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提著一袋筆記本，不緊不慢地往學校走。小長假的最后一天，他本來是要與葉千一起去他外婆家，可又臨時改變主意，把傅越約了出去。

    他把傅越會請家教的事跟葉千帆提了一嘴，之后傅越不來學校估計短時間內很難再見過，借此能多聚幾次就多聚幾次。

    葉千帆昨天也打電話說好了，只好自己去了外婆家。

    還沒到學校，一輛十分不低調的沃爾沃緩緩開了過來，車窗降下，正是傅越坐在駕駛位上。

    “快上車?！备翟桨衍囃Ａ讼聛?。

    “又無證駕駛呢？”說著顧沉舟還是上了車，傅越早就請教練學了車，只是年齡沒到考不了證，但偷摸開車已經不止一回了，他倒也不是很擔心。

    “知道為什么我喜歡沃爾沃嗎？”等他上車，傅越便打了左轉向燈變道，“因為它的自動避撞系統肯定讓我死不了?！?/br>
    “怎么舍得開車出來了？”顧沉舟坐在副駕駛，手上的東西就放在身上，也不嫌重。

    “那不是你難得召喚我一次嘛，”傅越笑笑，“說說吧，你和葉千帆怎么了？”

    “你咋知道是跟他有關？”傅越有時一開口就有點一鳴驚人那意思，顧沉舟好奇一問。

    “你身上這套衣服是他的吧?！备翟街豢戳艘谎郾憧闯鰜?，“大哥，你們就不能低調點？”

    “就不能是撞衫嗎？”他們昨天吃火鍋弄得衣服上都是火鍋味，他又沒帶能換的衣服，只能穿葉千帆的了。

    傅越看了他一眼又馬上看路了，要不說談戀愛的人智商會變低呢，“你覺得是你們互相穿對方的衣服還是有情侶裝更明顯？”

    “哎……”顧沉舟往后一仰，手指在筆記本上敲了敲，“這么明顯的嗎？其實我叫你主要不是這個事，而是因為這個?！?/br>
    “這什么鬼，五三？”裝在袋子里傅越也看不清，看著厚度估摸著就像那些永遠做不完的模擬題。

    “是就好了……”顧沉舟嘆了口氣，“是葉千帆寫的筆記，我現在都沒敢看?！?/br>
    “帆哥還是牛逼的，不過你這水平，看他的筆記也看不懂啊……等等，”正好綠燈跳到紅燈，傅越踩了一腳急剎，“是他專門給你寫的？”

    “嗯，”顧沉舟閉眼點頭，“在我們還沒點什么的時候就開始寫了，寫了幾個月?！?/br>
    “我滴個乖乖……”傅越并不像蘇磊那么觀察仔細，是在最近他倆有些別扭卻又黏乎的氛圍下，他才發現事情可能早就剎不住車了，但沒想到葉千帆在幾個月前就有想法了，“你這是被他嚇著了啊?！?/br>
    “嗯?！鳖櫝林蹧]有否認。他沒正經談過戀愛，跟葉千帆這是第一次，但也見過別人談戀愛，不過是想呆在一起，牽個手接個吻或許再做個少兒不宜的事，送個花看個電影逛個街……

    但他從沒見過還什么都沒確認，就開始謀劃未來的。

    或許這樣說并不準確，這只是一件針對高考的事，但他還是能感覺到，葉千帆想憑一己之力改變他的未來。

    如果換個人，他一定會嘲笑此人狂妄自大，可到了葉千帆這，他卻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葉千帆這個人，本就該輕輕松松度過五彩斑斕的一生。何必遇上了他，要多吃多少苦。

    他也害怕，怕自己盡人事卻無力回天，他不想讓葉千帆的努力白廢，更是要給自己一個交待。

    “那你打算怎么辦？”傅越的神情有些復雜，似是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但從他的立場出發，他覺得這對顧沉舟來說是件好事，需要克服的只有隨之而來的壓力。

    “開到河邊吧，我們散散心…?！?/br>
    湘江河是雁城的母親河，從北向南縱穿雁城，卻也只是長江的一條小小支流。沿江風光帶的綠化做的很好，江面平緩，微風拂面，使人心曠神怡。

    從前顧沉舟逃課時也經常沿著河邊走，從這座橋走過另一座橋，眼見著橋越來越多，用腳步仗量天地變得越來越難。

    傅越停好車跟在他后面，并沒有上去搭話，現在他只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放假結束后立馬就迎來了第二次月考，葉千帆正常發揮重回第一寶座，傅越也所言非虛，考完月考就不再住校，但床位仍是占著，便宜了蘇磊和葉千帆。

    學習的日子日復一日如流水，傅越不在后顧沉舟也很少與他們一起吃飯，不知怎的突然發憤圖強起來。

    倒是葉千帆照常時不時溜到隔壁班上課，兩人關系非但沒有疏遠，反而更親近了。

    這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在還沒確定關系時雙方都坦蕩蕩，自然什么都不避諱，但現在確定關系了反而開始遮遮掩掩，頗有種享受地下戀情的隱密快感。

