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奇怪的乘客
余澤是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的。 有那么一瞬間,他差點以為是自己起晚了,于是下意識啊了一聲,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 他睜開眼睛才發現房間里仍然是黑的,他看了看時間,發現才五點不到。他發現阿伽德羅并不在房間里,而門外的嘈雜聲始終在持續。他忽然有了一種又回到夢境中的感覺。 余澤在床上坐了一會才緩過神來。 因為幾乎一晚上沒睡,剛剛睡了兩個小時又被嚇醒,現在他整個人都有一種沉沉的墜落感,難受得犯惡心。 他跑去衛生間刷了牙,又胡亂地洗了把臉,這才感覺好一點。 余澤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外面的嘈雜聲音還在繼續,房間里顯得有些過于安靜和陰暗。外面的天還是黑的,陰沉沉的海面帶著一種蓄勢待發的內斂。 阿伽德羅不知道去了哪里。 余澤猶豫了一下,有點不太敢出門看外面的情況。但是好奇心蠢蠢欲動,讓他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走到了門邊,掙扎著把手伸向門把手。 門突然開了。 他嚇了一跳。自己明明沒碰到門把手??? 門外站著阿伽德羅。 余澤于是心虛地沖他笑了笑。 “您醒了?!卑①さ铝_有些驚訝,隨即笑了,他走進房間,轉身關門,一邊問道,“是被外面的聲音吵醒的嗎?” 隨著阿伽德羅的到來,周圍那略微詭異的氣氛瞬間消失。 余澤眨了眨眼睛,說:“對,外面怎么了?” “這一層有乘客做了噩夢,說夢見了奇怪的人形。他清醒過來之后,沒有分清現實與夢境,于是和他的私人管家發生了沖突?,F在船長已經過來處理了?!?/br> 余澤感到了些許的微妙:“……奇怪的,人形?” 阿伽德羅說:“是的,就像在啟迪號上那樣?!?/br> “就像在啟迪號上那樣……”余澤本能地重復了一下,然后愕然看著執事先生,“你……” 阿伽德羅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他早就知道余澤的心大,可是再一次面對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十分憂慮。這種憂慮大概近似于一種“沒了我您可怎么辦”的濃烈的保護欲。 余澤說:“你還記得啟迪號上的事情?” “當然,那是我們最初相遇的時候,您還記得嗎?” 他的語氣十分微妙,特別是在提及最初相遇的時候,他的瞳孔甚至略微地收縮了一下,宛如野獸一般。 余澤心亂如麻,壓根就沒有注意到。 阿伽德羅還記得夢境中的事情,這并不算一件很讓他驚訝的事情。更重要的問題是,這一次夢境與現實的差別有點大,他很難想象夢境要以何種方式融入到現實中。 不過現在看來,迫在眉睫的問題是…… 余澤問:“啟迪號,就是神秘少女號?” 此前已經有許多跡象證明了這一點,無論是海市蜃樓中刻在船身上的那串象征著“啟迪”的字母,還是莫名其妙籠罩在神秘少女號上的海市蜃樓,都證明著這艘船只擁有不同尋常的歷史與過往。 這艘古老的船只,像是從時空的迷霧中駛出,打破了夢境與現實的邊界,讓余澤一瞬間體會到了莊周夢蝶的恍惚。 他忽然與那位正在發脾氣的乘客感同身受了。 面前站立著的執事先生,在某種程度上,似乎加深了這樣詭異的錯亂感。 余澤突然明白過來,阿伽德羅一直在暗示著他這一點。他感到一些羞愧,因為他感到自己從未提供任何的幫助??雌饋硐袷撬l現了那個地下室,但是阿伽德羅此前就已經探查過海市蜃樓,余澤不信執事先生無法發現那個地方。 這么說來…… 果然阿伽德羅是故意把他引到那里,希望他發現地下室的吧!這樣溫柔體貼無私大方細致入微不爭不搶的金大腿哪里找! 余澤感動地看著他的執事先生。 阿伽德羅:? 即便執事先生再足智多謀,他都無法理解此時余澤的腦回路了。 阿伽德羅承受著余澤感動的目光,一時間心里壓力很大。 他完全不明白余澤在想什么,于是便主動將話題引向另外一個方向:“神秘少女號的前身就是啟迪號。八年之前,啟迪號的殘骸被一家專業的打撈公司從深海撈起,當時誰都不知道這艘船的來歷,于是一家船公司買下了這些殘骸,在原來的骨架的基礎上,重新建造了一艘現代化的船只,并且將其命名為神秘少女號,寓意就是從深海歸來的神秘少女。船公司也是從這個角度來宣傳神秘少女號的,您之前可能沒有注意到?!?/br> 余澤的確沒有注意到。在這方面他簡直比直男還直男。 不過,他倒是能明白船公司的宣傳思路。這相當于是營造了一個美麗而憂傷的傳說,墜落在深海的古老船只,時隔千年之后重回人間,像是傷痕累累卻仍舊堅強的神秘少女…… ……的吃人惡鬼。 余澤:“……”他痛恨自己的聯想能力!痛恨! 余澤的臉色千變萬化,阿伽德羅以不變應萬變,沉默地微笑著。 外面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余澤心想,是結束了嗎? 他看了眼時間,這才五點半。 他猶豫了一下,問阿伽德羅:“現在餐廳有早飯了嗎?” 阿伽德羅說:“您可以去頂樓餐廳?!