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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廢太子在線閱讀 - 雨夜

雨夜

    清風穿透過堂,庭院沒被掃凈的落葉隨著風飛起又落下,寧心堂的窗戶沒關,深青色的窗紗也被吹得一飄飄的。

    這樣好的天氣,教人不忍辜負光陰。

    羽睫微顫,掙扎了數下,終是緩緩睜開了眼眸。

    時容有些怔忪,他呆呆地睜著眼,帶著青草氣味的風拂過臉頰,四肢百骸都有一種脫胎換骨之后的放松。

    他側過身,用被子裹緊自己,腦子里是凌亂的前塵舊事,霎時間有點頭疼,“嗯…”

    不適地把頭埋進被子里,良久,才又悄悄從被窩里探出一張大病初愈的小臉。

    這個房間陌生又熟悉,不是長寧宮的內斂奢華,也不是王府小院的精致。太熟悉了,他一定在這里住過的,也許時間太過久遠,以至于他一時間想不起來。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里是一個他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時容想坐起來,床邊沒有備袍子,空氣中又有冷冽的寒意,無法,只好裹著被單,赤腳走下床榻。

    房間里有一張紫檀的書桌,上面有一個筆架,幾只狼毫中間,還掛著一根米白色的骨笛。

    他想起來了,這是閆府。

    時容拿過那根骨笛,走到半掩的門前,伸手推開,發出吱呀一聲。

    被冷風一吹,神志愈加清醒,這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他知道府里的每個花園,每條小路。

    起先只是慢慢地走,但不知怎地,心里被另一種歡喜占據,逐漸就小跑起來,差點還被身上裹的被子絆倒。

    時容一路小跑到主院,連腳心被碎石劃傷都不自知。

    果然,慢慢地聽得人聲,時容驀地停下腳步,心跳得很快,主院外堂似有人在說話。

    “…郡主已經應允了和閆旸的婚事,閆大人,這下你不用憂心了?!?/br>
    “不勞洛大人擔憂,洛大人還是盡早和小郡主生下一兒半女,好教陛下安心?!?/br>
    “閆大人這就不知道了,楚懷婧在宮里跪了大半天,讓陛下恩準她帶著時遷去南郡洛家?!?/br>
    “我今早進言,時遷早就被公布了死信,這樣一來,讓時遷過繼到洛家,充當洛大人你和小郡主的孩子,這樣再好不過了?!?/br>
    洛珽正要譏諷回去,突然對著門外喝到,“誰在那里?”

    閆珉也皺起眉,府里的下人都在外院不會打擾,怎么會有人。

    門被一雙白皙細瘦的手推開了,時容長發散著,只穿著寢衣,外邊裹了層被單,正愣愣地看著他們。

    洛珽喃喃道,“小殿下?”

    “嗯——我醒來,沒見到人”,時容小聲地道,眼里淬著點點微光,“所以,我才出來找…”

    話沒說完,就被一雙灼熱手臂摟住了,洛珽抱了他好一會,才咬牙切齒地在他耳邊道,“殿下剛剛都聽到了?閆大人真是假正經,其實滿肚子壞水?!?/br>
    時容看著閆珉,眼眶開始發紅,朝他伸出手,“我還以為你會在房里,一直陪著我的?!?/br>
    閆珉張了張嘴,一時竟說不出話,他走上前,拉住那只薄薄的手掌,眉頭擰起又舒展,終還是展顏一笑,勝過十里春色。

    時容這一覺睡得太久了,久得都已經過了18歲生辰,為此,在對著楚懷風和洛珽時還好,唯獨在閆珉跟前,越發的扭手扭腳,總是習慣性地想黏上去,但一想到自己不再是小小少年了,又硬生生地把親近的渴望都忍回去。

    晚上,閆珉說要帶他去洛府,時容便乖乖地戴上面紗,跟著兄長出了府,在轎上,雖然不敢再直接坐到哥哥腿上,但依舊尋求安全感地緊緊挨在閆珉身邊,心里打鼓,不知為何突然要去洛府。

    他在洛府待過一段時日,還是在地牢密室里,回憶算不上好。洛珽如今不會再玩那些強暴囚禁的把戲,但床上的花樣總是叫他吃不消。

    時容有些困倦地靠在閆珉肩上,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嘴里嘟噥著問道,“怎么還沒到?”

