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照夕被喬聰毅擁著走出了會所，喬少爺的司機已經在門口等候。喬聰毅拉開車門，讓聞照夕先上。這種有意無意的紳士做派讓聞照夕覺得別扭，他又不是女人，何必遵守這一套禮儀？

    喬聰毅與他并肩坐在后座，問他：“你去哪？”

    聞照夕干脆報了自己家的地址。

    喬聰毅點點頭，讓司機先送他回家。

    聞照夕與大學同學夏梓寧合租了一間小公寓，兩人都是到處撿配角的小演員，沒工作的時候就在到處找工作，一個月見不著幾次面。

    車停在公寓樓下，聞照夕說：“謝謝?！?/br>
    喬聰毅說：“明天早上十點，我來接你去簽合約?！?/br>
    “明天？”聞照夕詫異。

    “沒時間嗎？”喬聰毅絲毫不覺得這件事決定得有些草率了，“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再約時間?！?/br>
    “算了，”聞照夕想想明天好像沒工作，“沒事，明天也行?！?/br>
    他裹著風衣走入夜深人靜的樓道中。喬聰毅的車一直停在樓下，一直等到五樓的某一間房間的燈亮起來，才示意司機離去。

    夏梓寧破天荒地在家而且沒睡，臉上敷著一張面膜，盤踞在聞照夕上個月買回來都沒坐幾次的懶人沙發上讀劇本。

    “起開，還沒當上太子呢就敢肖想朕的龍椅？”聞照夕將風衣一甩，不由分說地擠了上去。

    夏梓寧一個趔趄，從懶人沙發上滑了下來，搬了把椅子坐下：“切，小氣鬼?！?/br>
    聞照夕揉了揉肚子：“算了，今晚酒足飯飽，暫不懲你?！?/br>
    夏梓寧面膜下的眼睛瞇了起來：“你有飯局？陪的哪個老板？”

    聞照夕搖了搖頭：“我自己去吃的，不行嗎?！彼艘谎巯蔫鲗幨掷锏膭”?，問，“你接到新戲了？”

    談起自己，夏梓寧眉開眼笑：“一個上星的民國大女主劇，男三號，聽說女主在談白佳瓏呢?！?/br>
    “恭喜呀。什么時候進組？”

    “下個月，還在等通知?！?/br>
    聞照夕瞥見劇本上用熒光筆劃出的部分，說：“戲份好像挺重的？怎么讓你撿了漏？”

    夏梓寧的身體往前傾了傾，神神秘秘地說：“那個編劇王曉青嘛，她對我挺看好的，指名要我了?！?/br>
    聞照夕頓住了。他復雜地看了夏梓寧一眼：“沒想到啊?！?/br>
    夏梓寧撕下面膜，兇巴巴地拍了他一把：“你裝什么裝，身上一股酒味，真以為老子聞不出來呢？”

    聞照夕跟他打鬧了一會兒，兩人都累了。夏梓寧側臥在地毯上打了個呵欠：“你不愿意說是誰就算了。但我又不會看不起你……唉，聞照夕啊聞照夕，我們那一屆表演系就數你成績最好長得最正，你早該紅了……”

    聞照夕抱著腿蜷在沙發里，說：“喬聰毅?！?/br>
    “誰？”夏梓寧見他招了，頓時來了精神，“沒聽說過啊，是哪位新貴？”

    “喬穎涓她弟?！?/br>
    “尼瑪?！毕蔫鲗幧焱弱吡怂荒_，“那你回到家這愁眉苦臉給誰看的？茍富貴勿相忘啊?！?/br>
    “不是這個問題?！甭務障θ嗔巳嘌劬?，“跟男的我……沒經驗?！?/br>
    夏梓寧瞪住了他：“你們今晚啥事都沒干？”

    聞照夕搖搖頭：“他想長期包養我?！?/br>
    “嘖?！毕蔫鲗幇l出羨慕嫉妒恨的聲音，“你時隔六年終于時來運轉了?！闭f罷，他像過來人一樣安慰道，“他們那種人，難道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的嗎，你以為他圖的是你經驗豐富？”

    “嗯，有道理?！?/br>
    聞照夕在會所洗過了澡，可十分介意夏梓寧說他身上有酒味，于是將身上的衣服全扔進了洗衣機里，又去沖了個澡。

    云姐直到第二天早上九點才給他打電話，聲音里是難掩的驚喜：“的制作方剛才打來電話，直接敲定你演男主角！”

    聞照夕撐著床坐了起來：“真的嗎？”

    “真不真你自己不知道？是多虧了喬總吧？”

