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喜歡看他出丑，看他不快活，看他小小的一團縮著哭，臨走時還狠狠地按在地上，看他狼狽不堪。報復心得到了滿足，才讓他覺得有一點快意了。

    這三四年的欺壓把林川男孩該有的一些血性和棱角給磨沒了，他只想快點長大了離開李家。他知道不是他的，永遠也不會是他的，他不是這個家庭中的，再怎么也融入不進去……

    李淵出來的時候，天色已將很晚了，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了，只剩些淺紅的云彩還在天邊。

    林川蹲在門口的花壇傍邊，雙手抱住膝蓋，腦袋埋著，一小團，蹲的不穩，有些歪歪倒倒的。

    李淵走過去，莫名其妙的踢了一腳，力度很輕，但是受力不穩的林川還是摔了，林川驚醒過來，眨了眨眼睛，看到李淵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喊了一聲哥，立刻爬了起來。

    李淵走在前面，能聽到身后林川為了趕上來一路小跑的噠噠聲，還沒到他胸口的小孩，跑到身側，緊緊的跟著。

    幾年了？好像有四年多了？

    連父母和他的時間都沒有那么久吧，卻和一個外來的野種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四年。真是好笑又奇怪。

    回到家的林川照樣幫陳姨做做飯，然后吃過了，洗漱好了就回他自己的房間了。單獨一個人的感覺也許不那么好，但是對于林川來說是最好不過了，他可以在段時間里不那么緊張或害怕，他是完全自由的獨立的。

    今天他差點在校門口睡著了，但是李淵并沒有扔下他，雖然踹了他一腳，但是林川沒有覺得疼。反而因為這樣一點微不足道的不同而感到有些欣喜。

    林川每天就睡覺的時候覺得踏實。睡的早，也睡的沉。

    而與之相反的是李淵，熬夜打游戲，消耗著那些無聊的時間，第二天黑著眼圈，到教室就睡覺，沒有一點高中學生的模樣。

    直到眼睛都充血發紅，干澀得難受了。李淵才放下手機，屏幕里顯示的電量也成了危險的紅色，充上電，爬上床，仰頭倒在床上。

    揉了揉眼睛，月光從窗外撒到床上，到半夜了，可是李淵還睡不著，長期的熬夜生活養成了習慣，讓他現在還睡不下。

    關了燈，閉著眼，突然的空閑讓他覺得有些懵，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知不覺眼前就閃過林川小小的一團的樣子。

    是真的很小的一團，比同齡的孩子都還要瘦得多，倒是還不至于到營養不良的樣子?？赡芏际怯捎谶@幾年他的一些欺壓導致的，他當然記得那副小小的身子上青紫的傷痕，林川慘兮兮的哭著求饒，又被打得更狠，后來就學會了隱忍著，悶著，逆來順受……

    李淵斷斷續續的回想著林川九歲的時候到這個家里來，到現在三四年的時間里發生的那些有趣和無趣的事兒。

    上課的林川是積極的，他只是喜歡待在教室，但沒有積極回答過老師的問題，和其他很多男孩一樣，愛玩，不愛學習，但也愛安靜，認真的做完作業，這是一定的。

    體育課無疑是每個學生最愛之一，放肆的在cao場上跑，和同學做完活動還沒下課，就會有自己的時間去玩，林川跑到小花園那去了，矮小的灌木叢里藏著很多東西，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昆蟲，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他們都長著自己的獨特模樣，在草叢灌木中自由的穿梭。

    林川蹲著，看螞蟻照著路線一只只的從他腳邊溜走，干枯的草葉掀開，還有幾只喜陰的鼠婦，受到了驚嚇，沒幾下就跑沒影了。林川無聲的笑了笑，繼續在這小小的天地里去探索那些微不足道的東西。

    “林川林川！”一個聲音從后面傳來。

    林川回過頭，看到王偉朝他跑過來，嘴里興沖沖的喊著他的名字。

    “怎么了？”林川問了一聲。

    “看這個！”王偉從背后拿出一個嶄新的變形金剛玩具，是擎天柱，林川也特別喜歡的一個。

    “怎么樣？帥吧？”

    “嗯?！绷执c點頭，他的確也很喜歡這個玩具，比他家里的那個要好上很多，應該是最新版的?？墒撬€是更喜歡那個已經破爛了的那個。

    林川站起身來，伸了伸腰，腳剛剛頓得有些麻了，剛站起來還有點不好受。離下課沒多久了，也該回去了。

    王偉是林川在學校里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所有人都都知道他沒爸媽，這樣的標簽被從父母不在時就貼在了他的身上，招引著別人異樣的目光和言語。