    “洛府還是很遠的?!?,閆珉笑著摟過他腰身,另一手掀開面紗,低頭親吻他的鼻尖。

    時容面上微熱,主動地抬頭,張嘴含住閆珉的下唇,他素來面薄,作出這種主動態勢實是不易。

    閆珉情動地按住他后腦,加深這個吻。

    算起來,他們之間也只是做過一次而已,那日在營帳里的歡愛叫人難以忘懷,但之后為著時容的身體,他就一直沒再動他,只想著把人喂得圓潤一點,身體大好了才再想那事。

    洛珽知道后,每次在床上都拉住時容說大公子假正經,要么就是不行,要不怎么天天對著美人,還能坐懷不亂,一定是不行。

    此等充滿酸氣的誹謗時容自是不會放在心上,但他也不是不想要的。一邊想著,手指攥緊閆珉的衣領,小嘴微張,怯怯地把舌尖伸到人家嘴里。

    閆珉被他撩撥得身上發熱,干脆把人抱起,坐到自己腿上,時容現在不是小孩子了,手腳長了不少,窩在他身上看著還是小小的一團,依賴地往他懷里縮。

    閆珉離開他的嘴唇,唇舌游離到臉龐,頸側,呼吸他身上幽蘭似的氣息。

    時容臉色越來越紅,眼泛水光,突然小聲說道,“哥哥,其實我身體已經大好了?!?/br>
    閆珉馬上就明白他暗藏的含義,聲音發啞,“好。只是眼下快到了,我們回去再…”,他的教養不允許他把接下來的話說清,眸色更深,兩情繾綣間,何用多言。

    “大人,到了?!?/br>
    閆珉幫他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衫,把鬢邊的發絲撥好,弄整齊了,才說道,“走吧?!?/br>
    兩人走到外堂,只見楚懷風坐于上位,廳間幾個人圍著一個小孩子在玩笑,懷珍半蹲在地,拉著那孩子的手說笑,洛珽和閆旸站在一旁看著。

    “時遷?”,時容呆住了,他沒想到竟還能再見到這唯一的血親,時遷還不到6歲,一團稚氣,長在深宮的他比較早熟,早就知曉自己處境,此刻見到兄長,滿腔委屈恐懼就要爆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時遷兩條短腿噠噠的往時容跑去,一把抱緊皇兄的小腿,哭得直打嗝。

    閆珉簡單地向楚懷風行禮,這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他不可能對楚王行大禮。

    時容把弟弟抱起來,眼眶微紅,他與時遷見過的次數不多,他怕張貴妃害死自己,張貴妃也怕他害死自己兒子,只是時遷很喜歡這個唯一的兄長,每次見到,都要攥緊時容的頭發不放。

    楚懷風見他難過,語氣軟了下來,“容兒,時遷不能留在這里,二公子和懷珍會帶他去楚鑲王府,從今以后沒有時遷,只有薛王妃的遠親薛謙?!?/br>
    “我明白?!?,時容垂著眼瞼,此次一別,不知何日還能再見,心里更加不舍。

    意識到自己要被送走,時遷反倒慢慢止住了哭泣,邊打嗝,用奶奶的聲音說道,“哥哥以后一定要來看我?!?/br>
    時容看了楚懷風一眼,見他頷首允許,方欣喜道,“好,一言為定?!?/br>
    北上路途遙遠,楚懷風耽誤了閆旸和懷珍的時間,就是想讓時容見他弟弟一面,見時辰到了,楚懷珍抱過時遷,和閆旸一道向眾人辭行。

    楚懷珍最后看了一眼閆珉,見他一雙眼睛只看著時容,心下釋然,再沒說話。

    閆旸臨走前,突然對時容說道,“殿下,當日之事,閆旸很抱歉?!?/br>
    “啊,沒事的?!?,時容擺擺手,“你也沒有錯?!?/br>
    見人都走遠了,時容黯然無話,任由閆珉把他拉回外堂,心里千般滋味。

    氣氛十分古怪,洛珽驀地說道,“夜色深重,殿下今晚不如就留在洛府歇息?!?/br>
    楚懷風冷笑,“是啊,夜色深重,孤回宮也不便,洛大人朝堂浸yin多年,總該知道待君之道吧?!?/br>
    洛珽假笑著朝他拱手,“陛下原來是看重洛珽這小小府邸了,也行,若是陛下不介意,洛珽馬上就命人打理好內堂,陛下今晚只好委屈一點了?!?/br>
    楚懷風看向時容,問道,“那容兒的意思呢,今夜是留在洛府,還是隨我回宮?!?/br>
    時容這才察覺到外堂里露骨的氣氛,一臉茫然地抬起頭,手里還拉著閆珉的衣袖。

    洛珽生怕他把“回閆府”三個字說出來,轉而向閆珉道,“閆大人,殿下身體虛弱,這個時辰再顛半個時辰回閆府,怕是不妥吧?!?/br>
    “可——”,時容想起轎里說的話,眼尾發紅地看著閆珉,不知如何是好。

    “那今夜就有勞洛大人了?!?,閆珉看著洛珽眼里的得意,嘴角笑意加深,“陛下自然是要安排在外堂的,我與洛大人可以在書房一處,西廂就給容兒,還有陛下與我的數十個轎夫和侍衛,都有勞大人安排了?!?/br>
    楚懷風嘲諷道,“孤準了?!?/br>
    洛珽無法,只得黑著臉安排下去,今晚居然要和閆珉待在一起,明早恐怕只有一人能活著出來。

