明忽滅,熱氣四溢,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波動扭曲。龍涎香氣與這暖流交匯在一起,令人昏昏欲睡。 “皇上,這是太后指定的過節用的宮中物件兒的明細,待陛下過目后,奴才就吩咐下人趕快去布置?!?/br> 寧入宸將一個批改過的折子合上放到一旁,接過平公公呈上來的薄冊,簡單地翻了翻后,開口道:“這銀絲炭還要再加一倍的數量?!?/br> “是?!?/br> 寧入宸又將冊子重新遞給平公公,平公公接過后退下。 緊接著陳玨見平公公走遠了,連忙快步進來,低著頭悄聲說:“皇上,白鷺臺那位,又吐啦!” 寧入宸聽見他說得,放下手中朱筆,愁眉緊鎖道:“這幾天是怎么了?以前從未這樣過?!?/br> 陳玨左思右想后答道:“這每日的藥材全是江太醫親手去太醫院抓的,屬下親自熬的,太醫抓了十根草屬下絕不敢少放一根。屬下愚笨,也不知太醫是使了什么方子,只好前來稟告陛下?!?/br> 寧入宸聽罷,端起尚溫的茶水抿了一口,說道:“待朕批完剩下的折子就去白鷺臺瞧瞧?!?/br> 陳玨應聲道:“那屬下先去讓他們準備著?!?/br> 小侍衛剛要碎步退下,寧入宸心緒已亂,眼前的奏折再難看下去,頓了頓道:“朕還是現在就去瞧瞧?!?/br> 白鷺臺是挨著皇宮南邊的一處巨大樓臺,是前朝先祖皇帝一統天下后為其最寵愛的嬪妃白姬所建。 臺上樓宇連闕,飛閣重檐,雕梁畫棟,氣勢恢宏。那漢白玉鋪成的偌大臺面可容納千百舞姬同時起舞。 白鷺臺在尚氏江山前幾朝時是最鼎盛的時候,春宵暖帳,歡聲笑語,夜夜笙歌,是世間最風流快活的地方,被文人sao客們調侃為皇家的風月場溫柔鄉。 可沒過幾代出了一個名叫尚紋的皇帝,這皇帝極好男色,他遣散后宮三千嬪妃,廣納天下美男,其中有一個名喚薛淵的俊俏小生最得圣寵,尚紋竟將這白鷺臺賜予他,僅供他一人居住游樂,一時間在民間傳為佳話,自此世間男風盛行。 可惜好景不長,尚紋因慣走這成群的美男中,年紀輕輕便得了花柳病,死了。 尚紋死后無嗣,便由他的親弟弟尚紜繼承了皇位。 尚紜本就不喜男色,更恨那些身為男兒卻不考取功名、保家衛國,只像個娘們兒一樣靠美色上位、妖言惑主的男寵們,再加上兄長死于性病,他又恨上加恨。 他登基后,立刻下令將后宮男子發配邊疆,而白鷺臺的薛淵則被賜死。 這位皇帝雖然做事狠辣,但卻也是個癡情的種,與其青梅竹馬的寧曦皇后伉儷情深,后宮竟未納一妃一嬪,而寧曦皇后的弟弟寧無閑又是個率兵打仗百戰百勝的戰神,自此以來,寧家備受圣恩。尚紜甚至為了保全寧家世代的榮華富貴,下詔尚氏皇后只能從寧家女子中挑選。 后來,打破了這規矩的是尚貞的父皇尚乾,不顧眾臣反對立沈氏為后,至此寧家便起了異心,為今日埋下了禍根。 白鷺臺打那兒起便在那專情的皇帝手中衰敗了。那些千古往事,如云煙般消散,這樓臺舊主們對自己君王的眷戀也深埋在地下,再無人好奇,無人知曉了。 只道: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寧入宸登基之后,白鷺臺被重新修繕一番,又重現了昔日的光彩。白鷺臺終于在寂寞百年后,迎來了它新的主人。 寧入宸輕悄悄地走進寢殿內,生怕吵醒了什么人似的。 尚貞身上布滿銀針,床下有一陶罐,里面是男人嘔出的湯藥。韓黎顯然已對這場面司空見慣,心不在焉地守在床邊打著哈欠。 江凌遠聚精會神地將一根長針扎入尚貞的吼中,觀察男人的反應。 昏迷的人臉色驟變,突然噴出一口老血,濺在床帳上。說時遲那時快,待江凌遠還要再有動作時,手腕已被來人死死握住。 