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

    陶德拍拍已經已經成長到可以獨當一面的喬舒亞肩膀，“師父有些事情需要調查，可能要出趟遠門……你照顧好自己，接工作的時候多考慮一下，最重要的是管好自己的嘴，這樣你才能安全?！?/br>
    “我都二十一了，不是小孩子了，您怎么還這么啰嗦……”

    “嫌我啰嗦？你個小兔崽子?！?/br>
    “好了好了，你該出門了?！?/br>
    “照顧好自己，聽見沒？”

    “知道了知道了！”

    喬舒亞看著師父離開的背影，幽幽地嘆了口氣。自從當年那個卡佩家不被提起的女孩jian殺案后，師父就展開了對這幾個世家的調查。作為一個沒有爵位和家族背景支撐的人，在這群貴族中間周旋已經極難，更何況他還試圖探出那幾個世家的秘密，更是天方夜譚，幸而有肖恩醫生一直在背后默默幫助著他。

    可喬舒亞怎么都想不到，師父這一出門，就再沒回來。

    四年的時間足夠一只雛鷹離開巢xue，成為一個成熟、敏銳而殘忍的獵食者。隨著陶德·羅德里格斯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這位陶德的徒弟，一位不遜于陶德的私家偵探逐漸被所有人注意到。比起他師父的正義感過強，這位偵探并不那么死板，他像是盤旋著的禿鷲，時刻都準備著悄無聲息地從這些腐朽的世家身上私下一塊rou作為今天的晚餐，絲毫不介意上面是否腐爛得生著蛆。所有人面前喬舒亞都是溫和有禮的樣子，沒有人會討厭和他聊一會兒天——哪怕可能會不小心被他套到一點自己的小秘密。而更讓他的客戶們滿意的是，經喬舒亞手調查的案子從來沒有被泄露過，除非知情人自己出去亂說，喬舒亞從來都可以極好地保護雇主的“隱私”。

    不過也正因為他這副長袖善舞的性格，所以他對旁人越是溫和就越難有人留在他身邊——不過戴納算是個例外。自從不被提起的女孩案之后，這兩個徒弟就變成了一對損友——和他們的師父一樣。在陶德失蹤的這段時間戴納還經常把他拉去加西亞莊園吃飯——比起肖恩和戴納相當優秀的廚藝，喬舒亞做的東西多少讓人懷疑它的可食用性，哪怕喬舒亞一再強調他做的飯吃不死人，可加西亞父子并不相信。

    喬舒亞也會向肖恩醫生打聽師父的消息，但顯然這次行動陶德并沒有和任何人聯絡，所以肖恩醫生也在打探陶德的行蹤。終于有一天他們得到了消息——來自一位熟悉的老朋友。

    斐迪南闖進喬舒亞臥室的時候，與四年前的一幕依舊是如此相似，只不過這一次發生在喬舒亞和陶德的家，而戴納在肖恩醫生的要求下偶爾過來陪陪這位損友。與上次不同，這次是戴納先醒過來的，他看到斐迪南的身影后輕輕地坐起身，披上衣服示意斐迪南去臥室外面說。正在他腳尖落在地毯上的瞬間，身后喬舒亞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們這算什么呀，戴納你背著我偷偷和相好的幽會？”

    “閉上你的臭嘴，醒了就起來?！?/br>
    “不嘛……人家就要在被窩里聽……斐迪南你不著急回去也留下睡一覺再走吧……”

    “恐怕你今晚睡不著了?！倍畾q的斐迪南已經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珠寶大盜了，喬舒亞經常聽到他的名字，而且不管是師父還是他自己從來不接與斐迪南相關的工作。斐迪南表情冷肅地看著喬舒亞，“你師父，幾乎可以確定已經遇害了?！?/br>
    “你說什么？”戴納震驚地瞪著斐迪南，喬舒亞更是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你從哪聽來的？”

    “你別管那么多，重要的是你師父的那個妻子，她當時并沒有死。那些人懷疑她還有個孩子，就在羅素家的奧斯蒙出生的那個小鎮?！?/br>
    “我現在就去查……”

