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夢境與現實
余澤覺得有點累了。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雜,他一時間應接不暇,整個的腦袋就處于一種即將爆炸的狀態。 他掛掉和葉來的電話之后,就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睡了一會。 費恩就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邊,歪著頭看著余澤睡覺的樣子。 一開始余澤甚至都沒有睡著。他的腦子里還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念頭,一會兒是社會局勢動蕩不安,一會兒是卡曼世界里的惡魔降臨和神靈降世,一會兒又是卡曼代碼里的那些神秘的卡曼通用語…… 但是慢慢地,他就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個夢。 不是收藏柜的夢境,就是普普通通的夢。 他夢見他又回到了比賽場館,看著鏡中的自己,微笑著說,未來不得言之于口。 畫面一轉,他正在激烈地奔逃著。周圍人都在瘋狂地尖叫和哭泣,城市像是在地動山搖一樣,他什么都看不清。畫面晃來晃去。他恍惚間仿佛能看到一些亂七八糟的……火光,水痕,灼傷,弓箭。 眼前又是一閃,他瞧見了奇怪的會議室。里面坐著一個男人,低聲說,沒有辦法了……到時間了…… 到時間了…… 然后他看見,天空破碎,星軌斷裂。奇特的漩渦宛如世界末日一樣向地球傾覆而來。 一些陌生卻也熟悉的人向他飛奔而來,臉色驚恐……很快,但也很慢,好像過來很久他才明白那些人的意思……他們說世界就要毀滅了…… 怎么可能?余澤清晰地感受到了心中的那種震驚。 世界仿佛在一瞬間就縮小了。他好像看見了微觀的世界。他好像看見了病毒。但是病毒,又不是真正的病毒。不是會讓人生病的病毒。是那種,帶著某種目的、有著驅使性的……奇怪的浸染。 他走在長長的、黑色的通道里。他聽見有人在喊他,用了很奇怪的稱呼。他漸漸走到了最深處,那里有隱約的亮光……然后他看到了收藏柜里面的場景……密密麻麻的柜子擺放著,宛如墳墓。 他一步一步地朝前走著。 這本來是他開啟收藏柜夢境時的必經之路,可是這一次,他應當是真的在做夢。他沒有停下來,繼續朝前走。 彌漫著白色霧氣的走廊盡頭,他看到了一扇窗戶……那是宛如宇宙飛船上的舷窗,凸起的窗玻璃映射出外界的景象。那是宇宙,空曠的、死寂的。 他看見宇宙,看見星空……地球慢慢地浮現,然后消失……然后他看見了星軌。星星的軌跡,千萬年來,亙古不變……仿佛昭示著命運。 他像是將外界真正看到的星空搬到了自己的夢境,于是此刻看到這片星軌的時候,他仿佛也若有所思。 他聽見有呢喃的聲音,但不是真正的……聲音。是夢中的自己。自言自語,仿佛在傳遞著某種信息。 他似乎聽了很久,才終于明白過來,他到底聽到了什么。 “窺視命運之人,必將為命運之奴隸?!?/br> ……余澤猝然睜開眼睛。 他聽見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他在劇烈地喘息著,仿佛做了一個噩夢。他喉嚨里發出些許的哽咽和難過的悶哼。短暫的睡眠非但沒有讓他好好休息,反而讓他更加的難受了。 他好像真的生病了。被病毒感染了一樣。 因為這次的病毒太厲害,所以他這樣的排斥反應就更嚴重了嗎? 余澤胡思亂想著。 他忽然感到臉頰上有一絲冰涼的觸感,不由得蔫蔫地投去些許目光。 費恩正用擔憂的目光看著他。余澤抿了抿唇,低聲說:“別擔心我?!?/br> 費恩不敢說話,生怕擾了余澤。他只能湊過去,用臉頰蹭了蹭余澤。他的身體太小了,像是玩偶一樣,可是這樣的動作,又說不出的親昵和喜愛。 余澤心里一松,慢慢舒了口氣。 他清空了大腦,不想思考任何與卡曼有關的事情。 他聽見室友甲乙丙還在討論卡曼的事情,不由得有些煩躁。他知道自己的這三位室友都已經被病毒影響了,而可以想象的是,與他們同樣年紀的人們,有多少會被這樣的洗腦。 余澤不去想這些憂國憂民的事情。他又閉上眼睛,這次不是入睡,僅僅只是閉目養神,放松一下大腦。 隔了許久,他睜開眼睛,這次的狀態看起來是好得多了。 他翻了個身,與費恩面對面。費恩似乎被突然出現的大臉給嚇到了,下意識往后退了一點,然后才好奇地用這種姿態來觀察著余澤。 余澤心情有點壓抑,他問費恩:“兩個世界,兩種文明,不覺得違和嗎?” 與其說是問費恩,倒不如說他是在問自己,也是在問病毒。不僅僅是這一次的事件,當他了解到一些以前的事件之后,他就對病毒產生另一種奇特的、近乎質詢的心理。 