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被蘇磊拉著，葉千帆絕對能追著顧沉舟繞學校跑三圈。

    頭一次親眼見到顧沉舟與葉千帆的交鋒，蘇磊才知道顧沉舟這人是有多欠，能把葉千帆逼到這份上，這也是個神人?！胺绶?，別沖動哈，咱們先去把考場看完，以后有的是機會收拾他?！?/br>
    “……”被蘇磊這一打岔他才稍微鎮定，深呼吸強壓下自己的怒氣，心里說了十幾遍八字不合，不要跟腦殘疾人計較。

    見沒人追上來顧沉舟才漸漸緩了腳步，最近這幾天雙方都會去對方學?？纯紙?，因為老師打過招呼，也沒什么人特意惹事，見到對方學校的人都會特別尷尬，嗆不了幾句就都散了。

    傅越正在校門口等他吃飯，雖然他是住校，不過就三中這約等于無的門禁自然是擋不住他的，學校附近開滿了各種快餐飯店，都快趕上美食街了。

    “咱回寢室吧，我都買好打包回來了?！备翟秸猛刈?，手上擰著兩個鋁制飯盒，這是他倆都挺喜歡的那一家煲仔飯。

    “怎么不去那吃？”這家煲仔飯味道不錯，就是偏貴，這會兒時間還早，一般位置都坐不滿。

    “我抓緊時間抱抱佛腳！期末考啊顧大爺！”傅越說。

    顧大爺體諒地拍拍他的肩，“轉錦鯉吧，沒準還能多蒙對幾個?！?/br>
    “嘿，我要是像你一樣，爸媽都不管我就好了?！?/br>
    “……”顧沉舟翻了他一個白眼，他家什么情況傅越門兒清，這話說的有點沒良心，不過也就是傅越這種不當回事的態度反倒沒讓他不舒服。

    葉千帆期末考的很順利，也許是第一次考綜合卷，題目都出的挺簡單，跟他模擬做的高考真題完全比不了，理綜做完時甚至還有十幾分鐘的剩余，語數外還是老樣子，只要穩定發揮就沒問題。

    流水閱卷效率奇高，第一天考完語數第二天就出成績了，四門全部考完沒有休息，馬不停蹄的繼續講解試卷，等成績出完再放假。

    基本上所有人都沒心思在課堂上，有的心已經飛到太平洋上開始浪了，有的知道自己沒考好就一幅涼涼的生無可戀臉。

    “咳咳，”老班清了清噪子，剛把試卷發下去，班上到處嘰嘰喳喳的吵得很，“不要討論啦，先對答案，有問題等下提問?！?/br>
    老班教的是語文，葉千帆的語文試卷常常是當做樣本展示的，壓根就沒有發給他。正好他也沒想聽課，偷偷在下面拿手機跟蘇磊聊天。

    千帆過盡：暑假準備去哪玩？

    蘇三石：還沒打算，不知道假期有幾天……

    千帆過盡：我爸說只有十五天。

    蘇三石：……

    蘇三石：這破學校還有沒有人性了？

    蘇三石：我要去教育局舉報！

    千帆過盡：舉報也就放一天假，之后繼續上課，何必？

    蘇三石：……

    千帆過盡：我打算去爬山。

    蘇三石：就知道你有主意了，帶我一個，你安排，我負責玩。

    千帆過盡：再見。/微笑/

    十幾天的假期很短，去不了多遠的地方玩，市區外就有南岳衡山，可以運動放松避暑，一舉三得。

    南岳雖然號稱五岳之秀，但在葉千帆的印像中，這只是個燒香拜佛的圣地，雖是本地人但他卻只在很小的時候被爺爺奶奶帶去燒過香，從沒領略過所謂“衡山蒼蒼入紫冥”的景色。

    很多家長都會在高考前帶孩子去南岳拜佛，求佛祖保佑考個好成績，他正是借這個由頭讓葉爸葉媽同意他去南岳玩一圈。

    他沒打算報旅行團，所以住房景點什么的都要自己安排，蘇磊那一幅甩手掌柜的樣子就不指望他了。

    正式放假后的第二天葉千帆就和蘇磊一起去買了裝備。

    他想去看日出，時長大概兩天一夜，第一天爬上山，帶好干糧，水，帳篷和睡袋，早上四點就要起來，看完日出后再下山。

    他買了登山鞋和雙人帳篷，聽說山頂上晝夜溫差很大，兩個人共用一個帳篷會暖和一些。還有睡袋什么的都挑最好的買，他們這次是單獨出去玩，裝備靠譜一些也更安全。

    “為什么我們不去租帳篷？”蘇磊不解地問，南岳的旅游產業開發的很全面，里面很多民宿都會提供帳篷出租，自己買了這一路上都得背著，挺麻煩的。

    “不為什么，我樂意?！?/br>
    蘇磊嘀咕著這人估計又是潔癖犯了，時不時就要抽一下。

    其實葉千帆沒有潔癖，只是在某些方面比較介意，租的帳篷不知道多少人用過，就像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這種比較私人的東西一想到與陌生人共用他就不能忍受。

    上山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普照，山上樹高又壯，投下一片綠蔭，酷暑立馬就消了四五分。