    “不僅如此，我來還有另一條消息要給你，來自一位盟友?！?/br>
    “什么？”

    “他說，‘我知道關于陶德兒子的下落，甚至我還找到了那個垃圾子爵的親生兒子——還好那個孩子沒有長歪……不過你們也得幫我，我相信斐迪南也有這個需求，那就是保護好奧斯蒙，他不可以變成下一個不被提起的人了?！聦嵣纤岢龅臈l件我是贊成的，奧斯蒙快要成年了，他那個殘廢哥哥和管家可不一定還能護著他了——你們都知道的，男孩子長太開了可就掉價了?！?/br>
    “你說的這個‘他’是誰？是當時在窗外的兩個小孩之一么？”

    “是的，另一個人就是奧斯蒙。我也可以直接告訴你，參與當年那件事的人多到你難以想象——坎貝爾、米勒、卡佩、羅素、揚……目前我們知道的也僅僅是冰山一角?！?/br>
    “如果他知道師父親生兒子的下落就簡單很多，我們可以先那些人一步把他藏起來……對了你還沒有說那個人是誰？”

    “海曼·坎貝爾，坎貝爾家族的內定繼承人?！?/br>
    坎貝爾家主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雖然他在外面有無數的情人，大概還有很多私生子，但他早早地就宣布了繼承人的人選，并且給予了他相當大的權力來保護自己。不得不說這是個相當精明的策略，不但避免了家族內部為繼承權產生的爭斗，同時還可以借那些不甘心之人的手來磨礪自己的繼承人。

    海曼坎貝爾作為一位內定的繼承人，他一直相信父親是英明的、正確的，是他需要學習的標桿?？删艢q的那場舞會，他雖然失去了原本的信仰，卻遇到了一道照亮他靈魂的光，他偷偷留下了那個天使的手帕，提醒著自己不可以變成父親那樣的惡魔。

    父親對他管得不多，于是海曼就在暗地里培植起來終于自己的勢力，從莊園里很底層的下人開始，然后逐漸向上滲透，然后他就掌控了整個莊園里的信息和情報。為了方便鏟除可能威脅到他計劃的人，海曼逐漸開始塑造一個陰晴不定、手段殘暴的形象——坎貝爾家族信奉絕對的權力和絕對的控制，所以歷任家主多少也大多心狠手辣，因此當聽聞海曼這個名聲的時候坎貝爾家主還頗有幾分滿意。

    隨著海曼年滿十六歲且行事作風更接近坎貝爾家主本人，坎貝爾家主決定讓那個海曼逐步接觸坎貝爾家族明面上的商業活動。在隨后的四年中海曼表現出出色的商業頭腦和領導能力，終于坎貝爾家主允許海曼接觸坎貝爾家族的情報網和人脈。海曼不著痕跡地侵蝕著屬于“坎貝爾家族”的一切，他努力把那些效忠于坎貝爾家族的人變成效忠于海曼·坎貝爾的人，但同時他也懂得隱藏，他需要時間來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完成對這個腐朽的龐然大物最致命的一擊。

    在得到情報網后，很快海曼找到了那天晚上他遇到的天使——是文森特·羅素子爵的養子奧斯蒙·羅素。不知道是出于一種怎樣的心理，海曼著重叫人去調查了奧斯蒙的來歷，然后在那個孤兒院發現了一個令人驚異的事實——奧斯蒙的童年曾有一位情同手足的好友，兒時的長相與如今的羅素家幼子查爾斯·羅素有五成相似。

    在他調查那家孤兒院的時候，他被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拜訪了。

    卡佩夫人帶著據說身體不好很少參與社交場合的幼子前來坎貝爾家族拜訪，因為坎貝爾公爵有事外出所以由海曼前去接待。

    “海曼·坎貝爾，你為什么要調查那家孤兒院？”卡佩夫人帶著面紗沉默地坐在一邊，已經是一位青年的艾瑞克長得愈發與卡佩夫人相像，只不過容貌更多了幾分棱角，也更濃艷幾分，所以看起來只是個漂亮得過分且有些瘦弱的男人而不至于太過雌雄莫辨。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調查的？”

