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哥度過了膩膩歪歪的幾天。

    我整天纏著他，哥哥也很少出門，就在家里陪著我。

    哥哥最近幾天有點嗜睡。

    他剛從外面回來，穿著一身西服，扣子扣到了最頂端，那漂亮的不像話的喉結隨著說話而上下滾動，在衣領上下若隱若現。

    徐媛總是跟著哥哥，我不大高興，隱隱約約的危機感在示警。但我沒有辦法對哥哥說明，我不愿讓哥哥覺得自己是一個公私不分的壞弟弟，他的工作危險且費神，我不想成為哥哥的拖累。

    我牽著哥哥的手將他從徐媛身邊帶離。

    哥哥沒有任何的反抗，他大大的手掌包裹著我，如同一只溫順的野獸靜默跟隨。

    我們在后院中曬著太陽，我辣手摧花，在雛菊叢里面蹦跶，伸手擼了一大把，捧在懷里。我轉過頭，正想要叫哥哥，卻發現哥哥躺在藤椅上，閉著眼睛，已經睡著了。

    我幾乎摒住了呼吸，我看著哥哥，放輕腳步緩緩靠近。

    哥哥頭頂有著茂盛的葡萄藤，上邊結滿了水靈靈的綠葡萄。

    陽光從枝葉中透過，落在哥哥的發絲，鼻尖，唇上，滿地斑駁。我的心跳亂了，旗鼓喧鳴，我的掌心因為激動沁出了點汗水，粘膩的，潮濕的，帶著渾濁的曖昧，我的目光沒有辦法從哥哥的唇上抽離，我吞了吞口水。

    不知是陽光太灼眼，還是過快的心跳打斷了我的思路，我總覺得哥哥的唇色帶著脆弱的白。

    哥哥的渾身帶著冰刺，他是暴虐的，他的冰冷中帶著血腥，我向來是知道的。但唯有那唇是潤的，軟的，我想咬在上面，想嘗嘗哥哥的唇是否會如同看起來般甜美。

    這幾天的我們沒有再有過進一步的肢體接觸，但是我看著哥哥近在咫尺的眉眼，就覺得渾身都暖了起來。

    我終于靠近了哥哥，我俯下身去，輕輕吻在了哥哥的唇瓣上。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親吻的具體感覺，我沒法細細品嘗其中滋味，我的吻一觸即收，我的心中滿是充盈，我好像在和蝴蝶玩耍，我好像聽見了圣歌齊鳴。

    我的哥哥，是這樣的干凈。

    我后退一步，幾乎害怕將他驚醒。

    我覺得自己在親吻一個天使。

    懷中的雛菊花瓣潔白，我將花束很輕很輕地放在哥哥的腿上，心中的情感濃烈沖撞，恍惚要涌出胸膛，那樣的自然，深深地鐫刻于骨血。

    我們是彼此最親密的唯一，我們的緣分始于父母的贈與，沒有任何人能取代他，我們終將密不可分，我們必會永不分離。

    “二爺?！?/br>
    我抬頭，徐媛站在陰影中，垂首很安靜地站著，我不知她何時到了那里。

    她的語氣還是那樣的平靜和順，她跟我說：“門外有個顧先生找您?！?/br>
    我沒有一絲慌張，甚至有種終于將一切攤開的愉快。我眷戀地看了一眼哥哥，打了一個手勢，和徐媛一起出了花圃。

    我慢步向前門去，隨口問了一句：“哪個顧先生？”

    徐媛跟在我的身后兩步左右，她輕聲說：“那位先生自稱是您的朋友?！?/br>
    她頓了頓，有些遲疑地說：“顧先生的情緒有些激動，所以我們將他給攔在了門外?！?/br>
    我揚了揚眉，不再開口。

    剛到前廳，我就聽見了一個人的怒罵，透過了厚重的大門，穿過了前院從前門傳來。我皺了皺眉，出了門去。

    第一眼看見顧云渺的時候我沒將他認出來，說真的。

    他長得越發媚態，竟然留起了長頭發，臉上還有些淤青，看起來很是狼狽。他被門口兩個保安攔著，身上穿著的西服也變得皺皺巴巴。

    我聽見了他的聲音，有著年輕人獨有的清越，帶著十萬分的怒意。

    “媽的，陸錚你這個變態！你將陸安藏到哪去了??？”