    聞照夕淡定地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不是喬穎涓，是她弟弟喬聰毅。他還說要和我簽包養協議?！?/br>
    “包養協議……”云姐的舌頭突然打了結，“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說？”

    “經紀公司還管這些嗎？”聞照夕問，“聽說昨晚樂祎拍戲受傷了，你在醫院忙前忙后，沒好意思拿這種小事麻煩你?！?/br>
    云姐怒道：“你陰陽怪氣什么呢？我是你經紀人，連可能影響你風評的事的知情權都沒有了？”

    “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對不起?！甭務障ο?，影響我風評的事不是你讓我干的么，真給你釣上來一條大魚想給你個驚喜，你還不高興了。

    “算了?！痹平阍捯粢晦D，“喬聰毅那個人啊……我聽說他就在公司掛個名，實權都還在他jiejie手里，他要是看上你無所謂，但是包養的話……”

    聞照夕疑惑道：“這個角色不是他給的嗎？”

    “一個小角色而已，以他的面子不一定辦不到，”云姐聽起來有些憂慮，“你就這么輕易答應他，萬一后續資源他給不了更好的……”

    “我還沒簽合同呢?！甭務障恐雷诱f，“我看他很有誠意。像我這種十八線，難道還有嫌棄他的資格？”

    “……”聞照夕已經能想到經紀人在電話另一頭翻白眼的樣子了。

    “不說這個了，你下午有沒有空，去的導演那兒試個鏡，走個過場還是要有的?！?/br>
    “一定要今天下午嗎？”聞照夕看了看時間，還有不到兩小時喬聰毅就要來了。

    云姐心急火燎地說：“趕緊把合同簽了，省得多一件心事?！?/br>
    “可是上午喬聰毅就要來接我去簽合同了，我怕下午他有別的安排，要不然我問過他再回復你？”

    云姐咬了咬牙，天大地大金主最大。她說道：“喬聰毅啊，那先不急了。你在家等著，我現在去找你?！?/br>
    云姐與喬聰毅是前后腳到的聞照夕家。這件小破屋從未像現在這般蓬蓽生輝過。云姐風風火火地喝光一杯蜂蜜水，就聽見門響，她帶的藝人撇下她就跑到門前，將未來的金主迎了進來。

    “請進?！甭務障Υ蜷_鞋柜，想為喬聰毅找拖鞋。

    “不用麻煩了?！眴搪斠憧戳艘谎勐務障ι砩系囊簧硗獬鲅b扮，“我就在門口等著，你如果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br>
    聞照夕欲言又止地回頭看了一眼。

    云姐換上一副笑臉，走上前來伸出手：“喬先生，您好。我叫汪麗云，是聞……照夕的經紀人?！彼犅務障φf了，這位金主喜歡他自己的名字。

    “您好?！眴搪斠愀樟宋帐?，問，“我們簽合同的時候，您要作陪嗎？”

    云姐的臉色僵了一瞬：“照夕大概忘記告訴您，他今天下午有工作，我是為這個來的?！?/br>
    喬聰毅說：“我問你們公司影視部的負責人要了他的行程表，他今天沒有工作。是新安排的嗎？”

    “不……是那個電視劇的試鏡……”

    “他不用試，男主角不會換人?！眴搪斠惴浅？隙ǖ馗嬖V她，然后說，“一定要去的話也沒有關系。不過我們之間的協議簽署時可能需要您回避一下，您不介意的話，屆時我親自送他去試鏡地點，您在那等他就可以了?！?/br>
    云姐愣了愣，說：“好，麻煩喬先生了?！?/br>
    聞照夕匆匆忙忙拿了云姐塞給他的劇本，就被推著離開了家門。

    喬聰毅今天是自己開車來的，他換了輛不太招搖的別克，依舊彬彬有禮地為聞照夕拉開副駕駛。

    聞照夕坐上他的車，除了開始的一句“系好安全帶”之外，喬聰毅再沒有和他說過話。大少爺不喜歡刻意逢迎，聞照夕也不想沒話找話，翻開試鏡的那一場戲讀起了本子。

    “別在車上看東西，會頭暈?！鄙磉吚洳欢№懫饐搪斠懵燥@低沉的聲音。

    “沒事，我習慣了?！甭務障μ痤^，發現喬聰毅通過后視鏡看他。他笑了笑，“真的沒事，你開車吧?！?/br>
    喬聰毅問他：“吃早飯了嗎？”

    聞照夕搖頭：“沒有這個習慣?！?/br>
    “對胃不好，以后記得吃?！?/br>
    聞照夕有些想笑，還沒簽合同呢，這就開始管起他了。他說：“我盡量?！?/br>
    喬聰毅的車拐了個彎，往市區方向走。聞照夕看了一眼路標，覺得這路線有點熟悉。他問：“我們是去……”

