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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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終於,晏憐緒被押到刑場中央,烈日刺痛他的眼睛,足以模糊周遭震耳欲聾的起哄大叫,使他暫時地忘卻自己今天只是一個以死亡來供人取樂的囚犯。 白芒籠罩著晏憐緒的視線,他的眼前泛起小黑炭那張漂亮單純的臉龐。 真好,小黑炭不在這里。 他一定在某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開心自在地活著。 希望他已經忘記自己,忘記晏家給他帶來的痛苦— 插在身後的明梏即將被扯下來。 此時,駿馬長嘶的聲音從晏憐緒身後響起來,晏憐緒只漠不關心地閉上眼睛。 駿馬上的驛使帶來意外的消息。 新帝已經登基,下了圣旨大赦天下,文字獄一案的犯人全數從輕發落。 晏憐緒常常想像,如果傳遞圣旨的驛使早來片刻,他的父母應該還活在世間,或許他們一輩子也會一貧如洗,但至少還是一家團聚,不會天人永隔;如果遲來片刻,自己將會跟隨父母化為一杯黃土, 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茫茫世間。 然而只是一剎那的錯過,卻足以翻天覆地,改寫晏憐緒的一生。 他還活著。 孤獨地活著。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晏憐緒的死罪的確被赦免了,卻從此歸入奴籍,任由官府發賣。 以前只用來吟風弄月,低撫綠綺的細瘦手指沾上朱砂,印在賣身契上。 他不再是晏憐緒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冰冷的號碼—四號。 當時許多從文字獄里逃出生天的罪奴也被發賣,定屏城官府實在忙得不可開交,所以把一部分犯人轉送到其他地方。 輾轉之間,晏憐緒侚僂著背,戴著沉重的鎖銬,跟隨著一大群同樣面黃肌瘦,瘦骨嶙峋的犯人,如同牲畜般被獄卒揮著鞭子趕路,翻過一座座山頭,冒著狂風暴雨,冒著艷陽高照,一直趕到鳳臨城。 那是晏憐緒一輩子走過最長最長的路。 在鳳臨城官府的發賣里,衣衫不整的罪奴站成一排,淪為集市里的廉價貨物,被圍觀的老百姓挑挑揀揀,醉夢院的老鴇只花了五兩銀子便買下晏憐緒。 入妓籍比入奴籍更低一等,若是為奴,只需要在賣身契按上指印,但若是為妓,則需要按下rutou印。 晏憐緒穿著的粗麻短袍經過一個月的長途拔涉,早就成為一大堆不足以蔽體的破爛布條,散發著極為難聞的氣味。他被官兵押著走到木桌前,另一個官兵則粗暴地扯起他的衣衫,露出一雙小巧的rutou。 押著晏憐緒的官兵把他的上身壓在木桌上,讓rutou隨便沾滿了點朱墨,然後把朱紅rutou壓到賣身契上。 自此之後,晏憐緒便入了妓籍,成為醉夢院里的娼妓。 被送到醉夢院的那天,強壯的昆侖奴把晏憐緒徹頭徹尾地清洗了一遍,這當然不同於以前在晏府的舒適侍候,而是以一把粗糙的刷子像刷洗糞桶般把晏憐緒刷得乾乾凈凈,直刷得他肌膚通紅,足足脫了一層皮才罷手。 之後,全身赤裸的晏憐緒被包裹在麻布里,送到一個棺材似的狹窄房間里。 一盞破舊的油燈掛在單薄的木墻上,幾只死掉的飛蛾落在布滿灰塵的燈罩邊緣。