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迷霧中置身徘徊
藍虎腳不停蹄跑出一段相當的距離后,確認四周寂靜沒有危險,就一瘸一拐盤了個山洞做臨時的據點。 怎么說呢,雖然他自認為老虎皮糙rou厚已經足夠耐痛了,但是真的被那根...咳,捅進來的時候,他還是會痛得想要縮成一條貓貓蟲。 他無助地將獸身蜷起,可惡,憑什么他現在的狀態會這么狼狽,老哥派發的任務沒半點進展不說,更絕的是他還一下船就跟那頭煞星面對面撞上,哪怕企圖裝作不認識溜走但還是被拖回來毆打成豬頭...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護送藍虎的幾個親衛都沒能挺下來,唯獨是老虎天生體健僥幸撿回一條虎命,但也實在是內外傷重力氣全無,沒辦法,以往大魚大rou的藍虎王爺每天只能鬼鬼祟祟捕點小兔子小狗勉強充饑,腦門上的“王”紋怎么看怎么恥辱。 終于,在這一天,走單的豹貓扛著角鹿從他旁邊過,那甘醇的、新鮮的血香味就像是裹纏火油的利箭,咻得一下直沖他天靈蓋,直接點爆了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性,原始的獸瞳被燎原的火染紅了。 等他反應過來時,嘴里已經咬著那頭鹿頸,視野外是豹貓氣急敗壞跑開的背影。 等、等等啊... 堂堂一代天之驕子淪落到要跑去搶子民的食物...總之這事絕對不能讓他哥知道,被打被罵是一回事,記上史隸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說起來...那頭鹿rou好嫩啊...好餓... 藍虎委屈地舔了舔嘴,無奈攤開四肢在地上緩緩翻滾著,據說這樣可以增加受孕的幾率——前提是那個女性給他射的卵液里含有卵子。 “她應該會喜歡幼崽吧?!彼{虎一想到那個女人,心里麻麻的就好像被羽毛拂過,“沒有什么特別的抵觸時,卵液也是有可能混進卵子的?!?/br> 意識到真的有這個可能,藍虎當即又大滾了好幾圈,長長的絨毛上夾了不少的碎石雜灰。 那叫幾人搶破頭的初次交配權并不會增加受孕幾率,因為只要女性決定射卵,那么對方懷孕的幾率必然是百分之百,同理,只要女性沒有懷揣強烈的生育欲望控制排卵,那么不管她內射多少卵液,只要不包裹卵子,對方就永遠不可能懷上她的后代。 初次交配權影響和代表的只有兩個字——寵愛。 當然某些權力交織的區域會將這種寵愛設置為強強聯姻的友好代表,畢竟與錢權掛鉤的任何東西總能衍生出迥與常人認知的特別玩法,藍虎對此并不陌生。 他母皇在世時,同他父后并不親昵,皇室中最尊貴的這一對天侶,情如淡水,貌合神離。 想到那兩人,藍虎有些煩躁地搖了搖尾巴。 “她應該也不喜歡我,她心里只有那頭豹貓,但如果我懷孕了,她一定會和我成親,慢慢的,也就能發現我的好了?!?/br> 藍虎期許到那未來有可能出現的溫馨畫面,瞬間把臉埋進爪子里,歡快躍動的絨毛尾巴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而且她剛剛還替我攔下那頭兇殘的煞星,心里肯定也是憐惜我的?!彼糁撇蛔∩蠐P的嘴角,也在此時做了一個十分對不起他哥的決定。 即便懷孕的概率很低,他也不能心存什么僥幸,任務的事就先擱著,他得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仔細確定后再回來。 “哥,我天底下最英明神武的老大哥,等我回去后隨便你揍,但是現在,這個超級無敵緊要關頭,就原諒我一時的劃水吧?!?/br> 就這樣,藍虎懷揣著對后續美好幸福生活的殷殷向往,扛過了疼痛,挨過了饑餓,帶著上翹的嘴角疲憊睡去了。 罕見的,他開始做夢,夢里有他想要據為己有的那個女人。 她的背影攏在深重的霧氣里,好似近在眼前,又好似咫尺天涯。 藍虎不假思索跟了過去,一下就踩散了這彌天的灰霧,薄荷聽到腳步聲卻沒有回頭,而是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 “我不會放你過去的?!?/br> “是我??!”藍虎額上滴了點冷汗,“別走,我不是你的敵人...” 薄荷沖上前去,腰際白芒一略而過,藍虎警惕,下意識躲閃,恍然瞥見她右手牢牢攥著一把匕首,臉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深惡。 “我沒想過害什么人,但是...”見偷襲不成,薄荷重振攻勢,泠然狠聲,“最好的救人...” 她攥著匕首的掌無懼無恐。 “——就、是、殺、人!” 她孤注一擲發力,饒是藍虎也控制不住身體的條件反射不住后退,他大吼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第一次見面我不應該嚇你,對不起!你看看我,我是好人,我真的...” 他對上她凌厲又無情的眼,一想到剛才兩人還那么親密,轉眼她卻反而要迫害他,嬌生慣養沒忍住,一下就委屈上頭。 他不動了,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淌,“算了,你干脆捅死我算了,從此之后我就是你心頭的白月光,胸口的朱砂痣,我死、死得其所...!” 