    時容逐漸琢磨懂了他們之間的爭鋒,兩頰通紅,又暗自唾棄自己yin蕩,竟然就這么和他們一起過下去了,真是愧對時家祖宗。

    楚懷風從上座走下,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放在時容手掌心,說,“這是你的東西,還給屬于他的人吧?!?/br>
    時容哦的一聲,解開荷包的系繩,把里面的東西倒出來。

    那是一塊鑲了金邊的白玉佩,玉上有幾處大裂,上面刻著他的名謂。

    這是時容回宮前給閆珉的令牌,可以用此向宮里遞物件,閆珉便一直帶著,直到在北漭山一戰里遺失。

    時容默默地看了玉牌半餉,然后把它綁回閆珉的腰帶上,“可不要再不見了,我也沒有第二只玉牌了?!?,他低聲細語地說道。

    楚懷風帶了隨身伺候的人,就是云珠和王喜,兩人看見時容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但也不敢多說什么。

    洛珽很快就安排好了所有人的落腳地,楚懷風身份在這里,先等云珠和王喜伺候主子去了內堂,其他人才能接著歇息。

    時容被一個人安排在西廂,只覺四肢寒冷,但眼下這情景,他若還要找人陪的話,那就太不要臉了,只得暗自忍了,把自己團成一小團。

    誰知天公就像在與他開玩笑一般,開始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這雨越下越大,隱隱有雷聲。

    他其實是很怕黑的,窗紗上是影影倬倬的樹影,雷聲一陣比一陣大,時容在被窩里捂住耳朵,半分睡意也無。

    門吱呀一聲,時容忍受不了地坐起來,之間門半掩著,一個黑影站在那里。

    “啊——”

    王喜終于打著了火折子,急匆匆地關門進來,“殿下,是我,是奴才啊?!?,別喊了,要讓楚懷風知道自己把人嚇著了,那還有命在。

    “你,”,時容從床腳探出身來,驚魂甫定,“怎么是你,陛下那邊可有人伺候?”

    “有的有的,云珠在那里?!?,王喜忙道。

    當下就有些不是滋味,“云珠啊?!?/br>
    王喜繼續道,“陛下知道貴人——呸呸,殿下怕行雷,才命奴才過來守著的?!?/br>
    時容點頭,重新躺下,但再也睡不著了。

    書房里,洛珽和閆珉也是無眠,兩人都無法在對方身邊安睡,心中滿是警惕??砷L夜漫漫,總不能就這么睜著眼,于是洛珽從柜子里拿出一套黑白玉棋,放于桌上。

    閆珉哂笑,這也不錯,也就一道坐到矮榻上,手執白子,與洛珽下起了圍棋。

    洛珽哪里是閆珉的對手,很快就被圍死了,暗自咬牙,又開一局。

    “大公子不愧是國手,真是厲害?!?,洛珽冷笑道。

    閆珉微笑,落下一子,把邊上的一片黑子都圍死了,“承讓?!?/br>
    雷聲越來越大,閆珉皺眉,望向窗外。

    “放心得了,那位陛下肯定派人過去看著,大公子還是乖乖在這下棋吧?!?,洛珽托著頭,慵懶笑道。

    “你不懂,一到雷雨天,容兒就睡不著,他自小就怕這個?!?/br>
    洛珽也想起當年做伴讀的時候,小殿下確實一到雷雨天就難以入眠,就算服了安神藥,也會整夜夢魘。

    棋下的越來越歪,閆珉集中不了精力,竟被洛珽贏了一局。

    “大公子,承讓了?!?/br>
    時容雖是躺在床上,但眼睛睜得很大,他很怕這種天氣,據說是因為母后死時正是這樣一個天氣,那些事情太過久遠,他都不記得了,也許是的吧。

    “隆——”

    他坐了起來,打地鋪的王喜也一個激靈地醒了,“殿下,有什么吩咐,要點熱茶嗎?”

    “我——我想出去走走?!?/br>
    外邊雨雖然大,但洛府連通各房的走廊都是廊橋,有足夠寬的雨檐,因此也不怕會被淋濕。

    王喜不能違背他,只好服侍這人穿好外袍,以防萬一還備了傘,跟在時容身后出去了。

    時容走到廊橋,見得內堂那邊習了燈,想到陛下身邊有云珠伺候,不由得有點泛酸,本來還想去找楚懷風說會話的,這下也不想去了,轉身往書房走去。

    王喜察言觀色,這點發現還是要回稟的,不能眼睜睜看著主子與殿下生疏,當下有了計較。

    書房的燭火是燃著的,閆珉和洛珽都沒睡,時容正想著要不要過去,天上又是一個響雷,身體頓了頓,還是往書房去了。

    “王喜,你回去伺候吧,要是陛下問起來,就說我到書房了?!?/br>
    “這——好的好的,小的馬上就去回?!?,王喜陪著笑,轉身一溜煙跑沒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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