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因為實在太久沒看到陌生的新面孔，老萊克非常興奮地聊了許多。

    從庇厄利亞的人文藝術一直談到了海洋中豐富的鮮魚品種，以至于阿辻翠在離開圖書館時天色已暗。

    回到雀尾巷，踏上白雀雜貨店二樓的樓梯時，晚風捎來了股煙草的氣味，昏暗的屋檐下有個正在微爍的紅點。

    “赫爾德嗎？”她喊了一聲。

    青年就站在那片黑暗里，修長的手指夾著煙，側臉晦暗不明。

    “喲?！彼鸢腙H的眸，懶散地打了個招呼，“我來找你，結果你不在?！?/br>
    阿辻翠：“我去圖書館了?！?/br>
    “晚飯吃了嗎？”

    “還沒有?！?/br>
    “我做了牛仔骨?！焙諣柕潞舫隽艘豢诎谉?。

    他看上去情緒低落，阿辻翠為此有些抱歉，“你怎么了，是等太久了嗎？”

    “不，并不是你的原因?！焙諣柕缕缡种械臒?。他走上前抱住阿辻翠，然后將臉埋在了她的肩膀上，“中午的話題不繼續嗎？現在可不會有麻煩鬼來打斷了?！?/br>
    “要繼續嗎？可我也說了沒有生氣?！卑⑥y翠環住了他的肩膀。

    “是啊，所以你為什么要這么好呢?！焙諣柕驴鄲赖睾咝Φ?。

    他的頭發正毛茸茸地蹭著阿辻翠的頸窩與臉頰，這令后者眨了眨眼，“那你呢，為什么要這么說？我對你好是理所應當，因為是戀人?！?/br>
    她停頓了一下，“難道是在向我撒嬌嗎？”

    原以為赫爾德會惱羞成怒，誰知他將抱住她脊背的雙臂收的更緊，“對啊，不行嗎？”

    阿辻翠輕笑，她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請便吧?！?/br>
    晚飯放的有些涼，但重新加熱一下味道依舊很好。

    Alpha吃得眼睛都不眨一下，雖然她現在幾乎每天都能吃到赫爾德做的飯，但她依舊很喜歡，就算是重復的菜也能同樣吃得津津有味。

    “喂，阿辻翠?！焙諣柕伦趯γ娴淖簧?，在十五分鐘前他就撐著下巴開始看對面是如何舔盤子的了。

    “什么？”

    “你當時為什么會選擇和我在一起？”他問。

    “我那時不也就說了嘛?！卑⑥y翠一邊啃骨頭，一邊回答，“當然是因為有些喜歡你了?！?/br>
    赫爾德停頓了一下，“那你覺得布萊恩那家伙好看嗎？”

    阿辻翠回想了會兒，“好看?！?/br>
    “所以說，你怎么會喜歡我呢?！焙諣柕旅蛑旖峭伪成弦豢?，將手臂墊在了腦后，“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事實上，我作為一個Omega甚至都沒有一個Beta長得好?！?/br>
    眼神兇惡不說，行為舉止也不那么彬彬有禮。

    一旦有委托工作就會繁忙，大部分時間都在調查追捕，接觸的都是些傷害別人的家伙。

    他不僅無法像其他Omega那樣盡可能圍繞著Alpha的生活起居，還會經常與Beta甚至一些Alpha混在一起，這對于很多控制欲旺盛的Alpha來說必然無法忍耐。

    他的旅行者向來與眾不同，她一直理解著，包容著，甚至真正為他的工作感到自豪。而最要命的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清楚地意識到這件事。

    很顯然，他無法接受阿辻翠與一群Beta、Omega待在一起說笑。

    他還沉浸在得到愛情的蜜糖中沾沾自喜，所以理所當然地表現出了憤怒與妒忌。

    可布萊恩的話語卻給予了他致命的提醒。這一切都是錯的，作為一個Omega，他甚至沒有為此生氣的資格。

    他的Alpha可以擁有一個Omega，也可以擁有另外的Omega和Beta，如果她樂意，當然還能擁有更多。

    啊，是啊。

    如果不足夠喜歡的話，阿辻翠完全能讓更多情人來滿足她。

    而不是個從最一開始便死纏爛打，將自己的心意強加于她的戀人。他那時甚至沒考慮過對方會多么為難，只是一心執念于能夠得以回應，簡直自私得可笑。

    赫爾德懨懨地自嘲著。

    可那又怎么辦呢，他只想死死地攥著他的寶物不讓其他人哪怕多看一眼。

    更別提讓他接受，有朝一日會有另外一個人越過，或是取代他站在阿辻翠的身邊。

    “我想我弄不明白你這些話的前后邏輯?！卑⑥y翠卻有些苦惱地擰了擰眉，“布萊恩自然不能與你相比。迄今為止，在我見過的Omega與Beta中，你似乎就是最好看的那幾個之一了”

    赫爾德：“……”

    “你可能會覺得奇怪，但都是我的真實所想?！彼龂@了口氣，認真地望著青年，“你問我為什么喜歡你，其實我自己也太不明白，可能是飯燒得好吃或是覺得你好看，但毋庸置疑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我們認識的時間并不長?！?/br>
    阿辻翠的眼神看上去有些無措，“你問這個，是我表現得不夠嗎？或許你得再給我一點時間學習，我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赫爾德?！?/br>
    “……”

    “或者是我的稱謂得表現的更親昵？這個怎么樣，親愛的？”她歪了歪頭。

    “……”赫爾德捂了捂眼睛，“我想你已經不需要學習了?！?/br>
    阿辻翠：“是嗎，謝謝?！?/br>
    “我沒有夸你的意思，還有你真的覺得我比布萊恩長得好嗎？”