燈光昏暗,映照著人影幢幢,隨著燈光的不時晃動,人影不斷地改變形狀,印在晏憐緒的瞳孔里的影子也是若隱若現,如同一頭即將掙脫鐵籠而出的野獸。 尿臊味揮之不散,夾雜著一點血腥氣息。晏憐緒身無寸縷,被逼張開四肢,緊緊地綁在潮濕冷硬的木床上,脆弱的下體也暴露人前,如同一頭任憑宰割的豬只。力大無窮的昆侖奴一直按著晏憐緒的手腳,免得他會掙扎逃脫。 床板上的尖銳木刺不住鉆進晏憐緒的背部,他卻置若罔聞,只是呆滯地看著坐在不遠處的小木凳上的老師傅。他正以黑得發亮的磨刀石反覆打磨小刀。 老師傅長得像個風乾的橘子,滿臉皺紋,皮膚黝黑,松弛的眼皮垂墜得幾乎看不見眼珠。他的額頭上綁著臟黑的汗巾,汗巾已經看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 與其說這是一個人,倒不如說那只是一具行尸走rou。 雖然晏憐緒還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但他很肯定那絕對不是好事。 可是為時晚矣。 房間里只有一扇開在屋頂下的小窗,小窗隔著厚重的塵埃和層疊的龜裂,依稀映照著秋意深濃,碧云連天。 那是觸手可及,卻觸不可及的美好。 晏憐緒用力地想要伸手抓著那抹短暫的秋光,但他已經抬不起手。 秋天總是太短。 在刀光閃起,劇痛襲來的那刻,晏憐緒知道自己永遠地失去了將來。 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 到了後來,晏憐緒才知道,閹妓的性欲極為扭曲,是作為性奴的最佳選擇,也可以滿足一部分客人 的惡毒趣味。 這種手段常用於被逼賣到妓院的少年身上,因為這些少年不愿意留在妓院里,總是滿心籌謀著要逃走,而去勢乃是最能折辱男人的狠毒手段,可以輕易地把這些少年的尊嚴碾得粉身碎骨,使他們心甘情愿地留在地獄里。 亂云堆疊,急雪回風,雪花穿過粉墻,旋撲窗戶,不若柳絮輕盈,卻也不若冰霜沉重。 閹割之後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夠開始調教,所以晏憐緒一直被關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四面墻壁 早已被白蟻蛀食得滿目瘡痍,寒風從指節粗細的縫隙里向晏憐緒張牙舞爪。 直到現在,晏憐緒還是不能相信那件事真的發生了。他甚至覺得那只是一場夢,一場恐怖的夢,但他知道那是真的發生了,下身那難以言說的痛楚無時無刻也在殘酷地提醒他,一切已然無法回頭。? 他只能拖著這副可恥的殘軀茍延殘喘。 房間實在太小了,晏憐緒從床邊一探頭就可以看到外面。他木然看著破落窗扉外的冰湖,冰湖上覆蓋著一層又一層的雪花,掩埋了落葉的蹤影。如非晏憐緒的雙手被銬在床頭,他早已毫不猶豫地跳進冰湖里,結束自己的生命。 晏憐緒只希望這陣冬風可以吹走自己,或者索性凍死自己。 他不愿想像,也不敢想像自己的將來。 晏憐緒本來打算自力更生,在貧困交迫中度過平凡的一生,但沒想到命運還要折磨他,彷佛他這十幾年來過的好日子也要一并還給老天爺。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每天為他敷藥和喂他吃東西的小廝離開之後,他就會忍不住把吃下的東西全也吐到窗外?!? ? ? ? 晏憐緒漸漸頭昏腦脹,臉頰guntang漲紅得異常,眼里看見的景物朦朧不清,身體也在快速地失去知覺。? 