    因為爬山的人實在是很多，南岳山上的路都鋪了石階，雖然時高時低時短時長，但也比純粹泥巴的山路好爬了。

    他們出發得早，中午在一家半山腰的民宿訂了餐，吃完可以休息一下，順便進附近的山里轉轉。

    這邊的民宿像農家樂一樣，不只是住人，還能喝喝茶打打牌之類的。不過葉千帆他們沒這個需要，吃完飯后就進山了。

    走進樹林里才真的感覺處于山中，遠離了世間的繁華喧鬧，感受大自然的靜謐。葉千帆挑了最窄最不好走的一條小路，此刻除了他們一個人也沒有。

    “哎，這是往哪走??？”蘇磊有點不放心，他們走了挺久了還沒個頭，怕之后會出事。

    葉千帆倒是沒擔心：“不知道，不過之前老板說這幾條路都沒問題，實在沒什么好看的咱們就原路返回，反正就這一條路?！?/br>
    “行吧?！碧K磊抖了抖腿，有點嫌棄地看了滿腳的泥，還好他沒買新鞋，不然穿這一回就差不多臟得不能看了，“哎，你說我們這勞心勞力的來爬山干嗎？呆在空調房里邊吃西瓜邊打游戲不香嗎？”

    “那你現在回家還來得及?！比~千帆沒等他繼續向前走。

    看他走遠了蘇磊只好認命跟上，“哎，你這人有時候真沒意思?！?/br>
    “打游戲就有意思了？”葉千帆反問道，見蘇磊沒準備再抬扛了才繼續說：“我就圖個自在，山里無憂無慮，等到開學你就知道什么叫坐牢了?！?/br>
    說到未來的地獄生活蘇磊更不耐煩了，“呵，高考對你來說又沒什么壓力，我這樣的，到時才叫坐牢！”

    “都一樣?！比~千帆放緩了腳步等等他，前方的路好像在逐漸變寬，應該是要到一處景點了。

    再走了不過一刻鐘就有大片陽光照射進來，他們迎著輕風跑進了陽光里，豁然開朗之后便到了一處廣闊的平地。

    平地三面環林，一面對著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有幾塊巨石攔在前面防止有人不小心摔進溪里。

    溪水對面更加開闊，是一處山容水意絕佳的奇景，然而最吸引葉千帆的并不是眼前的美景，而是那個正拿著畫筆勾勒山水的少年。

    那居然是顧沉舟。

    穿著干凈的白T，眼里只有畫與山水，絲毫沒有平時的乖張氣息。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葉千帆只想到了“寫意”二字，仿佛他已與山水相融，人畫山水亦在山水畫中。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顧沉舟氣質復雜，卻從沒想過還有這樣的一面。

    哪怕再專心顧沉舟也知道有人來了，或者說被他們打擾了。

    輕微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山林中被無限放大，鳥雀蟬蟲都被驚擾，他們一再的靠近，顧沉舟也沒法無視。

    顧沉舟沒有表情的看著他們，微微下垂的眼角暴露了他的不耐煩，不用說話都清晰明了地傳達了生人勿近的意思。

    葉千帆愣了愣。

    他才回想起之前與顧沉舟的每次相遇都頗具戲劇效果，不是針鋒相對就是雞飛狗跳，顧沉舟還沒對他這么冷過臉，好像從沒見過的陌生人。

    他的心里突如其來地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情緒，有不滿有煩躁還有錯愕，這個人怎么這樣……他分不清便統統歸為了厭惡，正好上次還有“一扣之仇”，逆反心理讓他不管不顧就是要跟顧沉舟對著干。

    “怎么，畫得這么見不得人嗎？還擋著不讓人看?！比~千帆說。

    顧沉舟這次并不接受他的挑釁，只是將畫架轉了一個角度讓他們看不到，說了一句，“離我遠點?！?/br>
    “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蘇磊喊了一聲，他被顧沉舟這種自以為是理所當然的狀態搞得心里很火，上次在學校老樹下也是一樣，這人真的就是欠收拾。

    顧沉舟淡淡地刷了他一眼，拿著畫刷在紙上隨便亂劃，隨即便收好了水桶畫筆說：“你們隨意?！敝蟊悴辉俟芩麄?，躲進了自己的帳篷里。

    顧沉舟自己帶了帳篷扎在靠近石頭的邊上，看帳篷的破舊程度就知道不是第一次來這了，還有這些畫架畫紙的準備，像是要呆好幾天。

    葉千帆突然有種鳩占鵲巢的罪惡感，聽到蘇磊還在那說“這人是不是有病”時難得沒有贊同。

    他走過去看了看顧沉舟之前的畫，重重的綠色劃痕毀了之前的原作，顧沉舟并沒有寫生眼前的實景，倒像是寫意全山的大觀。只是被他自己劃壞了，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樣子。

    葉千帆上手摸了一下這張畫，用的是素描紙，水粉顏料，之前過了幾眼的畫筆好像也只是最普通的畫刷和毛筆，畫得卻是國畫的寫意。

    葉千帆皺著眉，盯著那頂關上就不透一絲光亮的黑色帳篷。他真是越來越搞不懂顧沉舟了，明明畫得很好卻要毀掉，明明可以用更專業更系統的工具卻要亂七八糟混為一團，這到底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