    “這因人而異，但在我這兒是這樣的?！彼赞o鑿鑿。

    “那么……我的工作什么的，也與別的Omega不太一樣?！?/br>
    “是啊，所以我才喜歡你，你是很棒的Omega，或許可以說是最棒的?！彼龖鹑缌?。

    赫爾德沉默了一會兒，眼神有些怔然，“……你還真是奇怪啊?！?/br>
    阿辻翠笑了起來，眸中好似沉浸著星河，“對，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是很奇怪?！?/br>
    是的，非常奇怪。

    她的想法好像不受這個世界的限制，她的眼光也從不局限于周圍的看法，旁人的說辭她一笑置之，哪怕是世人默認的條理也無法將她禁錮。

    赫爾德發現阿辻翠從不對他說一個Omega需要做到什么，應該怎么做，好像無論他做了什么都能得到尊重，只要這個人是他。

    她也很少擺出一副Alpha的掌控做派，在非“惡龍”狀態下，往往低調內斂，溫和的令人吃驚，她總在做她想做的，不管這是否符合世人眼中Alpha的標準。

    阿辻翠真的如她所說的那般怪。

    但最怪的是，赫爾德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她了。

    他的心被這股情感裝滿，它溢到胸口，漫上嘴角，又沒到了眼睛，而現在就連眼眸都盛放不下這份愛戀。

    “你是最棒的Alpha?！彼吐曊f道，緊接著又勾起壞笑，“當然，只是對我而言。其他人大概會覺得你有些奇怪，所以還是和我呆在一起吧?！?/br>
    阿辻翠淺笑，“這是當然，親愛的?！?/br>
    “……那什么，我覺得你還是換一個稱呼比較好?！?/br>
    “寶貝兒？”

    “咳咳，你都是從哪里學來的這些?！焙諣柕驴人粤藥茁?，“赫爾，赫爾就行了，阿辻翠?！?/br>
    “翠?！?/br>
    赫爾德：“什么？”

    “叫我翠就行了，赫爾?！彼f。

    【9】

    赫爾德的工作忙碌了起來，時常清早出門，深夜才回來。

    在阿辻翠詢問時他只是含糊其辭地說在調查一樁命案，其余則一律閉口不提。

    今天的夜宵是蘋果派與熏雞rou，但食物的香氣并沒有讓赫爾德舒展緊皺的眉宇。他握著叉子卻不動作，如果不是阿辻翠有意相讓，盤子里的熏雞rou這時該全進了她的肚子。

    “吃飯的時候就該好好吃飯，否則就會沒得吃?！卑⑥y翠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赫爾德回過神，拿走了最后一塊蘋果派，“你說一個人會把他最重要的東西放在哪里？”

    阿辻翠想了想：“如果是我，我一定會放在身邊最觸手可及的地方。當然，也有人會選擇把東西妥善保存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br>
    “不會是藏在某個地方，那家伙一定是把東西放在身上了?！?/br>
    “或許你可以稍微透露一些線索，我可以幫你一起想?！?/br>
    青年嚼著蘋果派，微揚了揚眉，“剛才不還說吃飯的時候就該好好吃嗎？翠?！?/br>
    “所以你得好好吃，我可以幫你想?！卑⑥y翠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赫爾德的耳朵又紅了，他只能慌不擇路地別開眼，“你少打探內部情報?！?/br>
    “那我就不得不明天去黑巡司找哈倫問問?！?/br>
    “喂！這些消息我們可不能往外說，還有你什么時候又和哈倫那小子搭上話了！”赫爾德瞪起了眼，可惜這在阿辻翠看來色里內茬，像只把金色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獵犬。

    阿辻翠搖頭，“我并不想知道關于你們委托的事，我只想知道你在煩惱些什么?！?/br>
    被詢問的家伙沉下了臉，“我只是在想那家伙到底帶走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又藏在了哪里，可惜他已經去見了鬼，否則我可沒必要頭疼兩天?！?/br>
    “史考特死在了黑巡司總部的監獄？”

    “……”

    赫爾德一下子不說話了，他愣愣地望著阿辻翠半晌，“我可什么都沒說?！?/br>
    “是的，但我猜你不知道旅行者總能輕易找到門路?！焙诎l女子聳了聳肩，“有些時候只要足夠耐心就能知道想要知道的事，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用這個作交換?！?/br>
    她翻轉手腕，將一枚印著鈴蘭花紋的金幣放在了桌上。

    “所以，你是和黑市的情報販做了買賣？我還以為它早就沒了，你是怎么找到的？它在哪兒？”青年不可置信，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阿辻翠露出了神秘的笑，“噓，別打探內部情報，赫爾?！?/br>
    “……”赫爾德氣得想咬人，“既然如此，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這句話的口氣頗像當初向阿辻翠盤問龍血的時候。

    “我在想你說的重要的東西，會不會在他的外套里?！?/br>
    “這我們早就檢查過了，什么都沒有?！?/br>
    阿辻翠沉默了一會兒，“可一個人在緊要關頭總會下意識關注最緊要的東西。我還記得當時我在嚇唬史考特時，除了性命，他最在意的并不是龍血，而是他的外套?！?/br>
    赫爾德頓住了動作，他支著下巴思索了片刻。

    “好吧，外套，這可能需要再查一查?！?/br>
    這樣說著，他撐著桌子站起，然后傾身在阿辻翠的嘴角上印了個獎勵。

    和蘋果派一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