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光(十六)不看世界,先看你
【但是說老實話,現在我不是很想看到他欸】 白潯想起之前差點被妖怪制造出來的幻境坑死的經歷,縮了縮脖子。 但顯然神靈不會在乎這點微不足道的反抗,原本寂靜到接近死寂的荒原上,不知道從那里吹來一陣風,有些涼,但觸感卻異常溫柔,白潯隱約聽到空中有鈴音作響,這聲音似乎從神廟方向而來,又似乎無處不在,一直蕩在他的心頭,把滿心盛著的東西都搖散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一顆心。 白潯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連忙看向巫的方向,卻見少年眉頭緊鎖地盯著自己,這才猛的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他這才想起自己保持著跳大神的動作,原地呆成了一只鵝,一時間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統我丟人丟大發了啊,神都要來了他不是大巫嗎他怎么沒有一點反應,別老盯著我看啊,他不是神的狂粉嗎??!】 【……神為你而來,只有你】 哦,那我真是榮幸呢,白潯撇撇嘴,怎么看旁邊坐的那個巫也比我更有信徒的逼格啊。 巫可不知道白潯這邊九曲十八彎的心路歷程,他聲音里明顯壓著火氣,眼神也冷得嚇人: “你縱得到了神明的偏寵,也不可如此為所欲為?!?/br> 這舞蹈完全沒有章法,跳得七零八碎,他甚至無法從中捕捉到哪怕半點的信仰之力,若非力量在他之上,就必是一星半點的虔誠也無。 前一種可能微乎其微,那么就必然是—— 怎么可以——這樣的、這樣的妖物卻偏偏得到了神的另眼相看? 少年的表情幾經變幻,他一雙金色的獸瞳在極致的怒火里閃著光: “神不會有錯,所以必然是你使了手段,……爬蟲終究是爬蟲,我不會承認你的身份……你不配!” 白潯不敢直視這雙眼睛,他偏著頭,知道自己應該為被褻瀆的信仰道歉,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似乎一直都有這樣的問題,這可能也是每個游戲玩家的通病,誰會真情實感地代入去玩一個游戲呢?哪怕是這個NPC再仿真、再情真意切,可終究不過是一團數據組成的NPC而已。 白兔也好,少爺也好,再或者是涿光和面前這個真實憤怒的巫,都不過是一團逼真的數據而已。 白潯不知道為什么鼻尖有點酸澀,但是,他并非這個世界的土著,所以,所謂虔誠的信仰,所謂生靈涂炭的大勢,于他,只要一個登出鍵,一切都煙消云散,回歸原點,所以那些感情不是不能打動他,只是再深刻,也終究隔了一層。 就好比現在,他明明已經相當努力去完成這一段舞,但在原生的NPC眼里,這和褻瀆無異。 白潯嘆了口氣,哪怕這個巫要當場送他登出,也認了。 卻在這時,風忽然又起。 是很輕柔的一陣風,環住他的腰肢,緊緊貼上他的手掌。 身體的反應先白潯的意識一步,當白潯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涿光?” 白潯小小聲地呼喚著。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涿光的呼吸幾乎就貼著白潯的面龐,白潯幾乎是立刻就想起那天晚上鱗片的交纏,還有赤裸著身體緊貼在一起的溫度。 “是我?!?/br> “你來了?”聽到自己的聲音,白潯恨不得一口吞掉舌頭,為什么會有人把歡迎辭念出“你怎么才來”的幽怨味道??! 不要看到長得好看的就挪不動道,你清醒一點! 像是能洞察白潯的想法,涿光輕笑一聲。 白潯的臉瞬間紅了個透徹。 “不用勉強自己?!变霉饴曇艉茌p,“我教你?!?/br> 涿光月白色的長袍垂地,和白潯的后背相貼,這本該是個有些旖旎的動作,卻因為做出動作的人,平添了神圣感。 涿光并不急著動作: “你真的理解了這一切嗎?” “舞蹈并非生而有之,不過是編舞之人感受天地,用來表達自我感情的載體罷了,它是自由的,你不必拘泥于外部的動作,只需要表達自己的感受就好?!?/br> 涿光的手附上白潯的眼睛,白潯也很乖巧的沒有動彈,似乎是為了給懷中人理解的時間,涿光停頓了一會,才再次開口: “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它比你想得更真實,感受它,你才能學會愛它?!?/br> 白潯遵照著涿光的指示,慢慢睜開眼。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荒原,還有被定格了時間的巫,憤怒僵在他的臉上,看起反而有點好笑。 神降臨的地方,甚至連時間法則都被改變了。 【我說了嘛】系統有點委屈【祂既然只為你到來,那巫怎么可能有看見神的機會】 所以神甚至不是像村莊那樣偽裝自己,而是直接凍結了巫的時間。 【我靠,好冷漠無情的男人】白潯學著偶像劇女主的語氣,語氣扭捏。 但他話鋒一轉,又惡聲惡氣地補了一句: 【有點喜歡,靠,想搞】 所以就在涿光準備引導著他動作的時候,白潯掙開了祂。 祂原本就沒有禁錮白潯的意思,所以掙開懷抱非常容易。 涿光低頭看向轉過身來的白潯,纖長的睫毛垂下,像一種無聲的詢問。 “我只是覺得,我剛來世界遇見的就是你,所以,想先看看你?” 【我好sao啊統子,土味情話六得鴨皮】 【神洞察一切】系統老父親似的感嘆【你這樣是沒用的】 仰頭的青年眼角天然帶紅,眼睛也像一汪泉,含著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的情愫。 神靈的耳尖慢慢紅了。 祂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信徒提出這樣膽大妄為的的要求,像是一尊忽然有了人氣的雕像: “好?!?/br> 再純凈不過的月光落在祂的臉上,都像是一種褻瀆,而跳躍的、近乎放肆的目光更是不敬到了極點。 卻意外地被縱容了。 白潯不是第一次靠得那么近,卻是第一次在當事人的縱容下到處亂看,他在和系統的聊天框里瘋狂吱哇亂叫。 【臥槽臥槽臥槽本來想搞他的——!草我現在已經被他痛擊到出現返祖現象什么都不會說只會說草】 【草,有那么一點想親他,媽耶這薄厚適中的大嘴巴子……】 【親上去?。。?!】判斷失誤的系統煽風點火。 【你以為我不敢親?】 【你就是不敢?。?!】 【哼,你等著】 【……算了,算了,我是直男,要學會克制自己的欲望】 白潯腦內九曲回腸,從雞叫轉到痛哭流涕,但最后卻只憋出來一句: “啊,那個……我看完了,我們開始吧?!?/br> 神靈的長發垂下,遮住悄悄紅透的耳尖,祂握住白潯的手,順著他的掌紋細細摩挲: “用心感受,山川、河流,可見的不可見的一切,都在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