    “你正好現在空腹，我們去醫院做個體檢。已經預約好了?！?/br>
    聞照夕也通過后視鏡看他：“要是我吃了呢？今天連合同都簽不成了？”

    “也沒關系。我問你們公司的人要了你夏天的體檢報告，幾個月內不會有什么大變化的?！?/br>
    聞照夕笑出聲來：“難怪云姐看不慣你呢，什么事都繞過她這個經紀人直接找上級?！辈贿^這也好，這下他們公司領導都知道他有了喬聰毅這么個靠山了。

    喬聰毅張了張嘴，說：“隨便她吧，以后我就不會跟你們公司的人有太多對接了?！?/br>
    喬聰毅給他們兩個都事先預約了最快的全身體檢，一個上午就出了結果?；氐杰嚿虾?，他將兩份體檢報告遞給聞照夕：“下面那份是我的，你可以看一下?！?/br>
    聞照夕花了三秒翻過了一遍，就把那堆紙放在了劇本下面。喬聰毅見狀，嘆了口氣，發動車子開到了公司。

    星洲家大業大，總公司占了一整棟辦公大樓。喬聰毅占了個副總的名頭和偌大一間辦公室，踏進公司的那一刻起時時刻刻都有人跟他問好，但沒有人真的要他做什么工作。名副其實的清閑二世祖。

    喬聰毅的辦公室里的文件都是放著當擺設的，也就辦公桌上的電腦利用率挺高，不知道平時是用來看電影還是打游戲。聞照夕想想這種生活就起雞皮疙瘩，但愿跟喬聰毅在一起時能多點戲拍，免得被金主養廢，以后像戒不了毒一樣離不開他。

    喬聰毅讓他在邊上的沙發上坐，給他倒了杯水。然后從辦公桌抽屜里抽出一式兩份的協議書，丟在小茶幾上。

    “昨晚找律師寫的，你看一下?！?/br>
    聞照夕有些驚訝，他原以為喬聰毅這個年紀的男人是像簡先生那樣已經包養出經驗來了，這種合同肯定是早就擬定的。他拿起合同，第一頁寫著甲方承諾的物質條件，以及每年保證會給到的影視資源云云，甚至會讓他自己挑選劇本，光是這些對他來說已經足夠，拿起筆就要簽名。

    “讀完它?！眴搪斠悴蝗葙|疑地說道。他的聲音里透出一股威壓，聞照夕不由自主放下筆，認真地翻看起后面幾頁。

    后面寫的是乙方需要履行的義務，協議生效期間不得與其他人發生性關系或戀愛關系、沒有工作時需要甲方隨叫隨到、對于和甲方一起生活的一切細節向外界保密，等等，都是對被包養者正常的要求。

    聞照夕這次抬起頭，真誠地向他詢問：“我看完了，覺得沒問題?？梢院炞至藛?？”

    喬聰毅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過了一會兒說：“還有我的體檢報告?！?/br>
    聞照夕敗給了他的執著，翻出了喬聰毅的體檢報告，一項項閱覽那些讓他頭疼的名詞。翻了兩頁后他突然呆住了，因為他在這幾張紙上面發現了本不該存在于一個男性的體檢報告上的內容。

    “zigong”、“yindao清潔度”……這是什么？是他理解的意思嗎？

    聞照夕默默翻回第一頁：姓名，喬聰毅。性別：男。

    他緩緩抬起頭，用倉皇的表情看著喬聰毅。

    對方不自然地咳嗽一聲，還是保持著他平穩的聲線：“在我們簽訂協議之前你有必要知道這件事。我的身體……比較特殊，所以如果你介意這一點，可以選擇不簽。當然，你走出這扇門后，需要保密?！?/br>
    聞照夕的腦袋歪了歪，卻問道：“如果我們上床，你會用那個地方嗎？”

    喬聰毅的身形突然像凍住一般，一抹血色從他的脖頸爬上耳后。聞照夕觀察著他的反應，有趣，因為多了個器官，所以潔身自好了很多年吧。

    “這項不是寫在合同里的義務，你不需要立刻履行?！?/br>
    “那我可以一直不履行，只住進你家里當個花瓶嗎？既然這樣，這份體檢報告你沒有必要特意拿給我看，對吧?！甭務障⒛菐讖埣埊B整齊，往前推了推，輕聲道。

    “以后再說?！?/br>
    提起那檔子事，喬聰毅會變得稍微拘謹一些。聞照夕搖了搖頭，拿起筆在合同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