韓黎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喊道:“公子!啊,皇上!” 寧入宸不看江凌遠,反而看向韓黎道:“他這是怎么了?” 江凌遠無奈地瞅了瞅寧入宸,可惜他無法替自己辯解,只能求助韓黎。 “公、皇上莫驚,這是江太醫近日想出的醫治的法子?!?/br> 陳玨噗嗤一笑沖韓黎道:“什么公皇上,還母皇上呢,公子,韓黎這稱呼再改不過來,遲早闖禍?!?/br> 陳玨說完這話,頓覺不對,與韓黎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倒是江凌遠忍不住笑出聲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 之前緊張的局面立刻緩和下來,寧入宸松開江凌遠的手腕,卻沒有笑意,他側身坐在床頭,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生怕碰到哪根針哪根線,小心翼翼地替尚貞擦去嘴邊的血污。 “那診治的如何了?可有起色?” 寧入宸只是隨口一問,并沒報什么期待,畢竟尚貞已經這樣半死不活的躺了一年有余。江凌遠幾乎把所有活血化瘀、提神醒腦的藥材都用了,每日還為他全身針灸,以保證他的xue位通暢,這樣萬一某日醒了,也不至于變成個渾身癱瘓的廢人。 寧入宸最初幾個月也曾懷疑江凌遠還別有心思,畢竟讓尚貞變成這樣的,他的“功勞”最大??捎忠娝咳召M勁兒地給尚貞用竹管喂藥,替他擦洗身體甚至端屎端尿都盡心盡力,倒不像裝出來的。 只嘆自己一生攻于心計,做什么都要留一層心眼兒,實在活得太累,還不如韓黎陳玨般灑脫,心直口快。 江凌遠知道韓黎對醫術一竅不通,于是掏出隨身攜帶的紙冊和木炭,簡練地寫道: “只怕病根在腦顱之中?!?/br> 寧入宸聲音波瀾不驚問道:“可有解法?” “將銀針刺入頭維xue、百會xue、風府xue三處?!苯柽h寫的飛快,寧入宸還未看完便心中暗驚,他小時候讀過些醫書,這些都是人腦顱上最致命的xue位,若有絲毫差錯,尚貞即刻斃命。 寧入宸身旁的陳玨和韓黎看了也不由得渾身一震,他和韓黎雖然不通醫術,但習武之人對人體xue位也是要掌握八九的,更別提這些要害死xue。 寧入宸學識淵博,倒沒立刻反對,他也曾在古書上讀到過有人腦針灸之術,可令人起死回生,但卻不知是真是假。 “你有幾分把握?”寧入宸下意識地握住尚貞的手,一陣冰涼觸感透膚而來,原來是那一直佩戴在昏睡之人手腕上的玉鐲,只因甚為普通,寧入宸平常掃過也沒有在意,今天才發現他還戴著。 這次江凌遠卻沒有奮筆疾書,沉默了半晌,緩緩豎起三根手指。 寧入宸冷笑道:“荒唐。朕豈能拿阿貞的性命去賭?” 陳玨見狀焦急道:“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比如給頭部按個摩什么的,不用針扎行不行?” 若不是此時寧入宸臉上陰云密布,韓黎真想踹陳玨一腳。 江凌遠搖了搖頭認真寫著:“這是最后的法子?!?/br> 緊接著又寫:“你若不愿,現在便可將我殺了。反正我已黔驢技窮,無計可施?!?/br> 江凌遠一直不肯稱臣,寧入宸也懶得理他,不與他計較。 而如今這話,卻是在逼著寧入宸做選擇,是眼睜睜看尚貞如此半人半鬼的度過一生,還是賭一把非死即活來個痛快。 寧入宸從來不是猶豫不決之人,若他像尚貞一樣優柔寡斷,他早就在這爾虞我詐之中死于非命了。尚貞便是前車之鑒,他誅滅這個又罷免那個,卻不能對寧家斬草除根,偏偏留下他這個最危險的楔子。 