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堰帶著陳星峰推著輪椅上的張志遠又來了山莊，夜弦立刻站起來快步跑到陳星峰面前上去就抱住了他。

    “師父～”

    她小時候肚子餓了想吃燒餅就會這么對他撒嬌，陳星峰是直男但夜弦并不是直女，她的小心思和撒嬌小手段可多著呢，靠著這招能讓陳星峰每天給她買燒餅吃。

    可是夜弦忘了，她已經17歲是個大姑娘了，現在撲到一個成年男人的懷里撒嬌多少得讓厲偌清釀個醋，只是現在釀醋的可不止他，木卿歌緩緩起身看著陳星峰的眼神逐漸變冷。

    “弦兒松開，別這樣?！?/br>
    陳星峰好歹也是有家室的人，夜弦長大了也不能再這樣抱她趕忙抬手將她推開，厲偌清正好從二樓下來看到這幕酸得沖下來時差點踩空樓梯。

    厲偌清像保護小雞仔一樣抬臂摟住夜弦的腰將她拉到了身邊和陳星峰保持了一段距離，“張老爺子來了，陳先生里邊坐?！?/br>
    見到厲偌清時陳星峰剛剛的溫聲立刻變得嚴肅，“不用了，今天有件事要找弦兒，弦兒你過來?！?/br>
    夜弦繞過厲偌清小跑著去抓陳星峰的手臂，看得厲偌清一陣心酸，他努力了這么多天連個好臉色都沒得到眼睜睜看著夜弦和別的男人親密，就算陳星峰是她的師父他也要吃醋。

    幾個人走到門口，陳星峰對著敞開的車門吹了個口哨，突然一只通體黑色的狗狗從車門處探出一個腦袋，兩只豎立耳朵尖尖的像天線一樣，它是短毛黑色的皮毛锃亮水滑下車后聽到陳星峰的命令端坐在地上，一身健碩的肌rou威嚴霸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圓溜溜盯著前方的陳星峰。

    夜弦：“陳大福？大福??！都長這么大了！”

    夜弦見到狗狗激動得立刻沖上去抱它，大福見到熟人吐著舌頭對著夜弦輕汪了兩聲，一人一狗摟在一起。

    厲偌清盯著遠處站在大眾車旁的黑狗精神立刻緊繃起來，木卿歌抬手搭在他肩膀上給他一點安全感。厲偌清小時候被狗追過，自那之后就有了心理陰影到現在還是一直怕狗。

    陳星峰：“是銳克！夜弦，它叫銳克不叫陳大福了！”

    陳星峰一臉黑線，旁邊的張志遠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弦兒，大福它呃…………銳克它退役了，原本我打算自己帶它養老，不過我這身子都這樣了沒辦法好好照顧它，我女兒今天又有了二胎也沒辦法分心，所以啊我想著把它給你養。你小時候和銳克關系好它到現在還認識你呢，讓它陪陪你我也放心?！?/br>
    張志遠說完抬起頭看向了厲偌清繼續道：“厲老板，這條狗是我之前局子里一直培養的警犬，品種是杜賓，工種是追蹤犬，已經6歲現在退役了正在尋找可以領養的家庭。弦兒小時候就很喜歡跟它一起玩，我想著她這段時間精神狀態不好讓銳克陪陪她。也不知道您這邊行不行？”

    厲偌清盯著眼前的黑狗又看了看夜弦就算不愿意也只能點頭，“行！行??！只要弦兒喜歡，養??！”

    姜堰看著厲偌清牽強的微笑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道：“真能接受嗎？你絨毛過敏的，這狗估計掉毛，而且你不是最怕狗嗎？”

    “你沒看到弦兒的眼神嗎？她想養，那我只能答應啊，讓女傭打掃干凈別帶進宅子就行，大不了我躲遠點?！?/br>
    厲偌清壓著嗓子說話臉上又擺出大方的笑容看著張志遠，“那就好??！對了，銳克是有編制的警犬，因傷退役心臟有點問題食餐方面要注意，不過政府在這方面有補貼，不用擔心太費錢的?！?/br>
    厲偌清：“不怕費錢！這條狗一看就是有功之臣！是該好好對待！放心交給我！一定給養得白白胖胖！”

    夜弦：“可它是黑狗啊?！?/br>
    厲偌清：“那就養得黑黑胖胖！只要你喜歡就好！”

    張志遠：“妮兒你先陪銳克玩會兒，我和厲老板聊一聊?！?/br>
    夜弦：“嗯，好?！?/br>
    夜弦牽著大福跑去了庭院玩耍，客廳里張志遠望著陽臺外玩鬧的少女又忍不住嘆起氣來。