    我先是對顧云渺竟然會說粗話這一點表示了驚異，下一秒心頭就起了燎原大火，這傻逼竟然敢罵我的哥哥？

    我快步走向前門，他是想死么？

    他看見了我，我瞧見他臉上的憤怒突然凝固，他的表情有點滑稽，他對著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模樣：“小矮子？”

    我走近他，一拳揍在了他的臉上，下的手挺重，顧云渺的臉一偏，我冷聲道：“嘴巴放干凈點?！?/br>
    他趔趄了一步，抬起頭，有些不敢置信。

    顧云渺直起身子，我將他看得更清楚了，明明只是一個暑假沒有見面，我卻恍惚覺得他的眉眼有些陌生。

    這樣的感覺讓我很不適，我下意識地否決，這樣美艷的男人的臉，世上估計也僅此一張。

    于是我對他說：“你不忙著畢業旅游到我家來發什么瘋？”

    我看見他積聚的怒氣驟然消散，他的眼中出現了愕然，之后是更加蓬勃的怒火和隱痛。

    我沒法想象顧云渺不生氣的樣子，顧家大少爺，從小一起長大，驕傲且自負，從不拿正眼看人，我兩向來勢同水火，我不明白他來我們家有何用意。

    “陸安，”我聽見顧云渺這樣叫我，他很少這樣連名帶姓地喚我，我心中的疑云更深厚，“你怎么了？”

    我莫名其妙，他奇奇怪怪的熟稔更讓我沒法接受，我們明明在學校里就沒說過幾句話。

    我不耐煩了，更不想和這個說我哥哥壞話的傻逼說話：“什么怎么了，有事說事沒事就走，跟我這套什么近乎?！?/br>
    我的性子不好，慢慢長大慢慢收斂。我看見顧云渺的眼中升起了很奇異的光，幾乎將我灼傷，我想要逃避，我想要躲藏，但我并不知道緣由。

    我想，等到了大學就不用再見到這個傻逼了。

    我轉身就走，不想再看顧云渺，心中的慌張讓我不自主的加快腳步。

    我聽見顧云渺在后面叫我了，我沒有回頭，他突然問我。

    “陸安，你要報哪個大學？”

    我轉過身，嗆聲道：“反正肯定不和你報同一所?！?/br>
    顧云渺的臉突然變得鐵青，我甚至能想象他恨恨地咬著后牙槽，我不明白他猶如實質的怒火從何而來，我看見了他的痛苦。

    我不明白，是什么讓他如此憤怒。

    顧云渺突然肘擊了一個保安，又一拳將另一個擊退兩步，他沖向我，我幾乎來不及閃避就被他捉住了手腕。

    我暗恨這兩個保安不頂事，轉過頭發現徐媛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顧云渺的手像是鐵筑，他顛三倒四說著一些我聽不明白的話。

    他扯著我向外走，我掙扎，我反抗，我聽見大罵哥哥，他說哥哥是瘋子，他說他當時就不應該放開我的手，還說之后永遠不會讓我走。

    我不明白，他說的一切我都不明白。

    他說我因為哥哥放棄了鋼琴，他說哥哥罔顧人倫，他說哥哥毀了我的一切。

    我踢他，我咬他，好像有什么東西搖搖欲墜，我惶惑不安，我瑟瑟發抖，我不知道。

    我統統不知道。

    顧云渺對我說：“小矮子，你跟我走，我永遠不會害你?！?/br>
    我愣住了，他扯著我，我趔趄一步，看上去就像是順從。

    “不！”

    我惶然轉頭，看見了哥哥，他身上仍穿著那身西服，他從前廳沖了出來。我們離得那樣遠，可我卻分明看見了哥哥充血的眼珠和額角鼓動的青筋。

    他奔向我，我便再也無法往前一步。

    哥哥的身上帶著滾滾怒氣和慌亂，他的腿邁的那樣急切，我甚至感覺哥哥這一刻的暴怒和脆弱，這樣奇異的，完美的結合。

    哥哥的速度很快，他的大手一把捉住了我的肩膀，將我向他身后一帶。

    哥哥很用力，我恍惚覺得他的手指已經嵌入我的肩骨，我沒有呼痛。

    在這一刻我才真真正正的，清清楚楚的直面了哥哥身上一直隱藏著的那股破壞欲。

    他是修羅，他的身上帶著許許多多的罪惡，哥哥從不像我他在我面前表現的這樣無害。

    我知道的。

    哥哥的拳頭帶風，狠狠的，帶著我所未知的恐懼和怒火，砸在了顧云渺的身上。

    我聽見哥哥說：“安安，永遠不要離開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