    “你先回答，我就告訴你?！?/br>
    “行，我在調查奧斯蒙·羅素?！?/br>
    “因為我就是那間孤兒院出來的，我曾受到過奧斯蒙的幫助?！币寥f的樣貌似乎停滯在十三歲左右，比旁邊同樣站著的斐迪南矮了將近一頭，他的聲音也停留在了變聲期之前。

    “你要調查他什么？不要怪我多疑，畢竟他是少數見過你失態的人?！膘车夏系吐曆a充了一句，旁邊艾瑞克用手支起下巴看著海曼，絲毫不在意被身后的“隨從”們搶話。

    “那天晚上，你在現場?！?/br>
    “是啊，我看見了可愛的奧斯蒙有他的小手帕緊緊捂著一個可憐的小家伙，他看起來像是要沖出去咬人似的?！?/br>
    “我當時還小，確實是失態了?！焙Ｂ鼘τ陟车夏系霓陕洳]有生氣，他抓住了另一個重點，“不過，既然你知道那天晚上的事，為什么會來找我呢？我是坎貝爾家的繼承人?！?/br>
    “因為我也看見了你的眼神，看向那些人的眼神……包括你看向奧斯蒙的眼神。你喜歡他不是么？可現在，海曼，他快要十八歲了。哪怕他身邊有人正在努力護著他所以直到現在我們還能談論他的名字，但你覺得還能維持多久呢？一年？兩年？別忘了，在那些人眼里，男孩子長太大了可就不值錢了?！?/br>
    “那你們來找我想做什么？”

    “合作吧?！卑鹂藨袘械靥Я颂ы?，“信息互通，怎么樣？”

    “我沒有看到你的價值?！?/br>
    “他，”艾瑞克指指旁邊的斐迪南，“如果你有印象的話，這位就是珠寶大盜斐迪南。另外我們應該可以談下來陶德·羅德里格斯的合作?！?/br>
    “陶德？他的話沒什么意義，據我所知他已經失蹤有一段時間了——明目張膽的和這些龐然大物作對，哪怕是肖恩的面子也最多只能買他一個全尸?！?/br>
    “但是你別忘了跟在他身邊的那個人，喬舒亞——現在已經是一位風評不亞于陶德的偵探了，更好的是他沒有那么循規蹈矩的正義感。況且他和我們的目標一樣，他遲早也會走上權貴們的對立面。況且還有肖恩，雖然他不太可能直接參與這件事，但他的徒弟戴納會感興趣的?！?/br>
    “好吧，那如果我得到你們需要的消息怎么通知你們？”

    “在卡佩家族的店鋪里買一樣飾品，晚上放在窗邊——斐迪南會去找你?！?/br>
    “成交?！?/br>
    海曼在伊萬的幫助下獲得了更多關于奧斯蒙和那家孤兒院的情報，可另一件事卻突然爆發出來。海曼的下屬從坎貝爾家主那里聽到消息，陶德·羅德里格斯已經被他們處理掉了，下一步就是找到陶德的愛人，想辦法把她也處理掉。在陶德身上發現了一塊用棉線固定的菱形石頭，表面因為長時間的撫摸已經變得光滑，或許是愛人所贈，坎貝爾家主正在要求下人去篩查佩戴這種飾品的人。很快有消息傳回來，基本可以鎖定在一個小鎮上，當地有年輕人聽說過這種菱形的護身符，但據他們所說給他們講過這個傳說的女人早就已經去世了，不過她好像有一個孩子。

    海曼到卡佩家族的工藝品店買了一雙女士黑色長手套，晚上放在了窗前的桌上，果然臨近午夜的時候窗戶被敲響了。海曼打開窗戶讓斐迪南進來，遞給他一杯熱茶驅寒，“我剛剛得到消息，陶德·羅德里格斯十有八九遇害了?！?/br>
    斐迪南把茶杯捧在手里溫暖有些凍僵的手指，“那就可以聯系喬舒亞合作了?！?/br>
    “別急，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消息。他們在陶德身上發現了一個菱形石頭的護身符，現在正在根據這條線索和他之前的經歷排查他的愛人的身份，最終把視線鎖定在了伊萬那個孤兒院所在的小鎮。據當地人回憶，那個疑似陶德愛人的人已經去世了，但可能還有個孩子還活著?！?/br>
    “我記得伊萬好像說過……”