    張志遠：“我能問厲老板一個問題嗎？”

    厲偌清：“您問?！?/br>
    張志遠：“厲老板對夜弦是真心的嗎？”

    厲偌清生怕他懷疑正直了身體眼神真摯，“是！我對她只有真心！”

    蒼老的臉上沒有多少情緒，片刻后又笑了起來。

    張志遠：“夜弦這孩子啊命苦，遇到了很多好人也遇見過很多壞人，我呢也只是盡了自己的努力幫了她幾把，她的路啊還是得自己走?！?/br>
    厲偌清：“我明白您的意思，夜弦的前程我一直都沒想干預，我也覺得該由她自己做主，我把她當女朋友，會尊重愛護她?！?/br>
    張志遠：“厲老板應該也知道我和阿峰的意思，她始終沒有成年。我也不管你說什么男女朋友戀愛關系，反正我們就是反對。但我們也尊重夜弦的選擇，只要她說不愿意留在這里，我和阿峰都會想辦法帶她走。我老頭子也不是什么官兒也沒什么錢，阿峰的位置都是靠厲老板你拿到的，但不代表我們能縱容接受你對夜弦的所作所為?！?/br>
    這大概就是師承一脈，三個人一個比一個固執。

    厲偌清：“我明白您的意思，如果她說不愿意留在這里，我…………也不會強留她，我知道之前做了很多錯事傷害了她，我希望自己可以彌補?！?/br>
    張志遠眼中的厲偌清和之前大不相同，他們應該經歷了很多，今天的他說話連底氣都沒有。

    張志遠：“你們小年輕的情情愛愛我這老頭子也不好管，她要是喜歡你我也不會多說什么，只是你別騙她。厲偌清：“不會的！我不會騙她感情，我是真心喜歡她的！”

    張志遠看著厲偌清嚴肅的表情緩緩低下頭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夜弦的mama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也不知道她和你們說過沒有?！?/br>
    木卿歌：“說過，智商160的雙博士天才?！?/br>
    張志遠：“對，是個天才。其實想讓夜弦成為運動員的并不是我，而是她的mama。她mama很早之前就意識到了夜弦的天賦，但她當時身患重病沒辦法為她找機會，她們剛來S市的時候我和阿峰也只是在警局里見過娘倆一面，但是后來發生了一件事?！?/br>
    “什么事？”

    三個男人坐在沙發上聽著張志遠說話，他依舊半低著頭唉聲嘆氣。

    張志遠：“那天局子里接到了一個報警，說是保險詐騙，原本只是小事但涉及金額超過百萬金額巨大于是我就親自督辦。這城中村都是些老村民，那個時候還沒有大規模拆遷，家家戶戶經濟條件也都那樣，突然出一個超過百萬級別的詐騙案都轟動全局了。等到我見到嫌疑犯的時候才發現是夜弦娘倆，我記得去抓人的時候，她媽弓著腰半跪在地上吐血，而夜弦半蹲在地上攔著我們，那眼神跟小狼崽子要吃人一樣兇?！?/br>
    厲偌清：“您的意思是，夜弦的mama是詐騙犯？”

    張志遠：“我當時怎么也想不通，一個身患重病的女人是怎么詐騙百萬的。但在看守所審訊之后我發現這個女人思維邏輯極其縝密，我刑訊審案三十年的經驗都沒辦法從她嘴里撬出一點破綻，而她一直強調自己孤兒寡母的可憐買保險也只是為了防止出事，真的是個非常厲害女人?！?/br>
    張志遠一閉上眼就能回想起當初審訊時的畫面，夜雪的邏輯和說辭防得滴水不漏，甚至還一度帶偏了他的思維邏輯，三十多年的老刑警竟然第一次審訊犯人是一無所獲。