可他在此時還是猶豫了。 畢竟他是尚貞,只因他是尚貞。 江凌遠在內心冷笑,沒想到這個男人也有這副躊躇模樣,天下若誰掌握了這個前朝皇帝,也就點中了這個男人的死xue。 寧入宸卻突然問他:“你給阿貞下的毒可還有剩余?” 江凌遠被他不知何意的問話給問愣了,點了點頭。他當年不確定此毒管不管用,一下子煉制了好多,贈予江湖人士讓他們替他去試驗一番。 “那便好辦了,朕從牢里給你提十幾個死囚,你一一給我試過去。練到有十成把握為止?!?/br> 陳玨韓黎江凌遠三人皆驚,但看寧入宸表情卻沒有什么變化,仿佛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自幼在寧家為仆的韓黎更是覺得這個男人已不再是那個寧家最小的少爺,而是一個掌管世人生殺予奪的閻王。 或許是那年燈會,他在暗暗在心中許下愿望,卻對尚貞說自己沒想好,等他想好了再告訴他,尚貞轉頭不再看他開始;又或許是從數年前的雨夜,他不顧尚貞避諱,終于奪去尚貞最初的吻開始;不然就是更早年間,尚姜誕辰,他與尚貞相約沉碧湖畔舞劍,他不小心將隨身的夔龍玉佩甩落在冰面上,他連忙去尋侍衛幫忙,等回來時卻聽見楚宴摟著溺水的尚貞身體哭喊時,他已深深淪陷這復雜的感情之中,他對于尚貞已不再是單純的愛戀,而是一種帶著哀怨的執著。 往事漸漸水落石出。世人只笑他癡狂,卻不知歲歲年年點點滴滴多少過往,是旁人看不穿的。 情關難闖,欲障難破。多情自古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阿貞,你夢了這么久,也該醒了。 守歲家家應未臥,相思那得夢魂來。 除夕之際闔家歡聚,宮中更是在臘月初就開始準備過節的事宜了,臘月二十三小年時寧入宸便率領文武百官祭天,祭灶神,喝祭酒,煮祭rou,以祈求今年風調雨順,盡快平定戰亂。自那天起他經過每一個宮門前,太監們都要點響一聲爆竹,高喊一聲:“萬歲福至金安?!?/br> 曾經尚貞還對他發過牢sao:“朕從小最害怕這爆竹聲,偏偏現在走到哪兒都要被嚇一跳?!?/br> 江凌遠只聽遠處的皇宮內外從早到晚爆竹齊齊燃放,好不喧囂熱鬧,而白鷺臺卻十分冷清,仿佛兩個世界,他自打從家回來,就沒聽見白鷺臺的各處宮殿里有哪怕一聲爆竹聲響。 江凌遠盯著這個鬼皇帝瞧了瞧,在這一年里他幾乎與他朝夕相處,卻對這個男人的曾經一無所知。 遙想那日,他得知這個皇帝是個斷袖之后,過于震驚,反應太過激烈迷了心智,后來細細想來卻覺得寧入宸所言疑點很多。但他這次卻不敢再隨便下定論,這世上知曉此事的除了寧入宸便只剩尚貞一人,寧入宸不可信,他便期盼著尚貞能醒來讓真相大白。 他是對尚貞有愧,愧在沒能弄清楚真相時就把他害成這樣,這小皇帝畢竟于江家有提攜之恩。更何況如他不中毒,現在也不至于天下大亂,江山易主。 說到底,雖寧入宸才是罪魁禍首,但他也難辭其咎,幫兇罷了。 成敗在此一舉,尚貞能不能迎來新年,就看今日了。 寧入宸一共給他抓了十三個死囚,剛開始他掌握不好分寸,前面九人有的剛插入一根針便氣絕身亡,有的雖撐過三針卻因插入的太深而斃命,就這樣一一試過,從第十個開始三針插入半寸兩個時辰過后便蘇醒了,后來他又用此尺寸試了剩下三人,皆醒,寧入宸大喜過望,命他除夕之日便為尚貞行針。 今日就是除夕,寧入宸身為皇帝早上要與眾嬪妃一同用早膳,而要等到下午申時才能再次用膳,寧入宸忙里偷閑,在此期間去白鷺臺探望。 他不想待尚貞醒來后看著四周凄涼,便叫陳玨和韓黎把白鷺臺上尚貞所住的行宮也簡單裝飾了一番,雖然比不得皇宮的處處張燈結彩,但也不至于太過冷清。 