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離高考還有最后六天。

    這時學校已經不再上課了，每天都是按課表自習，有老師坐班，有問題單獨找老師問。

    這也不是說就松懈下來，畢竟到了最后關頭，也沒法一蹴而就，該復習的都復習了，現在就是調整狀態和心態了。

    有些人干脆請了假回家，或是不再天天呆在教室里，在校內cao場上多走走，校圖書館也自由為高考生開放。

    考場分班也已經確定下來，他們有半天時間去確定自己的考場。

    葉千帆和傅悅都很幸運，就在本?？?，顧沉舟的考場在六中，在市里的一個學校，蘇磊就更慘了，考場在縣區的一中。

    蘇磊去看考場是跟自己家長一起，他們三人就不摻和了。陪顧沉舟去了六中之后也沒再回學校，而是在市里過“兒童節”。

    三個大齡兒童一人拿著一杯奶茶，走在美食街上，臭豆腐、串串、鴨翅鴨掌鴨脖……這一路吃過去。

    可沒想到，這時葉千帆手機響了，居然是他mama來的電話。

    “易老師，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了？”周圍人山人海喧鬧的顯然不是在學校里，葉千帆不得不提高了聲音。

    “你沒在學校？”易老師問。

    “看考場來著，就沒回學校了?！比~千帆如實說。

    “你的考場不是在本校嗎？”易老師雖然人不在身邊，消息卻是靈通的，“陪女朋友看考場？”

    葉千帆嗯嗯啊啊的想糊弄過去，實在不行就直接掛了電話。

    “別急著掛電話，”易老師像是算準了他的打算，立馬換了個話頭，“我提前回來了?！?/br>
    “這么早？”按理來說還有一個月支教才結束，葉千帆感覺有些猝不及防。

    “回來關心關心你呀，我兒子都要高考了父母一個都不在身邊，那多不合適，”易老師笑著說，“你爸還留在那邊呢，現在一個人上兩個人的課，就讓我先回來了?！?/br>
    這還真是受寵若驚了，葉千帆想。平時父母不在家放養慣了，他還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

    “既然沒上課那就來車站接我吧，順便把女朋友帶給我看看?！币桌蠋熡执蛉ふf。

    “沒有女朋友！”葉千帆都不知道自己老媽這么貧，掛了電話跟他們說了這事。

    傅悅拍了拍顧沉舟的肩，“喲，要見丈母娘??？”

    “是見岳母?！比~千帆糾正道。

    “見什么見??！”顧沉舟把傅悅的手打下來，又沖葉千帆翻了個白眼，“嫌高考不夠刺激是吧？非得在高考前搞事？”

    葉千帆當然知道他們這是在開玩笑，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只好跟他們道了別，打車去高鐵站接自己的母親大人。

    易老師不是空著手回來的，除了自己的一些衣物還帶了一麻袋不知道什么東西。葉千帆幫著背回家，打開一看都是一些野菜，紅薯之類的。

    “是學生非要塞給我的，我說不要了，他們硬要給，我就都帶回來了，可沉?！币桌蠋熾m說的不情不愿，可看起來卻是與有榮焉，這些都是支教地區孩子們的一些心意。

    “易老師還是這么受歡迎啊?！比~千帆調侃道。

    “那可不？”易老師沒有不好意思承認，正準備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主臥很久沒住人了也要打掃，發現一直開著門通風的客臥居然被關上了，下意識的要打開它。

    “哎，等等！”葉千帆眼急手快地握住了門把手，之前給顧沉舟做的玫瑰星云還一直放在臥室里沒有動，被易老師看到就更解釋不清了。

    “怎么，有什么不能看的嗎？”易老師跟他較著勁呢，非要開門。

    “現在不能看！”葉千帆支支吾吾地說，“就，高考結束，我就跟你坦白，現在不能說?！?/br>
    “看都不能先看看？到底什么東西？”易老師更好奇了。

    “是個禮物?！比~千帆又說，“是送人的，有點大?！?/br>
    “還說沒有女朋友？”

    “真沒有！”葉千帆這會兒都有點埋怨自己老媽怎么就不開竅呢？又一想，不開竅才好，要是這么反應過來是有了男朋友，那可真是要命了。

    見他態度堅決，易老師也不是不開明的人，決定先放他一馬。只是敲打著說：“家里總說你最讓人放心，這回最好別搞出什么讓人不放心的事來?！?/br>
    “嗯嗯嗯?！比~千帆立馬點頭，不就是交了個男朋友，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又沒殺人放火違法亂紀。