慘白乾燥的唇角總算泛起一絲笑意,晏憐緒迷迷糊糊地想,說不定自己快要跟父母相見了,但內心卻有另一把聲音不斷地告訴他,他不能就此放棄。 晏憐緒還不知道他的小黑炭在哪里。 他想知道小黑炭過得好不好,然後跟小黑炭說聲抱歉。 自己當年不該懦弱地棄滿身浴血的小黑炭於不顧。 可是,自己是不是只能懷抱著這個遺憾化為一絲飛灰了? 真的很想見他,但這注定成為奢望。 如果人生在此刻將會結束,晏憐緒只希望在他魂飛魄散之前,他可以再見小黑炭一面,看見小黑炭過得平安快樂。那麼,就算小黑炭以後徹底忘記自己,自己也可以毫無留戀地離開世間了。? ? 夢里還是那一幕幕。 驕陽似火,刑場里吵鬧得像個菜市場,父母在晏憐緒的面前被砍頭,頭顱突如其來地不見了,空蕩蕩的頸項不住地噴出鮮血。 自己被緊綁在芒刺在背的木床上,那一刀毫不留情地砍下來,視線墜落至一片黑暗,自己的上半生和下半生自此徹底切斷。 當晏憐緒從漫長的高燒昏迷中醒來時,他一睜開眼睛就看見耀目的陽光正源源不絕地從窗紙里滲進來,驅散一室的陰冷昏沉。? 那是冬日難得一見的晴天。 晏憐緒身上那單薄的發霉被子已經換上薰香的纏枝牡丹棉被。堆滿雜物的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墻壁的縫隙以木條嚴嚴實實地封起來,殘破的窗戶也重新糊上潔白的窗紙,床邊的木桌上放著一個小巧的紫銅香爐。香爐里加了不少黑炭,白煙從鑲空雕花爐蓋蒸騰地冒出來,洋溢著溫馨的暖意。? 忽然,晏憐緒回想起以往在家里無憂無慮的光陰。 半年前還視之為理所當然的事,現在卻成為只在美夢中出現的過去。 相比起這些東西,最讓晏憐緒吃驚的還是那個正端坐在自己床邊的少年。 在看到少年的一剎那,晏憐緒幾乎以為那是謫仙下凡,打救了身陷囹圄的自己。 青絲只以銀鍍金鑲珍珠蝴蝶蘭簪整齊地別起來,任由流光勾勒那嬌花照水的秀麗容顏,黛眉似遠山煙霧,淺灰明眸玲瓏通透,宛若銀華琉璃,櫻唇如千靨春霞。他的睫毛很長,眼尾的睫毛尤其濃密,使眼尾看起來微微下垂,平白添了幾分楚楚可憐,但他的神色清冷,鼻梁也長得高挺,倒是減輕了這未經風霜的柔弱。? 少年穿著一身黛紫金絲繡君子蘭紋錦袍,衣襟繡著一圈雪狐毛滾邊,映襯得他的肌膚瑩白如同半檐朝雪,那是錦衣玉食養出來的冰肌秀骨—曾經,晏憐緒也是這樣的小少爺。? 小黑炭也長得極為出眾,但他的美是張揚明艷的,這少年的美卻是內斂嬌矜的,不難想像他長大後一定是足以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 少年的纖細手指握著玉勺,正緩緩地攪拌著碧綠釉蘭花紋碗里的藥汁,任由濃稠漆黑的藥汁泛起波浪。他平靜地看著瞪大眼睛的晏憐緒,似乎對於對方的醒來不感詫異,也不覺得自己出現在這里是什麼奇怪的事,只是自然而然地把藥碗遞給晏憐緒,道:「喝藥吧?!?/br> 晏憐緒嘗試挪動身體,剛要接過藥碗,卻發現自己正穿著一身厚重的棉襖。 他霍然抬頭看著少年。 少年不卑不亢地看著晏憐緒,點頭道:「是我給你換的衣服?!?/br> 晏憐緒立即咬緊蒼白的嘴唇,別過臉不敢看少年的神色,淚珠卻忍不住奪眶而出,瘦小的肩膀也微微發抖。 他是如此痛恨自己那血rou模糊的傷口,而這傷口卻被一個萍水相逢的美麗少年看得清清楚楚。 自己以後也稱不上是一個人了。 不男不女,只是一頭怪物而已。 跟這孤潔如同高山冰雪的少年相比,自己這泥沼里的污物更是自慚形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