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光(十三)出街
就在白潯傻眼的時候,面前如狼似狗的生物也停止了抽搐,似人的皮囊在地上蠕動幾下,鉆出個狼崽摸樣的東西,眼看著就要跑遠。 但還沒等它跑出幾步,卻一把撞上了正對而來的一個人,確切來說,是個身量和白潯仿佛的少年。 令白潯吃驚的是他自帶的出場方式,之前還烏泱泱圍成一片的妖群幾乎是急切地像兩片散開,像是兩團像周邊翻涌的烏云,而且,隨著他的到來,這天空也像是明澈了幾分似的。 不用說也知道是個關鍵的大人物。 這個NPC頂著一頭頗為柔順的黑發,少年的面龐還未完全張開,但白潯幾乎可以料到這個帥弟弟單拎出去會被多少老色批追著喊老公喊兒子重金求本。 他站在黑云般的妖物中間,像是一株向上生長的墨竹,格格不入,卻又惺惺相惜。 【……】 才被小黑屋拉出來的系統看到這一幕也沉默了。 【到時候我和宿主一起去總部投訴,我實話實說,我叛變了,這種BOSS也能在這個時間點刷出來是我不能想象的,畢竟我只是個可憐又無助的系統罷了】 【?不會吧?你們又有幺蛾子?】 白潯有些腿軟,他又看了面前的漂亮少年幾眼,試探性地向快要死機的系統提出問題: 【都說虎毒不食子,我現在跪下認爹合理嗎?】 【他是巫,知天文下知地理,神那個時代的大妖,精通占卜法力通天那種,】系統的機械音抖來抖去,像是個被玩壞的破娃娃, 【所以他至少記得自己有沒有生過你這么大個的兒子,死了這條心吧?!?/br> 白潯向來是內里聳,所以他雖然和系統打著嘴炮,背卻還是挺得筆直,正面這樣浩大的威勢和妖族的大巫,居然也很有幾分樣子。 更為重要的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嘴上雖然認慫,但看著這個一步步走來的小少年,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一個莫名慈愛的老父親,雖然自己的孩子已經變得可怕又陌生,但還是相信他不會真的拿自己這么樣。 所以這種慈愛究竟從哪來??? 白潯心理打鼓,總不能是真的當男mama當習慣了吧?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面前的少年正對著他,卻輕輕撇了撇嘴: “蛇妖?我最討厭蛇?!?/br> 像是要驗證這份討厭,他鼻尖微聳,眉頭皺起,兩邊的腮幫子也一鼓一鼓的,把嫌棄演繹了個十成十。 白潯的慈母心飛快地跳動了一下。 有點犯規啊可愛弟弟。 巫并不等白潯的答復,或者說他也不需要什么回答,他看了白潯幾眼,黑色的眼睛里瞬間金芒閃過,凝聚成獸類特有的豎瞳。 “我和你一起去神廟?!?/br> 和先前的漫不經心不同,他此時的語言有種格外的韻律,明明每一個字都能聽懂,卻又像是遠隔天邊,遙遙地在和天地共鳴。 黑壓壓的妖族都不開口,它們悄無聲息地立在少年的背后,像是烘托神像偉岸的壁畫。 “為什么?” 白潯語氣里帶著拒絕,開玩笑,這樣一具大神一直跟在身邊,指不定什么時候都被用來打了牙祭,與其提心吊膽一路,不如現在就收拾收拾登出。 有了登出作為后盾,他的語氣也強硬許多: “神自會為我指明方向?!?/br> 少年還沒開口,先忍不了的是他身后的那群妖族,像是有一顆炸彈在沉寂已久的深海里爆開,緊接著就是地動山搖的恐怖災難。 有那么一瞬間,空氣甚至扭曲到了rou眼可見的程度,仿佛有千百把通了電的鋸子在切割空間,連帶著白潯的呼吸都急促且困難起來。 空氣中幾乎是實質化的憤怒,哪怕是白潯這樣的人也能感覺到這群妖對這個巫發自內心的愛重和維護。 僅僅是一句質疑,就要他用命來償還,一身的精氣都顧不上吸了。 【你至少應該說得軟一點,這可是巫啊】 系統風涼話已經說成了習慣。 【神靈是信仰,巫才是它們的精神領袖】 【你看出殯的不嫌殯大是不是?快快快!給我準備登出了】 “停手吧,我還用不著你們給我打抱不平?!?/br> 但這場風暴卻在少年并不算大的聲音中再次歸零,他回過頭去看向那一片黑色的海,聲音里有著安撫。 “有這力氣,還是留著自己用吧?!?/br> 緊接著,他就在白潯面前表演了一個史詩級變臉,溫溫柔柔的小奶狗一瞬間正對著白潯露出獠牙,金色的瞳孔幾乎要跳躍出凌厲的電光: “你還不肯跟我走嗎?” 他并不看后面的妖族,徑直向著一個方向走去,白潯在幾次驚嚇之后,抱著能茍一時是一時的心理還是選擇了跟上。 說來奇怪,先前沒有盡頭的長街在他的帶領下卻是慢慢延展開來,像是一個打開的環,終于有了首尾之分。 白潯站在已經能看見出口的街心,忽然察覺到了一種從心口涌上來的孤冷,他并不是一個很擅長感受情緒的人,但是就在這時候,大地似乎成了他的心臟,正在一下又一下跳動著,血管的一頭連接著已經能看到陽光的街道,也正是大巫和他正要走的方向。 而另一頭,是烏壓壓的黑云,是成片的妖族,還有點起的一盞又一盞大紅燈籠。 不知出于什么樣的原因,他還是回頭看了一眼。 成片的濃墨其實有留白,那是一雙又一雙眼睛,細看上去好像每一只都不太一樣,但一眼晃過去又好像沒什么區別。 說像人吧,又不太像,畢竟有的眼白都已經快要擠得沒了,但白潯還是無端覺得,就算是王老爹的眼睛混進去,似乎也沒有違和感。 那一雙雙眼睛近乎垂涎地盯著光的方向,很難形容什么是求生欲,但真要具象化的話,大概是光線反射到它們眼睛里的,幾乎要恍成一片的光芒,說不清是揮別還是召喚。 少年沒有回頭催促,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神色不明的白潯,又慢慢閉上眼睛。 “走吧,是時候上路了?!辈恢^了多久,他睜開眼輕聲催促,表情明顯柔和許多。 白潯一拍腦門,也應下來, “啊,好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