他想問,當病毒入侵的時候,當病毒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時候,當那些微妙的違和感在不停地上升的時候……病毒自己會不會感到些許的厭煩呢? 卡曼…… 太奇怪了。 魔法文明怎么可能融入到地球文明中? 余澤堅持了二十年的唯物主義價值觀,正在搖搖欲墜。 他沒有被病毒完全感染,卻被迫迎接著這樣的局面。他原本已經成型的世界觀,在一次又一次與病毒的接觸中被打碎,而現在,他仿佛清晰地感受到,他那種因為多年的唯物主義教育而建立起來的世界觀,瀕臨破碎。 或許他可以在廢墟之上建立起新的……可是他清楚地知道,他確實是對某些東西感到了……些許的不安。 費恩看著余澤,似乎確認了一下余澤的心情變好了,然后才說:“我覺得,沒必要一定給文明一個分類啊。像是在卡曼,我們也會擁有和地球一樣的宗教信仰,也會擁有愛情、親情和友情……智慧生物的普適價值觀我們都有,為什么一定要以什么什么文明來區分呢?” 說實話,費恩這話真的讓余澤吃驚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br> 費恩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又說:“是我的父親告訴我的。他擁有超凡的智慧?!?/br> 余澤被他這句生硬的夸獎給逗樂了,忍不住說:“你父親知道你這么說他嗎?” 費恩猶豫了一下,還是誠懇地搖了搖頭。 說實話,他是個叛逆的孩子。他的父親望子成龍,希望他繼承他們家族在上層貴族圈的勢力與人脈,然而他卻想不開,硬是成為了一名騎士,甚至成為了余澤的跟隨騎士。 老實說,在和家里面坦白他成為了跟隨騎士的事情的時候,他那位脾氣古板又暴躁的父親,沒有跳起來打死他,就已經挺不錯了。 這么想著,費恩也挺感激自己的家人。 盡管他的家族是非常傳統、老牌的上層貴族,但是他出格的行為依舊得到了默許,甚至他的繼承人資格都沒有被取消。 當他成為跟隨騎士的時候,任何人都看不出他曾經是一個養尊處優的貴族青年。 他幼年時,曾經跟隨父親前往貧民窟。那個時候他才是真正的嬌生慣養,恃寵而驕。他對平民窟的一切都感到了驚恐,完全不敢相信他們——他和那些貧民——居然會生活在一個世界。 他已經忘記了當時他們為什么會去那里,但是卻依舊記得父親在那個時候說的一句話。 他說:“在博德之神面前,生命皆為平等?!?/br> 所以現在,他也將這句話照搬過來,說:“在博德之神面前,生命皆為平等。文明不過是人為劃分的定義而已?!?/br> 余澤的眼中閃過一些復雜。他有些驚訝地看著費恩,不敢相信這個話嘮的騎士少年,居然還有這么成熟的一面。 不過貴族家庭出身的小孩,原先也不會太缺心眼。傻白甜是傻白甜了一點,但也不是真的蠢。 余澤就嘆了口氣,輕輕揉了揉費恩的腦袋。 他甚至不知道從何說起。 如果他僅僅站在地球人的立場,那么卡曼就是徹頭徹尾的入侵者??墒且驗椴《竞褪詹毓竦拇嬖?,這一切就蒙上了一層詭秘的色彩。 他依舊記得夢中的場景。惡魔的試煉,換皮的惡魔。跪在那里毫無聲息的K神,那個詭異的因菲爾諾…… 他想要知道背后的真相。 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也是因為,他想要得到一個交代,一份慰藉。 事情究竟為什么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他發著呆,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房天銘給他發了一條消息,說:“出大事了!宿舍區發生暴動了!” 仿佛就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余澤突然就聽見外面傳來了極大的喧嘩聲音。有人不停地喊著什么,像是在抗議和游行。 透過窗戶,他看見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一起,還有火光漫天,仿佛下午的那場火災重演。 這是……出了什么事? 余澤震撼地跳下床,去了陽臺圍觀。室友甲乙丙也跟著過來湊熱鬧。 他們看了一會,然后室友乙不由得感嘆:“好多人啊?!?/br> “……這樣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吧?!笔矣鸭讘n心忡忡。 室友丙正摩拳擦掌:“酷!居然搞起了游行!” 余澤沉默著。他看著那些人——有些是游戲人物,有些只是普通的人類——他們穿著統一的服飾,領頭的幾個人瘋狂地吶喊著,后面的人跟著喊。 這個隊伍實在是人數眾多,差不多有一百多號人。余澤不由得懷疑,這次的游行是有所準備的。要是什么都不說直接做,可是無法達標的。 余澤不由得心中一動,心想,他能不能混到這個隊伍里去?