    偶爾情難自禁，便偷偷在寢室里，在無人的教室，在葉千帆的家，交換一個濡濕的吻。

    “先吃飯?！比~千帆提著外賣放在了顧沉舟旁邊的桌上，最近顧沉舟總是學得廢寢忘食，他都不知道該不該開心了。

    顧沉舟正在做語文講義，不是有時間限制的試卷，于是就停下筆，“謝了，我要餓死了?！?/br>
    “餓死你算了，”葉千帆瞪他，這人就是懶，想要他給帶晚餐，“吃飽了才有力氣做題?！?/br>
    “虧你還學生物呢，吃飽了就困，大腦缺氧哪有什么力氣做題啊?！鳖櫝林鄄艣]被他就這么哄住，“幫我看看講義的正確率?！?/br>
    “行?！比~千帆把講義拿了過來，語文應該算是顧沉舟最好的一科了，如果他認真寫問題不大，打開一看發現正好是古詩詞這一節。

    不禁問道：“衣帶漸寬終不悔下一句？”

    “為伊消得人憔悴?！?/br>
    “何以致契闊？”

    “繞腕雙跳脫?！?/br>
    “試問嶺南應不好？”

    “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br>
    來回幾次顧沉舟都有些赧然，“你問的都是什么，書上都沒有?！?/br>
    “那你怎么都答上了？”葉千帆明知故問。在他給顧沉舟寫的筆記上夾帶了一些私貨，如果不是看得仔細肯定不會注意，可顧沉舟全都答上了，“最后問一個書上有的，病樹前頭萬木春前一句？”

    “沉舟側畔千帆過?！鳖櫝林畚嬷坌α?，現在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句詩了。

    很快第三次月考接踵而來，顧沉舟的排名像開火箭一樣直接沖到了前一百，雖然學文科的本來人就不多，還多是藝術生，但跟自己比才能看出差距來。

    現在葉千帆也不能隨便說顧沉舟是學渣了，畢竟文理差異大，要他來做文綜說不定還沒顧沉舟強呢。

    這事最高興的莫過于顧沉舟的班主任了，最近葉千帆去蹭課都不會被挑三揀四了，可以讓他和顧沉舟在課桌下悄悄腿碰著腿，安心一節課。

    只是顧沉舟最近瘦了不去，明明每天也是盯著他該吃吃該喝喝，臉上卻瘦出了下頷骨，倒是顯得更帥了。

    月考過后的周末有半天假，他倆一起約著去剪頭發。本以為寸頭好打理，沒想到越是剪得短就越長得快，總要去修；顧沉舟則是頭發實在太長，再不剪就總打結。

    洗剪吹一套下來葉千帆倒是很快，畢竟沒什么要求，顧沉舟可就慢得多了，他的頭發屬于細軟的那種，還有點自來卷，長的時候不大看得出來，剪短到齊耳的位置，再隨便吹吹便是個韓范十足的帥哥。

    “帥哥，要染個顏色嗎？”Tony老師邊吹邊問道，“你皮膚白，換個栗色、茶色之類的顏色都很好看?！?/br>
    “是嗎？”顧沉舟又問葉千帆，“你喜歡什么發色？”

    “就黑色挺好看，”葉千帆直直的盯著鏡子里的顧沉舟，就現在這樣都帥得跟只花蝴蝶似的，還染發是想撩誰呢？“再說學校也不讓染，被教導主任發現了立馬讓你染回來?！?/br>
    “哈哈哈哈哈……”顧沉舟笑了，“帆哥你怎么這么乖啊，我之前還染過白色呢，學校想管也管不了?！?/br>
    “裝少白頭嗎？”葉千帆瞇了瞇眼，實在想象不出他們這個年紀一頭白發是個什么樣子。

    “不是，是偏銀色的那種，剛染出來還挺好看的，過了一兩周黑發就長出來了，那反差……是真難看，然后我就直接給剃了?！?/br>
    此時Tony老師也弄完了，放下吹風機也接了一句，“這位帥哥皮膚白，臉型好，基本什么顏色都能hold住?！?/br>
    那可不是，也不看看是誰男朋友！但凡有人夸顧沉舟，葉千帆總忍不住在心里得瑟。

    “畢業之后染給你看看？”他們一邊走向柜臺結賬一邊說。

    “你可別作了，太刺激的顏色我不太受得了，”葉千帆一臉不忍直視，“染個栗色吧?！鳖櫝林鄣拈L相太過張揚了，栗色會顯得溫柔些。

    “行?！鳖櫝林圩チ俗偞岛玫念^發，又不禁伸手在葉千帆的毛刺腦袋上摸了摸，“你之后就別剃這么短了吧，明明跟個乖寶寶似的，還老整這種勞改犯似的發型?！?/br>
    “怎么說話呢？”葉千帆往他肩上輕輕撞了一下，“這不是跟你形象保持一致嗎？壞小孩?！?/br>
    “我現在看起來可乖了?！鳖櫝林垡不刈擦艘幌?，然后故意伸手搭在了他肩上，并排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