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冬蟲不語夏冰
指尖鮮血流淌,赤紅著雙眸。 趙牧就這般冷漠地目視著自己的父王,生命流逝…… 忽的,眸色紅光退散,理智回籠。 他看著躺在自己腳邊奄奄一息的父王,蹲下身,稚嫩的童音中毫無一絲悔過,“對不起,父王,孩兒弄疼你了?!?/br> 歪了歪頭,在此等修羅場景中,孩童笑出聲來,有了主意,欣喜若狂,“父王,孩兒總是控制不住想殺了您,孩兒把你關起來罷,關起來,孩兒就傷不到您了?!?/br> 曾經的煞閻羅,鮮血流逝意識搖曳,空放著雙眸望著好容易說服自己從皇兄手里討回來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最終,所有的念想化作虛無…… 了無生趣。 趙牧沒有從趙戈身上看到意料中的驚恐或是失望…… 從始至終,不論是他自己還是父王,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人,旁人,俱是無關緊要。 “帶他去地下暗室?!?/br> 從那過后,淮王不復出。 回眸,床榻之上似乎有人醒若隱若現…… “父親……”趙牧,呢喃細語。 自打生下來,他就沒見過被府中贊頌得天上有地下無的親娘,僅僅靠著父王書房里的畫像告慰相思。 畫中人當真是美得跟謫仙一般,他父王也告訴他,他的母親是個胡人,還是個男子。 為了更了解那人,他學著鄰家孩童天真無邪地問道:“可旁人的娘親都是女子啊?!?/br> 那時候父王久久不言,直到后來他大了,才從皇叔身邊的胡太醫口中知曉,他親娘以孱弱的男子之身破除綱常倫理生下他當真是頂偉大的。 又在胡太醫口中,他知曉了自己的生母……不,應該改口生父身患惡疾,曾經歷過一場生死劫難,照理說氣血兩虧不易受孕,但卻還是堅持生下了他。 胡太醫說,若不是為了生他,他的生父或許就不會走了。 他生父興許是不想讓淮王難過,說著是走了,或許……大半可能早就死了。 畢竟,飛升回天這種話也就騙騙無知庶民罷了。 從別人的口中,趙牧營造了一個完美的生父形象,雖然父王不告訴他生父的名字…… 但他卻靠著自己那莫名其妙的能力,重現出了當年的場景。 渾身浴血,趙牧一步步走向那幻影。 “父親……今日孩兒有認真溫書,夫子布置的課業,孩兒也有認真完成?!?/br> 坐到床沿邊,雙眸又泛出猩紅的暗光,凝視著床榻上沉睡不醒的人,溫和地訴說著話語。 床上的美人雙眸緊閉,小腹微微隆起,嘴角的弧度至始至終都是那般平靜的弧度,沒有喜樂,沒有哀傷。 趙牧仍舊滔滔不絕地敘述著。 直到…… “潯兒今日可有醒轉?”形容憔悴的趙戈,詢問候在床榻兩旁的婢女。 不等婢女回應,趙牧閉上眼眸,再次睜開來,猩紅褪去,變作常人的黝黑。 床榻上空無一人,房門邊的趙戈一同消失,婢女杳無蹤跡。 “總有人來打擾我們的相會呢,父親?!睋崦章渎涞拇查?,鮮血沾染出詭異的痕跡,趙牧笑得無害,就真真如七八歲天真無邪的孩童一般。 但正是這般純然笑著的孩童,方才重傷了自己的父王,將其打入地底暗室。 指尖順著錦被的紋路經線游走,話語不斷,“從今往后,就只有你我二人,不會再有那些聒噪的婢子,不會再有你厭惡的自作多情之人……” 臉頰貼上,目色癡迷,“只有你我而已……父親,只有你……” 閉上眼,再睜開來,猩紅的眸子,凝視著面前的玉人,淺淺的呼吸帶動微隆的小腹上下起伏,趙牧虛空順著對方腹部的隆起劃過,“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了呢,父親你感受到了么?” 似乎是長久的呼喚有了作用,玉人眉頭微蹙,忽地睜開眼,順著他的方向望了過來。 趙牧幾乎是要驚喜地呼喚出聲,但對方卻透過他不知看向何方。 他環顧四周一圈,將四指并攏連并成一柄rou刃。 最后,玉人毫不留情剖開了自己的肚子,粗魯野蠻地掏出了腹中的孩子。 若對方真如趙牧所期待的那般是個慈父,怎么會對著自己的孩子露出那般冷漠的神情。 每每看到這一場血腥的剖子場面。 趙牧都會沉默半晌。 他只能再次閉上眼,眸色恢復,屋中寂靜如故,仿佛方才那些都是幻境大夢一場。 仰首,望著屋中的橫梁,似有蠶蟲滯留攀附…… 似乎是年年常有的場景,但若細看,俱是不同的。 一年又一年,幻境中重現的玉人,依舊是長睡不醒。 一年復一年,幻境中的人,似乎睜開眼來,第一個迎接他的,都是自己。 但若細看,對方的眼中,從來都沒有過自己的倒影。 一切,都只是虛妄罷了。 空曠的淮王府,沒有一個侍婢,寂靜如斯。 趙牧卻不以為然。 這里……太吵鬧了。 有那么多的人,打擾他與父親的獨處。 太吵了。 猩紅的雙眸,再次凝視著床榻上沉睡的玉人,這一次,趙牧掀開錦被,鉆入其中。 夜風吹過,屋室一片黑暗。 然,在趙牧眼中,午后陽光正好,玉人的睡顏恬靜美好。 他正等待著,等待著對方睜開眼的那一刻。 他必要讓對方,第一眼瞧上他。 第一眼便看上他。 只需要一眼,他們便是神仙眷侶,誰也不能再分開他。 “父親,午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