    “沒錯，我想到的也是他。而且當時曾經有傳言陶德和愛人是在那個小鎮分開的，后來兩三年陶德也偶爾會去一趟那個小鎮，近幾年才不再前往?！?/br>
    “也就是說也許他就是……”

    “我也是這樣猜測的。我覺得你可以去試探一下喬舒亞的態度，我可以拖慢坎貝爾家族的調查，但如果想要保護住他最重要的是處理掉那個文森特·羅素——他一定知道那個項鏈……如果被他們知道了，他一定會重蹈當年那個人的覆轍?！?/br>
    “還有一個人你不要忘了，他當年還有個好友?！?/br>
    “那個人是藝術界頗為矚目的一顆新星，不一定會愿意和這些可怕的東西對抗……我先讓人盯著他吧，若非必要還是不要正面聯系他比較好?！?/br>
    “也是。那我現在去找喬舒亞?！?/br>
    這個小聯盟的第一次會面定在了喬舒亞的房子——陶德下落不明，又無妻無子孤家寡人，因此這棟小樓自然而然地就變成喬舒亞的了?？ㄅ寮易宓娜?、海曼和戴納圍坐在桌邊，喬舒亞坐在主位上。

    “關于你師父的事情我們也感到非常抱歉……不過我想因此我們也可以確認彼此的目標是一致的了?！焙Ｂ乳_口。

    “是的……這些人需要為此付出代價。不過海曼先生，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師父的那個孩子是誰了嗎？”

    “奧斯蒙·羅素，羅素家的那個養子?！?/br>
    “這……”喬舒亞仔細回憶了一下關于羅素家的情報，“天吶怎么會是他……他不是……”

    “不是?！膘车夏洗驍嗔藛淌鎭喌脑?，語氣中帶著一絲警告，“雖然他不再出席活動，但是他并沒有被人逼去做那些事。羅素家族內部有人在保他?！?/br>
    “基于這一點，那我們可以去接觸一下羅素家族的人——別的家族不好動，文森特一個小小的子爵處理起來就非常簡單了……更何況你們不是都很喜歡那個小孩么？”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焙Ｂ岢隽艘粋€問題，“那么這個問題就變成了誰去，接觸誰?！?/br>
    “我想你們有一件事并不清楚，”一直沉默的戴納突然開口，“在我被肖恩醫生收養之前，我的全名叫戴納·羅素，是羅素家族管家的長子?！?/br>
    “既然你在這個時候提出來，戴納……”喬舒亞明顯知道這件事。

    “是的，我是這個意思——我去羅素家，順便也可以找到那個可以合作的人是誰?！?/br>
    “那對于這幾個大家族各位有什么想法么？”

    “坎貝爾家我還不能完全控制，等到我完全滲透坎貝爾家族之后就可以處理掉其他礙事的人了。另，我聲明一下，我不會娶妻生子，這種骯臟的血脈還是不要流傳下去了?！焙Ｂ嗣稚系娘椊?。

    “卡佩家族的問題上我可能需要各位的一點幫助，不過把我那兩個廢物哥哥和私生子抓出來處理掉，就算老東西再怎么看不上我也只能選我——那時候殺了他就好了?！卑鹂诵α诵?，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還有米勒、霍克、特納這幾個伯爵爵位的家族不好處理……”

    “米勒可以交給我?！眴淌鎭啅膽阎刑统鲆粔K繪著米勒家徽的懷表，“米勒家離經叛道的第四子，據說殺死母親和身邊的傭人后逃出了米勒家。呵呵……就算是沒有當初的那件事，沒有師父這件事，米勒家族我也不會放過他們?！?/br>
    “我好像聽說過這個故事，”海曼看向喬舒亞，“但我不覺得這件事情是你做的?！?/br>
    “嗯，我母親是死在她丈夫手上的，原因是她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居然去找童妓，還對一位和家里女仆留下的私生女出手——那個姑娘只有十四歲，被他強jian之后自殺了?！?/br>
    戴納向肖恩醫生說明了這件事，肖恩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他需要再想想，第二天早上戴納在客廳看到了雙眼通紅看起來一夜未睡的肖恩醫生。

