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舟穿好衣服出來時葉千帆已經去了父母房內的浴室洗澡，顧沉舟笑了一笑，估計他還得解決一下某些小問題。

    葉千帆給他拿的一套深藍色的棉質睡衣，單調的純色系，連個花紋都沒有，很有葉千帆的風格。穿在身上也并沒有什么不舒服，雖然他是有裸睡的習慣，但這是在別人家里，他還沒那么放的開。

    哦，不對，是在他男朋友家里。

    那就更不行了！他男朋友還在浴室解決自己氣血方剛的問題，自己當然得配合。

    同時，他還率先意識到了一個雙方似乎并沒有達到共識的問題，“誰在上面？”

    他坐在靠窗的床邊上，這邊的床頭柜上空空如也，顯然葉千帆是喜歡睡另一邊的。上回來時匆忙并未注意，葉千帆一個人平時睡的卻是張一米八寬的床，按學校90厘米寬的床算還真能一人一邊誰也不挨著誰。

    用手撥了撥還濕著的頭發，開學以來他便沒有再剪過頭發，本就在男生中不算短的頭發如今更是可以扎個小辮，可他也沒怎么管過，就任其野蠻生長了。

    也許就是這樣給葉千帆造成了他必然是在下面的錯覺。但這不重要，賭五毛錢的，葉千帆絕對比他更沒經驗！至少從閱片經歷上講，他也算是什么戀都見過了，而葉千帆……對他來說可能什么戀并沒有區別，跟誰戀才是頭等大事。

    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心里得瑟，現在這個有智商有顏值的帥哥學霸是他男朋友?。?！

    咱們老百姓啊，今兒個真高興啊～

    “你干啥呢突然這么樂？”葉千帆進屋就聽到顧沉舟哼著與自身畫風極不一致的歌，看他又抖腿又打響指的，還挺沉醉。

    “哎……”聽見葉千帆的聲音顧沉舟才知道自己居然唱出聲了，突然歌也不唱了腿也不抖了響指也不打了，就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葉千帆一頭霧水，“我嚇著你了？”

    “沒什么?！鳖櫝林鄣蒙獎乓策^了，反正葉千帆也不能進他腦子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死不承認就是了。

    “你剛是不是在想我了？”葉千帆又問，十分臉大且半點沒有自戀的自覺。

    “是啊，”顧沉舟也沒不好意思承認，只是語風一轉，又故意刺激他，“想你洗個澡擼一管要多久?！?/br>
    “又搞事是吧？”葉千帆拿手指了他一下，示意他收著點，又去拿了個吹風機過來，剛看到顧沉舟頭發都是趴著的，肯定沒擦干，“過來，給你吹頭發?！?/br>
    “沒事，等會兒就干了?！鳖櫝林燮綍r自己都懶得吹頭發，覺得麻煩，男生也沒幾個用這個的。

    “你以為你跟我似的板寸？”葉千帆瞪了他一眼，見顧沉舟不過來就坐到了他身后，幸好那邊也有插座，線也夠長，“頭發不吹干就睡覺第二天早上會頭疼的，沒人跟你說過嗎？”

    大概的確是沒有幾個男生知道這種細節的，這些事情是他的爺爺奶奶告訴他的，還是易老師呢？總歸都是愛他的人。

    “沒有?！贝碉L機呼呼的聲響很大，顧沉舟嘆息般的聲音卷進了風里，不知道葉千帆聽沒聽見。他不想讓這種尷尬的答案阻隔了葉千帆想要傳遞的愛意，卻也是不想說謊的，隨風飄散是最好。

    “那我跟你說?！比~千帆還是聽到了。

    手指隨著風向在發間輕撥，看得出葉千帆不常用吹風機，卻在這時展現出了百分百的細致。

    時間仿佛都在這一剎那停止，不知過了多久，顧沉舟的頭發幾乎都吹干了，只聽見葉千帆的聲音在他耳邊笑說，“你這發型，得虧是顏值撐著，真非主流?！?/br>
    “還說我呢？你那寸頭就不檢驗顏值了？”顧沉舟照例回擊，葉千帆自從上一次沒考好就去剪了個寸頭，說是方便好打理，省出時間復習，其實就是懶。

    “哥對自己顏值相當自信?！比~千帆關了吹風機，最后在他頭發上揉了一把，還別說，顧沉舟這頭發的發質是真好，柔軟又順滑，沒什么造型都看著順眼。

    葉千帆把吹風機關了放在床頭柜上，順著頭發往上輕輕地在顧沉舟頭上按了按。顧沉舟也順勢抬頭，往后靠在了他肩上。

    “再給按按，舒服?！鳖櫝林坶]著眼說。

    “美的你?！痹捠沁@么說，葉千帆還是繼續在他頭上按著?，F在顧沉舟的樣子很軟，很軟，一點也沒有剛認識那會渾身是刺的感覺，像一只犯困了的貓兒，大概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在葉千帆面前，他都會撒嬌了。