    因為易老師回來了，葉千帆每天中午都得回家，顧沉舟也不能跟著一起，硬生生地讓兩人獨處時間又少了很多。

    這樣也好，不過也就只有六天了，減少見面可以讓自己靜下心來。

    葉千帆復習起來是很專心的，現在也不再一遍一遍的刷試卷，而是一點一點把每個知識點再過一遍。

    正好六天，每天過一門的知識點，憑著自己的記憶把每個知識點按順序寫下來，再查漏補缺，總結完知識點后再回顧圍繞這個知識點可以出哪些問題。

    直到高考前一天，他才發現，他已經有六天沒有見過顧沉舟了。

    顧沉舟沒想到段靈能瘋到這種程度。

    兒童節那天有個未知號碼給他打了很多個電話，剛開始他以為是sao擾電話，后來見對方那么執著才接了起來，居然是段靈。

    段靈以前從不給他打電話。

    接起電話后久久沒有聲音，段靈似乎是在等他先開口，但他不知道有什么可說的。

    “小舟，兒童節快樂?！?/br>
    段靈如同菟絲花般的聲音傳到了顧沉舟耳里，可悲的是時至今日他仍會為她一句不痛不癢的關心而感動，然后就如氣球膨脹破裂，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心碎的陣痛，他知道段靈并非出自真心。

    他很想問一問她，知不知道他曾經有多希望能有mama帶他過一次兒童節？知不知道他現在已經18歲，算是一個成年人？知不知道他的生日都無人慶祝就已經長大？

    可他問不出口，答案已經明顯。

    “謝謝?！鳖櫝林壅f。

    然后又沒了聲響，等到段靈說在家準備了他的晚餐，要他回家吃飯。顧沉舟答應了。

    顧沉舟這次回家，段靈溫和的不可思議，這種反常的態度更讓他警惕。

    顧疏影卻是難得高興，在她看來，mama和哥哥之間終于不再劍拔弩張，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顧沉舟沒什么胃口，雖然飯菜的味道很不錯，但他還是生理性不適。

    吃過晚飯時候不算早，他沒有再回到學校，睡覺之前像往常一樣給自己房間加了把鎖。結果第二天，他打不開自己房間門了，段靈把房間門鎖給換了。

    一個荒謬卻又真實的猜想涌上心頭，他在門內大聲喊著顧疏影幫他開門，卻除了他自己的回聲，什么也聽不到。

    給顧疏影打電話也沒人接，段靈的電話更是直接把他拉到了黑名單，他居然被段靈關了起來。

    一個早上的靜默終于讓他冷靜下來，段靈故意帶著顧疏影出門了，現在家里只有他一個人。

    “喂，傅悅嗎？”顧沉舟給傅悅打了個電話。

    “是我?！?/br>
    “來我家一趟，速度，帶把斧頭錘子之類的能砸門的東西?！鳖櫝林劾^續說。

    “？？？”傅悅驚呆了，“你想要我入室搶劫？”

    “不，是入室救我?！?/br>
    傅悅在書包里放了一把錘子，感覺自己現在有種拯救世界的豪情。然而走到顧沉舟家時卻有點慫了，他按顧沉舟的提示找到了門外花盆下的鑰匙，打開了門。

    家里空無一人，他走到顧沉舟的房間敲了敲門，聽到里面傳來顧沉舟的聲音，“終于來了?！?/br>
    “每回來你家我都覺得陰嗖嗖的，”傅悅從包里拿出了錘子，“是要砸這個門嗎？”

    “砸鎖那個位置，”顧沉舟冷靜的說。

    “好，你退后一點?！?/br>
    “嘭嘭嘭！”錘子砸在門鎖上，巨大的震動似乎讓墻灰都落了下來，顧沉舟在心里默想，在他出去之前，段靈千萬不要回來。

    室門的房間門并不如外門結實，傅悅砸了十來下門鎖就已經松動，砸開一個小口后就可以把門鎖撬開，顧沉舟終于能從里面出來了。

    “兄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悅累出了一身汗，還被顧沉舟催著趕緊走。

    “被關起來了啊?！鳖櫝林垡桓蹦阆沽藛岬恼Z氣，“先走再說?！?/br>
    “為什么??？”傅悅百思不得其解，“你跟葉千帆的事暴露了？那也不應該啊，你家又不管你?！?/br>
    “……”顧沉舟沒有接話，他大概知道是因為什么，又大概不知道。

    傅悅深吸一口氣，終于說出了那個幾乎不可能的猜想，“她不會是不想讓你參加高考吧？”

    顧沉舟看了他一眼，幾乎肯定了他的想法。

    “天……”傅悅嘆了口氣，“她是真的瘋了?！?/br>
    然而在他們往小區外走時，就見段靈推著顧疏影的輪椅站在一個從上往下的階梯上，顧疏影毫無知覺的向他們招手打招呼，身后的段靈卻有如鬼魅沖他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