    “我不支持你們的行為，但是我理解你們的想法，尊重你們的選擇?！毙ざ麽t生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整個貴族階級都從根上腐爛了，確實需要重新清洗，切除病灶才能重獲新生。我是一名醫生，或者準確來說我和陶德都是那種用你們的話來說，‘死板而固執’的人，我沒有辦法接受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而隨意剝奪他人的健康和生命，哪怕這是一些必要的犧牲?！?/br>
    “父親……”

    “沒關系的，你讓我說完吧。但是你們不一樣，孩子們。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的心里都藏著一團火，一團照亮理想和目標的火，卻也是一團灼燒著理智與靈魂的火——這是仇恨。你一直沒有告訴我你的身世，我也沒有問過你，因為這和我并沒有多大關系——但是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恨。而你的那群伙伴們——特別是喬舒亞，他用他的憤怒與仇恨點燃了你的憤怒與仇恨，我甚至看到了你眼底的火光。如果復仇可以為你帶來內心的安寧和平靜的話，那我并不會阻止你。但是戴納，你要記住，仇恨會傳染，就像是蔓延在枯草上的火焰，如果你無法把它控制住，它就會演變成燎原的瘋狂，而瘋狂比仇恨更加有感染力，也有更強的破壞力。我希望你，或者不只是你，你們這些孩子都記住，時時刻刻記住我的話，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憤怒與仇恨，甚至是瘋狂，不然終歸是害人害己?！?/br>
    “我明白，父親?！?/br>
    “最后我還要囑咐你一句，不管你們最終成功還是失敗，請你一定保護好自己——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事情沒有你想象中順利，你隨時可以回來。加西亞家族永遠愿意做你避風的港灣。好了，你去吧?！?/br>
    戴納像個孩子一樣撲進肖恩醫生的懷里，“對不起……對不起父親……我需要離開一段時間不能照顧您……可能會很久……請您一定要等我，解決完那邊的事情我就回來?！?/br>
    肖恩拍著他的后背，低聲笑著，“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怎么還跟個孩子似的……不過你出去也好，記得給我帶個愛人或者孩子回來，聽見沒？……你不用小心翼翼的，從你還那么一點大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喜歡女人，這沒什么。我就是擔心啊，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還一個人呆著……我覺得喬舒亞就是個挺有意思的人……哦，對了，如果有喜歡的孩子也可以抱一個回來養著，就像我把你撿回來一樣?！?/br>
    戴納紅著眼眶，“知道了……知道了父親……”

    肖恩用力摟了一下懷里這個高大健美的青年，然后把他推開，“這么大年紀了怎么這么黏人，又不是沒分開工作過……快走吧，我也很想看看你們的計劃最后能實施到什么程度?！?/br>
    戴納隨手抹了把臉，“好，那我先走了，父親保重?！蓖崎_大門的時候戴納回了下頭，看見肖恩醫生低頭撫摸著他愛人留下的項鏈，似乎有淚水從臉頰上滑落。

    回到了玫瑰莊園，比起老管家對戴納的視而不見，弟弟阿爾弗雷德和羅素家大少爺伯格對戴納的歸來表現出熱烈的歡迎。

    伯格把戴納叫到自己房間，“好久不見，戴納?！?/br>
    “是啊，十四年了?！?/br>
    “你怎么跑到肖恩醫生那了，還被他收為徒弟？”

    “啊……說來話長，簡單來說就是肖恩醫生救了當時差點餓暈在街上的我。你的腿怎么樣了？”

    “還好……”

    兩個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繼續交流下去了。戴納打量了一下伯格的房間，“你……”

    可就在同時，伯格恰好也要說話，“你……”