    按了一會兒葉千帆便漸漸停了下來，顧沉舟仍是閉著眼，靠在他身上的重量卻變重了，似乎是這么睡著了。

    “沉舟？顧沉舟？”葉千帆輕輕的叫了他兩聲也不見回應，便確定他是睡著了。

    本想把他抱到床上一起睡覺，可這么乖巧的顧沉舟他還是第一次見，平時被長長的頭發遮擋的精致五官此時就這么近距離的暴露在眼前，葉千帆只能感嘆這臉真是怎么長的，怎么能這么好看？

    “唉……”很低很短的一聲嘆息，顧沉舟突然睜開了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我都閉著眼這么久了……”

    葉千帆一驚，“你怎么……”

    接下來的話就被堵在了熾熱的吻中，顧沉舟摟著他的脖子將他往下壓，兩唇相接時外界的一切便消失了，只有互相擁抱的他和他才是真實。

    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擾了他們的興致，像催命符般的鈴聲把顧沉舟拉回到現實里，他的手機常年靜音，只有一個設了專屬鈴聲的號碼來電會響起來。

    一旦響起就沒有好事。

    顧沉舟強迫自己從剛剛的吻中平復心情，推開葉千帆去拿手機，勉強地笑著說：“我去接個電話?！?/br>
    “小舟，你沒回家？”電話里顧孟錦的聲音十分親切熱絡，但上次聽到這個聲音，已經不記得是什么時候了。

    “沒有，你也沒回家?！鳖櫝林壑卑椎卣f。

    “這不是一直在外地出差嘛……”

    “出差到了哪個女人身邊？”顧沉舟打斷他的話，一瞬間便只剩下了通話中的電磁聲。

    顧沉舟不想跟他廢話，“有事說事?！?/br>
    顧孟錦也不客氣，怕他掛電話語速很快，“剛剛陳姨打電話來說你mama狀態不太好，把電視機都砸壞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顧沉舟沒有說話，他怕他會失控，他握緊了拳頭要自己冷靜，這么多年顧孟錦是個什么東西他早就一清二楚。

    為什么是他？為什么要他去承擔痛苦？

    “小舟，你會回家吧，小影還在家里呢，你總得回去看看她?！鳖櫭襄\像是很難過的說，“唉，小影又不像你，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他差點就要答應了，可一想到葉千帆還在等他，還想要跟他一起過一個中秋節，他就不想回去，也不會回去，“不?！?/br>
    顧孟錦是個精明的商人，知道在什么時候丟出最合適的籌碼，他像是沒聽到顧沉舟在說什么，喜歡獨自表演，“你最近在學校過的還好嗎？生活費還夠用嗎？等會兒我轉些錢給你?！?/br>
    “我說不！”顧沉舟突然大吼了一聲，“我不回去！我不要你的錢！為什么不能好好聽我說話！”

    “你這是什么態度……”

    “你閉嘴！”顧沉舟全身都在發抖，握緊手機的力度讓手指發痛，“我不管你現在在哪，你也別想管我，我絕對不會回去?！闭f完便掛了電話。

    葉千帆的臥室門只是虛掩著，該聽到的肯定能聽到。顧沉舟靠著墻壁蹲坐了下來，雙雙抱膝把頭埋了進去，想快點從剛剛那通電話里走出來。

    可他總是控制不住，腦海中總是回憶起過去的種種。從他識破顧孟錦出差的謊言開始，從他知道段靈從沒有愛過他開始，從顧孟錦一次又一次放任段靈對他冷暴力開始……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血緣上的父親母親會這么對他，憑什么是他？！他是撿來的嗎？那顧疏影呢？！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讓他用殘疾換來關愛，他會按下這個重置的時空按扭嗎？他不會，他寧可無依無靠，也要自立自強。

    “沉舟，你不冷嗎？”葉千帆也學他的樣子蹲坐在他面前，不知何時打開的壁燈照出暖黃色的光打在葉千帆身上，看起來很溫暖。

    中秋節前后的天說變就變，晝夜溫差極大。葉千帆本想裝作什么也沒聽到，可沒聲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顧沉舟進房間來，他這才小心的出來看看。

    一出來就看到顧沉舟跟個自閉兒童似的在這蹲著，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又刺激他家顧慫慫了。

    “好冷啊?！鳖櫝林廴月裰^，聲音中似乎還帶著不易察覺的哭腔，他緩緩抬起頭，正好對上了葉千帆那雙干凈的眼睛，仿佛有金色的光芒在閃耀，他張開了雙臂說，“帆哥，要抱抱?！?/br>
    “好好好，抱抱抱?！比~千帆跟哄小孩一樣，摟著他的腰把他抱起來，他倆都差不多高，勉強抱著也就是踮個腳的高度，可他們還是這么抱在一起黏黏糊糊的回了房間。

    誰也沒有提之前的那通電話，它就像一段不合格的廢片，不應該出現在美好的時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