他緊閉上眼,然而過了許久,也沒有什么動靜。 他小心翼翼睜眼,卻發現自己已然置身在一個鳥語花香的世界里。 頭頂的太陽甚至熱得他想要毫無風度的把領子揪來當扇使。 “...這是噩夢還是美夢啊...”藍虎嘀咕著,他胡亂抹了把臉還是順著夢境繼續往下走,腳底因為淌了溪流稍微有點打濕。 她就在河的對面,正抬頭往樹梢上看,柔和的臉上打著細碎斑駁的金光。 藍虎定定站了好一會,臉上有些發燙,雖然這個女人上一秒還想捅死他,但這種場面他早見得多了,如果她真是要沖他嚯嚯的刺客,他反而會覺得這是情侶間的小情趣。 不過下次玩這個游戲之前他希望自己是被保護的那一個,她要捅死的是那頭花色的豹子。 薄荷注意到了他,不知為何十分熟稔地朝他擺手,笑意嫣然,“你看,樹上有個新筑的蜂巢?!?/br> 藍虎瞬間失去思考能力,屁顛顛湊上前去,他站在她身側,想著還是有點遠,就往她旁邊再挪了兩步,這像是依戀一樣的小動作搞得他耳尖發紅,“你養的蜜蜂?” “怎么會?!北『蓽睾鸵恍?,“這是在夢里呢?!?/br> “...我知道?!彼{虎扁了下嘴唇,“如果不是在夢里,你不會這樣對我的?!?/br> 兇又這么兇,寵又這么寵,反正在她眼里,他肯定不是那頭似敵非友的不正經藍虎。 薄荷聽他語氣委屈巴巴,疑惑問道,“怎么了,上次說的那件事情不太順利么?” “...唔...她果然把我當成什么別的人了?!彼{虎心中嘀咕,隨口糊弄著,“沒什么,很順利,非常順利?!?/br> 他也抬頭看,不自覺吞咽了道口水,只覺得胃中正在燃燒的不適又擴大了些,“咱們要不要掏點蜂蜜吃,我有點...” “不可以?!北『蓜袼f,“里面還有很多蜂蛹,不要去毀掉這些未出世生命的家,若是肚子餓了就起來捕獵,你需要的是rou而不是蜜?!?/br> 藍虎眼睛瞬間亮堂,只聽見了自己想聽的東西,“你這么喜歡幼崽嗎?” 如果不是還在人形,他身后的大長尾巴估計都要因此激動翹起。 “...”薄荷意外沉默了一會,嘆息說,“...蜂蜜不是必須的,我不想做無謂的殘忍?!?/br> 她看向郁蔥的樹梢,淡然敘述著,“沒有什么人是徹底干凈的,食rou動物的法則就是吃與被吃,在狩獵與逃生的邊緣艱難度日。全都是錯的,也全都是沒錯的??擅鄯洳煌?,它什么都沒做,每天每日勤勤懇懇,井然有序生活著,我并不想為了一點口腹之欲而去破壞掉它們?!?/br> 她眼尾掃向他,“你是什么人呢,你的語氣不像是他?!?/br> “...嗯嗯...”藍虎連忙擦汗,他并不想破壞此時的氛圍,一著急就下意識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認識我,我只是一個路過的陌生人!” “是么...”她垂下眼,并未去深究,也沒有驅趕他,她一沉默,好像身形就要遠去。 藍虎當機立斷抓住她,在大霧的彌漫中,他急切喊叫她,“別走了,留下來...!就當是陪我!” 她沒有回應他,而是兀自說了一句。 “——我在等待一個消息,不論它是好是壞,我都想要去知道?!?/br> 再一次,她帶著濃厚的灰霧離去了。 “到底,我在干什么?!彼{虎抹了一把眼角,緊緊攥住了掌心,好半響,他咬牙切齒繼續往前沖去。 他所不知的是,他的每一次追逐,似乎都將霧氣踩散了些許。 終于,他來到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夜晚,天空是最深沉的黑,沒有任何一顆星星去破壞這份深沉,唯獨是一盤明月高高掛起,就像是神在帷幕之外窺探的眼。 她穿著潔白的袍,指尖點在湖面,有什么畫面隨波紋散去。 “你怎么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藍虎一個猛撲,他俯視而下時,眼角還有未褪去的紅。 薄荷無奈一笑,“又和天冶打架輸了?哪里疼,我給你治療?!?/br> “我不?!彼{虎一下揪住她寬袍,發狠一樣去吮吻,單著的手還不忘胡扯她袍下的盤扣。 薄荷不僅任由他胡鬧,素手更是置在他發上輕輕下壓,,在交纏的吻中勾著他拙劣的舌舞動。 藍虎腰一下就癱倒,原本想要大聲控訴的話出口也變得扭扭捏捏,“這次你再趕走,我就...!” 他指著這條月白色的湖,漲紅著臉,“我就從這跳下去,喝水把自己撐死!” 薄荷捧住他臉,柔軟的唇輕輕印在他臉頰,“我什么時候離開過你,今天要來這里你也是知道的?!?/br> 藍虎望進她灌滿蜜的眼,心忽而密密麻麻的蔓延起疼痛,他垂下頭,不受控制溢下淚來,“我是媯安,不是別的什么的人,你不要認錯了,我不騙你了,我就在這,你看看我...” 薄荷一點一點吻去他淚,寬慰他,“我知道,我不會認錯你,更不會把你當成別人,你只是遇到了一個夢魘,不要去把它當真?!?/br> 藍虎媯安在她的安撫之下,不知為何,雙眼愈來愈沉重。 他不自覺化作獸形蜷縮在她腳邊,細細的呢喃聲逐漸微弱,“真的...不、要走...” 她撫摸著他的發,掌中傳遞的平和拂去他一身的消極,“我不走,當你一醒來,我就會在你身邊?!?/br> 她附身吻在他額上,“我以生命起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