    張志遠：“當時因為沒有證據，保險公司的人拿過來的騙保證據根本不夠，我們只能扣留她24小時。那個時候夜弦就一直蹲在看守所門口不肯走也不肯吃東西，那雙眼睛啊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我，瘆人得很啊。后來那個保險公司又把她們告上了法庭，我當時在場，就看著她mama給自己作辯護，全程靠著自己的一張嘴把保險公司提供的所有證據全都推翻，你們知道當時的我有多震撼嗎？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出了這是騙保，可是最終辯護下來卻是她贏了。每一樣看似鐵證如山的證據在她嘴里都輕易得被推翻不可信，甚至她還是刻意誘導保險公司拿到了許多她故意留下的偽證以此來勝訴。那也是唯一一次讓我覺得這個世界原來是可以輕易顛倒黑白，正義不是掌握在正義之人的手中，而是掌握在有能力的人手中?！?/br>
    張志遠說完仰起頭長呼了一口氣，夜雪如果還活著或許夜弦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三個男人沉默著看著張志遠，木卿歌回憶起當初夜弦是如何靠著一點點的心理誘導贏下霍震一只手的事情，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張志遠：“后來我才知道，夜弦的mama夜雪是一個智商高達160的天才，她花了兩個月完成了金融法律的所有課程，而且是從她開始投保的那一天起她就算好了會有被告上法庭。她研究了保險公司所有的法律漏洞，利用這些漏洞花了最少的錢得到了最大的回報，并且讓那個公司敗訴。只是法律有漏洞，人也是有漏洞的，自從詐騙案之后我就一直在接觸她們，但就短短兩個月夜雪就死了。臨死之前我見了她一面，她躺在床上瘦骨嶙峋都已經不像一個人了，她對我坦白了一切，也承認了詐保還將大部分證據給了我，她說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給夜弦留一筆錢，如果她死了夜弦肯定會被送去孤兒院，她買了五份保險，讓我把其中四份拿去立案，但只留下了唯一一份20萬的錢，因為那份保險生效條件是她的死亡。她求我把她抓進去，可只有最后一份保險幫她留下來?！?/br>
    厲偌清：“那你立案了嗎？”

    張志遠干笑了兩聲看著厲偌清搖了搖頭，“我大致是能理解她用什么方法來一步步達成她的目的，但我也不是專業的分析不出來，最多就是知道自己的同情心被利用了，我記得木老板是個醫生應該懂一點？”

    木卿歌從張志遠的話里能分析的不多但大致也理清了邏輯，夜弦的母親確實是個天才。

    木卿歌：“首先她利用自己的病情和遭遇讓你對她產生一種先入為主的同情心，再者因為你頻繁的接觸她了解到你的性格和脾氣，一個正直的警察一直盯著罪犯想獲得證據，她知道你不會放棄所以退而求其次主動將自己的犯罪證據交出來以退得進，她的死亡是最后一張同情牌，她篤定你不會拒絕。用自己的命去換來了你對夜弦的愧疚進而一直選擇照顧她保護她，大致就是這樣?！?/br>
    張志遠長舒了一口氣，他和夜雪頻繁接觸開始就被她一步步下套，從他對夜弦表現出關心愛護時，夜雪就決定給她鋪路為她尋找可以幫助她保護她的人。

    而一個母親的死亡，留下一個孤獨可憐的小女孩兒便是套牢張志遠的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這每一步都得到了張志遠的心甘情愿，那份同情帶著愧疚為夜弦謀劃了一條生路。

    張志遠：“年輕人腦子就是活啊，我想了好幾年也沒想通。不過都過去了，這些不過是一個母親對女兒最后的愛?！?/br>
    庭院里，少女追著狗狗跑來跑去歡聲笑語，張志遠望著她感慨萬千。

    張志遠：“夜弦這孩子啊不隨她媽，她是被我和阿峰教出來的。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抹黑她有這樣的母親，只是想告訴你們，夜弦長這么大不容易，她的過去充滿黑暗也沒那么光彩，你們是大老板，我也懂你們家里長輩的各種要求，沒辦法門當戶對。夜弦啊這么小，談個戀愛也很正常，只是別騙她的未來，也不要隨便許諾，她跟阿峰學的都是死腦筋，別傷她的心?！?/br>
    張志遠說這么多，最終還是挑明了，他了解現實所以不愿意讓夜弦被傷害。所有人都沉默著，厲偌清更是煎熬，這樣的道理他哪里不懂。

    張志遠：“行了，我們要走了，阿峰，去和弦兒說聲再見吧。

    陳星峰起身將張志遠腿上的毯子拉好，庭院里夜弦正和大福追逐著，陳星峰走到一邊突然挺直腰板雙手疊放到背后對著大福叫了一聲：“銳克！”

    原本還在嬉鬧的狗狗接到命令立刻跑到陳星峰面前端坐好，尖尖的耳朵動也不動直直看著陳星峰。

    “師父？”

    “弦兒，我和老師要走了?！?/br>
    “又要走了嗎？不能多待一會兒嗎？”

    夜弦哀求的眼神讓陳星峰有些不忍，她小時候便是這樣，最愛和他撒嬌賣萌。

    “不行，老師還要回醫院做復健，銳克會陪著你的，還有生病是需要看醫生的，按時吃藥老師和我才能放心?！?/br>
    夜弦點了點頭看著陳星峰推著張志遠離開，莊園里多了一條狗，夜弦終于不再感到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