    兩個人相視一笑，伯格用指尖輕輕敲著輪椅的扶手，“你先說吧?！?/br>
    “好。伯格你的腿是不是已經痊愈了，你為什么還坐著輪椅沒有告訴任何人？”

    “那你為什么突然回到羅素家？”

    在某一瞬間，戴納似乎找回了兩個人小時候一起成長的記憶。

    “我回羅素家當然是處理掉那兩個令人作嘔的人，順便受朋友所托保護奧斯蒙?！?/br>
    “我的腿確實已經好了，前段時間借看病的名義離開了這里一陣，在皇室面前露了個臉——現在秘密負責皇室對幾大貴族的情報收集工作，有些人手伸得太長了引起了上面的不滿?！?/br>
    兩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會兒，突然就大笑出聲。

    “那事情簡單多了，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贝骷{微微一笑，“我的盟友是米勒伯爵府第四子喬舒亞，卡佩伯爵府幼子艾瑞克和坎貝爾公爵府內定繼承人海曼?！?/br>
    “你們為什么會走到一起？”伯格詫異地挑了挑眉，“尤其是海曼·坎貝爾，他準備推翻自己馬上就可以擁有的東西？”

    “嗯……當年卡佩家族那個不被提及的女孩jian殺案你知道么？他是現場的目擊者，還有小奧斯蒙也是?！?/br>
    “難怪奧斯蒙不肯再出席各種舞會，他居然在現場？”

    “不但在現場，這兩個孩子看了全程。如果不是你在護著他恐怕他就是下一個受害者——你無法想象當時我隨老師看到的是一種怎樣恐怖的景象?！?/br>
    “上帝啊?！辈衩碱^鎖得死緊，“準確來說不是我一個人在護著他，查爾斯和阿爾弗雷德也在護著他——也許你都想不到，這個莊園里所有羅素家的孩子都在憎恨自己的父親?！?/br>
    “發生了什么？”

    “阿爾弗雷德也知道了當年那件事，事實上你走了之后他有一次親眼看到了……而之后沒多久那個女人就死了?！辈裉崞鹆水斈昴羌隆斈晔龤q的戴納毅然決然地離家出走正是因為有一天他意外地發現，自己的父親，玫瑰莊園的管家竟然親手將妻子送到文森特子爵床上。這件事情他當時最親密的好友伯格也知道，甚至他們發現彼此的長相其實有幾分相似——很可能戴納其實是文森特·羅素的孩子?！安闋査怪饕且驗榉蛉说氖?，可憐的女人嫁給了一個濫情的老畜生，四年前就去世了。阿爾弗雷德說，夫人好像給查爾斯留下了一個筆記本，查爾斯看完就燒了，沒有人知道里面寫了什么……但在那之后，查爾斯看起來就更黏奧斯蒙了?！?/br>
    “這都是些什么事……這個家真是爛透了?！?/br>
    “還好有奧斯蒙，有奧斯蒙這樣的小家伙我們才能撐到現在還不發瘋?！?/br>
    “他真的很好嗎？我一直沒什么機會和他接觸……不過海曼、斐迪南和伊萬都被他迷得暈頭轉向，搞得我和喬舒亞無比好奇?！?/br>
    “他真的很好?！辈竦哪樕戏浩鹆艘环N柔軟的神色，戴納時常在肖恩醫生懷念愛人的時候見到這樣的表情，“他是這個令人作嘔的世界里的救贖——如果你去問阿爾弗雷德和查爾斯，他們也會這樣回答你的——不過查爾斯出去讀書了，他想學珠寶設計?！?/br>
    在伯格和其背后所代表的皇室的幫助下，這個小聯盟開始了緩慢卻精準的，對“障礙物”的清除工作。

    由海曼和伯格完成對坎貝爾、米勒、卡佩等家族潛在繼承人信息的搜集，由身材嬌小擅長喬裝的伊萬和行動敏捷隱蔽的斐迪南完成致殘或致死的刺殺，喬舒亞和戴納完成最后的掃尾工作。他們把節奏放得很慢，采取明面上的家族子弟和暗地里的私生子交替的方式，讓整個清除活動看起來就像是一連串令人惋惜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