江凌遠將銀針用藥水浸了浸,又用火烤了一烤,直到針尖被淬得赤紅,熟練地摸到了尚貞頭頂的xue位,猛地刺入。 寧入宸捧著手爐,手心已出了一層冷汗,他如坐針氈又迫不及待,神色復雜地盯著江凌遠手頭的動作。 他已等了一年了,今日是最后的轉機??伤钟行┟H粺o措,他不知若等尚貞醒來問起這一切,他該如何解釋。 寧入宸太了解尚貞,他柔中帶剛,寧折不彎,馴服一條龍可不比馴服一匹野馬,弄不好便是兩敗俱傷。但他自從下毒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尚貞會怨他恨他的準備。 如今昔日的巨龍不過是他養在白鷺深潭里的一尾錦鯉罷了,尚貞躍不過他這道門。 尚貞為帝時尚且舍不得殺他,何況今非昔比。 江凌遠將三根針依次刺入尚貞顱中后,滿頭大汗,他取出一根羽毛伸到尚貞鼻頭前,男人此前平穩的呼吸此時近無,寧入宸有些慌張,但看江凌遠臉色不改便知無礙。 韓黎小心翼翼地端著熬好的湯藥,撥開珠簾,探頭進來,小步走到江凌遠身后輕聲道:“我剛在外面用雪冰了許久,現在溫度剛好?!?/br> 江凌遠轉身點了點頭,接過溫熱的藥碗,嫻熟地把竹管插入尚貞的口內,將藥一勺一勺地灌入管中。 寧入宸看著尚貞喉結滾動,安下心來。 過了半晌,尚貞雖看不出任何起色,但韓黎卻歡喜道:“太好了,他這次沒有吐出來!” 寧入宸一時恍惚,重重砸在椅背上。 此時陳玨突然闖進寢殿內,跪在地上道:“皇上,晚膳已準備好了,太后及各宮娘娘王爺們早早都在長生殿候著了......” 寧入宸看了尚貞一眼,江凌遠再度用羽毛去探尚貞的鼻息,可見男人呼吸甚是通暢,甚至要比之前還要安穩。 韓黎看著寧入宸猶豫的眼神,猜到寧入宸此時的顧慮,立刻道:“若尚公子醒來,屬下一定立刻去回稟皇上?!?/br> 寧入宸點頭示意,這才滿意離去。 江凌遠一邊擦汗一邊大口地吞了兩盞茶,看了一眼窗外孤月,在心中算著時辰。 再有兩個時辰便是拔針的時候,也是尚貞蘇醒的時候。 文太后從未見她的皇兒這般暢快過,在宴席上,他的笑聲不斷,命身邊的小太監一杯一杯地給他斟酒,地毯上的舞姬婀娜多姿,舞到盡興處時寧入宸便拍手叫好。莊王不過說了幾句尋常的祝詞,便重重賞賜,明才人獻丑彈了一段普通小曲兒,便升為婕妤。 文太后問平公公皇上最近可遇到了什么喜事兒,平公公笑著答道:“怕是因為長公主誕下嫡子,又逢新春佳節,皇上心中喜悅罷?!?/br> 文太后點頭認可:“也是,宸兒一向黏他jiejie,自從他jiejie出嫁后,三天兩頭的賞這個賜那個的。只可惜霜兒剛生產完,不能進宮與哀家和皇帝團聚。霖兒呢又在外帶兵回不來。哀家這個年過得呦.......” 平公公聽了,賠笑道:“奴才聽說大將軍幾次大捷,將逆賊軍隊打的落花流水,皇上可高興壞了!” 文太后“嗯”了一聲,再一看不遠處皇位上卻是空無一人,驚道:“皇帝呢?” 這時一個伺候皇上的小太監匆匆趕來,跪在太后面前,低聲道:“稟太后,皇上酒興大發,說要去白鷺臺賞月,叫您和眾娘娘王爺到了子時直接移駕廣明樓賞煙火即可,不必等他了?!?/br> “這......這除夕之夜賞什么月?”文太后雖然奇怪,但是她向來知道她這個小兒子的性子,頗為放蕩不羈,想一出是一出什么不尋常的事都能干出來,除夕之夜不陪著自己的母后妃嬪卻去賞月,想他往昔干出那些渾事兒來說,也不算得什么稀奇的。 “罷了罷了,隨他去吧??匆婂穬喝绱擞鋹?,哀家心中也歡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