彼终f,“我先去看看外面的情況。您等等?!?/br> 于是余澤就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等著阿伽德羅。 他忽然發現,他好像有點過于依賴阿伽德羅了。 像是現在,往常他肯定是跟著阿伽德羅一起出去了……是男人!就別慫! 然而他現在卻坐在沙發上晃著腿,十足的少爺氣派。 余澤晃動著的腿停了停,有點心虛地發現自己的懶散。阿伽德羅的保護欲是一個方面——他當然發現了阿伽德羅的保護欲!他還沒有那么遲鈍——但是他自己的心態也是一個方面。 不過…… 大腿就是用來抱的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余澤繼續心安理得理直氣壯地晃著腿,等著他的執事先生回來。 阿伽德羅很快就回來了,他的衣物面料仿佛沾染上了屬于深海的濕氣,在走廊昏黃的燈光下,身影顯得有些朦朧。他依舊泰然自若,平和地說:“走吧,我帶您去吃早飯?!?/br> 余澤說:“外面的事情解決了?” 阿伽德羅微笑著說:“當然?!睕]解決他也會出手解決,畢竟,他的主人要去吃早飯了。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完美掩飾了他的心理活動,于是余澤就真的心大地相信了阿伽德羅的說法,以為那位客人真的已經從夢境中脫離出來,恢復正常了。 雖然情況實際上并沒有那么簡單,但是既然阿伽德羅已經成功騙過了余澤,那么就當作事情的確已經解決了吧。 走廊里很是安靜,想來這個時間點,除了那位因為做噩夢而驚起的客人,以及任務在身不得不在這個點起的余澤他們,其余客人恐怕是不會醒來的。 不過,這種安靜的氣氛確實令人有些背后發毛。 余澤給仇千載發了個消息,仇千載一時半會沒回他,估計是還在睡覺。 到了頂層的餐廳,意外的是,這里居然零星坐了幾個乘客在用餐。 余澤意外地看了看他們。 ……這場面又像是夢境中的復刻了。他下意識偏頭看了看阿伽德羅,發現執事先生也正用一種微妙的目光看著那些人。 余澤本來還想問問阿伽德羅這是什么情況,結果一看阿伽德羅這個表情,頓時閉嘴不問了。 萬一這些看上去是乘客的人型生物其實是惡鬼怎么辦…… 余澤就故作淡定地端著盤子去拿菜了。這里的早餐是自助式,十分方便,不過因為時間太早,所以菜色不是很多。余澤現在也沒什么心情挑三揀四,胡亂拿了幾個早點。 阿伽德羅也拿了一些,坐到了余澤的對面。 余澤有點糾結,他本來想的是多拿一點,正好給他哥還有孩子們吃,但是現在這群乘客的存在讓情況變得有些尷尬起來。要是餐廳里沒有別人,他們愛拿多少拿多少;但是現在,在這群古怪的乘客面前,兩個拿上十幾個人的分量……那是一看就有問題??! 這群乘客的確十分的古怪。 余澤和阿伽德羅進入餐廳也有五分鐘左右了,卻沒有聽見他們發出任何一點聲音。他們的確在進食,但是那樣機械性的重復勞動,完全不像是在吃飯。 余澤的目光不自覺被他們吸引過去。 這群乘客大概有七八個,散布在各處,大多獨來獨往。他們的神情冷漠,動作呆板,余澤已經這么明目張膽地看他們了,他們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余澤看著看著,覺得與其說這群人是乘客,倒不如說,更像是行尸走rou。 ……還真像是惡鬼,只不過他們不像惡鬼那樣面目猙獰。 阿伽德羅說:“您該好好吃飯?!?/br> 余澤回神,下意識往嘴里塞了兩口包子,然后小聲地說:“我們一會兒給哥他們帶點早飯吧?!?/br> “好的?!卑①さ铝_平和地說。 吃過這頓僵硬的早飯,余澤拿了袋子,打包了一堆早飯。他本來還想收斂一點,結果那群乘客壓根對他熟視無睹,他不管做什么對方都沒有反應,那余澤可就不客氣了,差點一口氣把這里的早點全部打包帶走。 阿伽德羅哭笑不得,他寬容地看著余澤孩子氣的行為,順手幫余澤提著袋子。 離開餐廳,余澤的思緒仍舊時不時被餐廳里那些古怪乘客的行為吸引過去。他想,這或許是一個預兆。 為什么他們會變成這個樣子?和薔薇少女有關系嗎? 此時,一些他早已經知道,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整合在一起的事情,結合了其他的線索,慢慢浮現出來。 改造人擁有力量卻毫無理智,時刻會陷入嗜血的瘋狂之中……夢境中那些對人類血rou無比渴望的惡鬼……據說是用以改造人類的藥劑也同樣在神秘少女號上……有一批成年人,和孩子們一起被綁架到了神秘少女號,現在孩子們找到了,成年人卻還不知所蹤…… 剛才那群,出現在頂層餐廳,奇怪的乘客們。 余澤忽然停下了腳步。 阿伽德羅詢問:“您怎么了?” 余澤說:“我們現在進入海市蜃樓,把這些食物交給我哥?!彼妓髁艘粫?,“然后,我們去看看剛才那群乘客,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余澤想,短時間之內,他或許可以躲藏在阿伽德羅和他哥的庇護之下,可以不去直面危險和挑戰,可以不去順從他自己的旺盛的好奇心,但是,要他一輩子都這樣,他可做不到。 他還是會不好意思的。 阿伽德羅唇邊的微笑逐漸加深,他語氣恭敬:“遵從您的意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