    而王偉似乎不在乎這些，盡管很多時候都是王偉一個人在嘰嘰喳喳，林川幾乎沒有說什么話。林川感覺很幸運還能有這樣一個朋友。

    長久的壓抑讓林川的性格變了許多，隱忍和沉悶這些一個初中小孩不該有的個性，都成了林川現在的樣子。

    周五下午放學要比平時早，林川也早早的就去等著了。

    躲過人潮，林川沒看見李淵。

    過了十多分鐘，才看到李淵出來，旁邊還跟著個女生，精致又漂亮的女生。半摟著著李淵的胳膊，動作親昵，一臉的笑意。

    “哥……”動了動唇，林川輕輕的叫了一聲。

    “嗯？淵哥，那個小孩在喊你嗎？”女生打量著林川，她剛剛就注意到他了，基本上沒有人了的校門口外，就只有一個小孩，眼睛巴巴的往里面望。

    “你很無聊？”李淵冷嘲著對女生說。卻斜眼瞥了一眼背著書包的小孩。

    林川無措的抓緊了書包帶，他想李淵是不想認他這個弟弟，而他本來也不是，所以喊他哥本來就是讓兩個人都尷尬又不合適的吧，但是林川已經喊習慣了。

    “干嘛呀！說話陰陽怪氣的！”女生皺了皺小巧的眉，嗔怪道　。

    “陰陽怪氣那你就別巴巴的求草啊?！崩顪Y甩開女生的手。

    “李淵你！”女生顯然氣極，指著李淵半天說不出話來，氣沖沖的就走了。

    林川愣愣的看著這幾分鐘的短短鬧劇結束。

    “看什么？”李淵突然彎下腰，附身壓近了小孩。

    林川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后退，卻重心不穩，摔倒了。

    林川的狼狽樣似乎取悅了李淵，對方笑了一聲，一把抓住了林川的衣領，好心的把他拽起來。

    驚慌失措的站好，林川急急的說了句謝謝哥。

    兩人一前一后的才去坐車回了家。

    后面的兩天對林川來說沒有什么興趣，他其實也是喜歡出去玩的，只是最近以來的很多事讓他對那些失去了原有的興趣。

    只是待在家里，做完作業，看看電視，其他時間擺弄那些舊了的玩具，如果李淵不來找他麻煩的話，這兩天就會很快過去。然后又開始新的一周。

    但是這周有點不一樣，陳姨家里有事請假走了。以往都是陳姨在的，現在突然碩大的房子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了，林川很不安。

    能不出來就不出來，一天就窩在他自己的房間里。

    但是讓李淵去做飯是不可能的。到了飯點，他只好去做飯，洗菜，切好，放油，翻炒，這些動作他已經熟練得不行了。沒一會兒就做好了飯菜，他把那些跟平時差不多賣相的菜端上桌，猶豫了半天還是去李淵的房間敲了敲門，而里面一片安靜。

    頓了頓，林川又敲了敲，還是沒有任何響動。

    “哥，哥？吃飯了！”沒有人回應他。

    “哥，那我先吃了，我給你留著些?！?/br>
    林川不知道李淵是不在還是不想和他一起吃飯。畢竟在以前的話，家里一旦沒了人，李淵就把林川揪出來作弄?，F在他估計是沒了這些興趣了。但也比以前好多了，林川覺得挺好的。

    沒有李淵在場，林川舒服多了，他其實是害怕和他一起吃飯的。那大概是多年來出自骨子里的畏懼吧。就連林川也說不清楚那些了。

    吃的不多，把剩下的飯菜裝好放在了桌子中間，用罩子蓋好了。他把自己的碗洗了，收拾干凈，做了一會兒作業，時間差不多了又去洗了個澡。

    他的睡衣很舊了，被洗的有些泛白，還好當初買的大，到現在也還穿得了，也可能是他這些年都沒怎么長。

    等把頭發都吹干了，也沒見李淵下來，他也許去外邊玩去了，但是林川還是在客廳等著，他還得給李淵熱飯菜，他就像一個忠誠的奴仆，不論主人與否，他都盡力做著他的工作。但其中最簡單的最現實的一個原因不過是他被打怕了罷。

    熬了很晚，李淵都沒回來，林川看著電視，看著看著眼皮就耷拉著要閉上了，電視里還是那些狗血肥皂劇的嘰嘰咕咕的聲音，林川已經堅持不住，靠著沙發睡著了。

    林川很小，對于他來說沙發很大了，睡一個他綽綽有余。睡意上頭的人總是無意識，迷迷糊糊的夢著那些無憂無慮的小時候來了。

    半夜時房門被人打開了，客廳里的燈還沒有關，一片明亮，很清楚的就看見了桌上的那被小心蓋好的飯菜，以及縮在沙發上的小孩。

    小孩睡得很沉，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已經進來了，還在睡夢中，無意間動了動，蹭起一片衣角，一截腰肢露了出來。

    李淵拿掉網罩子，看了看那些飯菜，似乎是給他留的，賣相跟平時他吃的差不多，不過什么時候，這小孩也這么會做菜了，似乎沒有請廚師教過吧。

    他當然沒有忘記自己以前是怎么對待這個撿來的弟弟的，他當然不會認這樣一個小野種是他弟弟，不過這么些年，這小孩自己就學得很乖順和積極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